第24章 再次開庭
五天後, 省城人民法院。
剛剛早晨九點,這裏就聚集了不少等待開庭的人。
這是華國今年來發生的最大的校園暴力案子。随着時間的推移,這個案子的熱度非但沒有降下來, 反而因為一路爆出來的線索被越來越多的人關注。
“不能放過他們!”
“校園暴力有罪!”
“未成年保護法不是未成年犯罪的保護傘!”
這樣的呼聲接連不斷。本來涉及未成年不應該公開審理,可為了更好的展現法律的公平性, 省城法院最終決定, 這次開庭采取直播模式,公布庭審全過程。
與此同時, 開放旁聽名額, 其中絕大多數過來的都是教育局和青少年保護協會的資深自願者。
和上次開庭不同, 這次的原告席和被告席都上明顯多了更多的人。
尤其是當陳學的爺爺被攙扶着走上來的時候,不少正在看的人,眼圈都濕了。
白發人送黑發人, 這樣的痛楚,又有誰能夠體會到。
然而被告席上那些人,并沒有太多的歉意的情緒。甚至有好幾個都是滿不在乎, 仿佛這官司只是個過場,和他們并無關系。
果然是骨子裏就爛透了。
“別怕。”穆辭宿照例安撫幾個小的, 然後便收拾材料準備開庭。
一百步已經走到了最後一步, 現在是最關鍵的時刻,就在今天庭審, 他一定要讓于美倩一幫人認罪伏誅!
照舊是開庭前的準備和開庭陳詞。由于之前有過一次開庭,所以這些過場過得很快。質證環節,也終于到來。
這次先行詢問的是穆辭宿。而和一般律師開口的角度不同,穆辭宿并不着急詢問證人, 他直接詢問了對面的被告。
“請問你們記得坐在那裏的原告嗎?”穆辭宿指的正式尹言。
“不記得,誰知道他是誰?”對面幾個完全不把他當回事。穆辭宿也不生氣, 平靜的追問。
“真的不記得了嗎?你們欺負了他足足一年,竟然不記得他的臉嗎?”
“你有病吧!我不記得!我是什麽身份,為什麽會記得一個土包子!”
穆辭宿沒有反駁,而是幹脆利落的轉頭問尹言,“你記得,這裏面坐着的,都有誰欺負過你嗎?又事怎麽欺負的?”
“我記得。他們都有過。”尹言還能保持冷靜。
“有過幾次呢?”
尹言下意識回想了一下,“很多次,特別多次,不,幾乎是我在學校的每一天。”
“從哪天開始的呢?”
尹言閉了閉眼,“從我油畫獲獎後,我回到學校,他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的獎杯,扔進了廁所裏、然後讓我用手,把它撈出來。”
“我很害怕,從那天起就避開了。可他們不放過我。”
“那天……他們把我從寝室裏抓出來,然後逮到了美術室。之前有石膏課。他們脫光了我的衣服,把石膏一點一點的塗在我的身上……”
過往的罪行被人在這種場合指出,于美倩那些人終于坐不住了,“胡說八道!一個瘋子的話怎麽可以當真!”
他們還記得尹言的情況,紛紛控制不住的開口攻擊。
尹言下意識閉上了眼,整個人縮成一團。
“肅靜!”法官敲了桌子。而對方律師卻站起來說話了。
“我有反對意見,原告說的這些都是空口無憑,在我看來都是污蔑!”
“的确,那個聊天群裏的會有積分顯示,但是誰能證明這些積分就代表着她們真真切切的欺負了人呢?”
“這些都是孩子,有了假想敵,做一些假想實驗也是一樣的。”
“我申請提交一個新的證據。”
“允許!”法官同意。對方律師很快就拿出來一個扁平的小盒子交給書記官。
是一個游戲光盤,做得極為真實,上面有尹言他們的名字,同時有一些作弄報複的方法。
自然了,這樣的手段也并不光明,但是比起真刀真槍的害人,卻已經是小兒科了。
“衆所周知,我的當事人的确讨厭原告,但并沒有像原告說的那樣付諸惡意,只是單純的通過游戲來發洩。而屠戮榜相關聊天記錄,也并非是什麽現實裏的欺淩,只是單純的游戲而已。”
“這張光盤就是最好的證據。裏面記載了這幾年群聊天記錄裏涉及到的所有細節。還請法官能夠重新判斷原告幾人話語的真實性。”
所以他們現在是再說,一切的悲劇都是一張游戲光盤?
全場嘩然,誰也沒有想過會有這種變故。旁聽席上衆人面面相觑都覺得十分震驚。至于網上看直播的網友們更是懵逼了。
“不是吧!那幾個小孩這麽慘,怎麽看都不像是撒謊。”
“我覺得也是,那光碟說不定就是什麽脫罪的借口。”
“可不是,且不論今天的事兒,就問問他們各家律師團手裏都有多少條人命在出來說話吧!”
一時間,沸沸揚揚,所有人都明白,這不過是在強詞奪理,然而那張光碟卻無懈可擊。
對方律師終于拿到主控權,開始瘋狂的質證穆辭宿斷章取義,污蔑他的當事人校園暴力。
“孩子們口中的游戲,就是光碟裏的普通游戲。”律師信誓旦旦。可可惡的是,所有人都明白,那光碟一定有貓膩,偏偏那光碟上刻有有制造時間,相關證人證詞無懈可擊,真真找不出半分錯漏。
喬西上過一次庭還能保持冷靜。可尹言和陸蕭卻已經被對方颠倒黑白的恬不知恥氣得渾身顫抖。
可再生氣又有什麽用呢?法庭只有證據說話。
被告席上,餘生冷眼看着一切,唇角藏着笑意。這是他早在幾年前就準備好的後路,今天果然順理成章的救了自己。
律師還在侃侃而談,試圖從情感上說服衆人。
“我懇請大家設身處地的想想。我的幾位當事人,他們都有良好的教育,有着優渥的家庭,成長環境也是在樂善好施的家庭氛圍裏。這樣的孩子,即便讨厭,也不會真的做什麽的。更不會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兒。”
“可對面這些呢?”污蔑的髒水傾盆而下。
“一個收了三十萬調解費,卻推翻了說要重審的瘋子家庭。一個有偷盜嫌疑的少年犯,而最後這位,竟然是個抑郁症和妄想症患者!”
“這樣的三個人,為什麽會有資格坐在被告席上!”
聽到這裏,穆辭宿站起身來,“反對!關于我當事人之言論,為片面之詞,且于本案證詞有效性并非有主觀關聯!”
“反對有效!”法官同意了穆辭宿的觀點。
然而對方律師卻并不氣餒,反而咬死了這幾條不放。“的确,其他都是推斷,但精神病人的診斷和偷盜少年犯這兩點确是真的!法官,我請求當庭調取重要證據。”
調出來的是尹言和喬西的精神狀況鑒定,以及當初陸蕭被警察帶走時,陸蕭母親請求和解時欠下的和解書。
白紙黑紙,喬西和尹言的病是真的,陸蕭的罪名,也是真的。
對方律師胸有成竹,“我想請問法官,原告在這種情況下的證詞指控,真的足以當成指控嗎?”
全場寂靜。幾乎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在這三個人身上。尤其是陸蕭,畢竟涉嫌偷盜被警察帶走這件事,的的确确發生過。
陸蕭忍不住四下打量,在注意到那些好奇的視線時,他下意識躲在了穆辭宿的身後。其實陸蕭也知道,這些人未必真的相信他是小偷。但即便如此,這樣的眼神,還是能讓他想起那兩次被人從學校帶到警察局的難堪經歷。
所有人都在看他。
他們都在笑話他,譏諷她。
“我沒有,我沒有……”陸蕭的臉色越來越白,吃藥想要自殺那個晚上仿佛又重演了。
就在這時,穆辭宿突然站起來,擋在了他的前面,“我有話說。”
陸蕭呆滞的看着他的背影。
“我要反對對方律師偷換概念,當庭污蔑我的當事人。”
“請大家看一組畫。”這是穆辭宿放出的今天的第一個證據。
“反對!并不能證明什麽。”對方律師并不想給他質證的機會,可穆辭宿做過的功課明顯比他更深,輕而易舉的化解了他的為難。
“法官,尹言最擅長畫油畫,對于一個畫手來說,還有什麽能比他的畫更加直觀的反應他的心裏狀态呢?”
“反對無效!”
穆辭宿放出一組圖片。一開始的明媚,到最後的烏雲密布。幾乎完美的體現了尹言心裏變化的全過程。也讓所有看畫的人心裏一突。原因無他,尹言的畫,實在太有代入感了。
而穆辭宿也在這時做了總結。
“你們知道我的當事人是怎麽瘋的嗎?”他伸手把尹言的頭扣在懷裏,放下來最後一張照片。
詭異、血腥、那些厲鬼幾乎要掙脫畫布從裏面迎面撲來。而這就是尹言在瘋了之前畫的最後的作品。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而穆辭宿卻死死地盯着對面的被告席,語氣平靜的反問,“你們還記得嗎?就畫完這幅畫後,你們親手用一根布條綁住了我當事人的眼睛,然後把他扔在這一天一宿!”
“他是瘋了,可卻是被你們活生生逼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