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栖和小兮

王浮生的戲份不算多,但是對手戲都是和主角方伊池搭的。

時栖找到場務的時候,顧兮已經換好了旗袍,正跷着二郎腿,躺在躺椅裏吹電風扇。

導演賠笑候在一邊,餘光掃到時栖,瞬間板起臉:“怎麽才來?你知不知道顧兮等了你多久?”

時栖的唇角微微往下一壓。

導演把劇本卷起,對着他的鼻尖狠揮:“這麽熱的天,讓主演陪你遭罪,時栖,你耍大牌?”

“哎,王導,你說什麽呢?”顧兮的聲音适時插進來,“時栖前輩不過是遲到了幾分鐘,你別和他計較。”

王導立刻像條哈巴狗,蹲在顧兮身邊搖尾巴:“是是是,還是咱們顧兮好,大人有大量。”

說完,瞪了時栖一眼:“還不快去走位!這還要我教。”

時栖面無表情地走到機位前,對着空氣回憶臺詞。

《偷香》的劇情并不複雜,講述的是一方軍閥賀作舟和服務生方伊池的愛情故事,而王浮生,則是他們愛情道路上的絆腳石,俗稱炮灰。

時栖現在就是這個炮灰,他拿着作為道具的藥,叩響了院門。

這一幕,他要進屋給主角方伊池的妹妹方伊靜看病,還要和方伊池讨論她的病情。

時栖敲了十來下,沒人喊卡,也沒人應答。

沉重的棉衣壓在他的肩頭,汗水滑過的觸感宛若冰冷的蛇。

泡沫做的雪花紛紛揚揚落下,模糊了時栖的視野。

他想起剛嫁給宮凱那段時間,也在劇組裏跑龍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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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凱對于時栖選擇演戲這條路,嗤之以鼻,甚至沒有把他簽在宮家的娛樂公司名下。

時栖混圈之初只能假借宮家的背景,碰上好騙的劇組,不會被刁難,碰上稍微有點背景的劇組,他唯有老老實實幹活的命。

不過時栖有法子,他忍無可忍以後,拿出了自己出演的第一部 戲,找到宮凱,說:“來,一起看看,我的熒幕首秀。”

劇裏的時栖穿着肮髒的破布衫,作為背景板,甚至沒說超過十句的臺詞,就死在了主角的劍下。

宮凱愛面子,為了自己的名聲,不情不願地将時栖捧紅了。

時間回到現在。

時栖将藥包從左手換到右手,重新敲響了院門。

顧兮扮演的方伊池依舊沒有給出任何的回應。

時栖在心裏嘆了口氣——這是顧兮的報複。他不願意握手,就得頂着高溫被晾在片場上,直到主演消氣。

汗水從額角滑落,辣得時栖睜不開眼,他用餘光尋找導演,發現王導面無表情地抱着胳膊,顯然沒有解圍的打算。

既然如此,時栖只能給自己加戲。

他搓了搓汗津津的手,把藥包扔在地上,仰頭喊:“有人嗎?”

“卡!”宛若老僧入定一般的王導,終于有了反應,“時栖,你連劇本都沒看?這裏有你的臺詞嗎?”

時栖冷冷地瞧着發飙的導演,彎腰去拾藥包。

一只手趕在他之前,攥住了道具。

“時栖前輩。”顧兮笑眯眯地蹲在他面前,“沒關系,人人都有忘記臺詞的時候,別緊張。”

緊張?

時栖一動不動地盯着顧兮的手。

他說:“原來是你緊張啊,怪不得那麽久不接臺詞呢。”

顧兮的神情微妙地僵住:“前輩在說什麽?”

時栖沒理顧兮。

顧兮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猛地站起,踉跄着後退:“時栖前輩,你怎麽能這麽說我?我知道方伊池這個角色原本是你的,可換角是你自身的形象問題,與我有什麽關系?你要是真的不服氣,大可以和經紀公司抗議,何苦在片場鬧脾氣?”

這一嗓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王導循聲而來,将顧兮擋在自己身後,護犢子似的推時栖的肩膀:“說你耍大牌,還真耍大牌啊?”

“……想要主角,就得自己争取,也不看看現在哪個劇組還敢要你!”

時栖的唇抿成了一條線,放棄了掉落在地上的藥包,轉而面對導演,挑起一邊眉。

他的長相本就有沖擊力,這麽一挑眉,王導反射性地後退半步:“你……”

“別怪前輩。”顧兮突然一反常态,擠開王導,站在時栖面前,“前輩肯定不是故意加戲的,王導,您別說他了。”

時栖到嘴的嘲諷生生卡住,倒不是因為顧兮假惺惺的維護,而是因為不知何時起,站在片場外的男人。

宮行川背靠着幾箱道具,修長的手指間閃爍着煙頭橙色的光芒。

顧兮是在演給宮行川看。

演什麽呢?

演一個被耍大牌的老演員欺負的新人。

時栖覺得有意思,他還從未被人用如此拙劣的演技算計到自己頭上過。

“宮先生。”顧兮順着時栖的目光,“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紅着臉轉身,“您什麽時候來的?”

宮行川把煙叼在嘴裏,抽得很斯文,連嘴唇都沒有動。

何岚打了個圓場:“宮先生剛到。”

“啊……時栖前輩沒有為難我。”顧兮此地無銀三百兩地拉住時栖的手腕,把他拽到身旁,同時裝作羞怯地将旗袍撩起,露出半截雪白的大腿,“宮先生不要怪他。”

時栖悶哼一聲,踉跄着往前挪了幾步。

一道滾燙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小栖。”宮行川放下了手中的煙。

沖出去的卻是顧兮。

小栖,小兮。

他到底在叫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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