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他到底把時栖丢在了怎樣的地獄裏

時栖這個人,簡直是給點陽光就燦爛的典型。

宮行川打了一頓他的屁股,又覺得好笑。

前一晚能悲傷得快死過去,尋到一絲愛意又能頑強地活下去。

說不上是太過堅強,還是太過脆弱。

但是靠着愛意去活,除了能取悅了宮行川,沒有任何好處。

宮行川放時栖去洗澡,然後拿起手機,專注地看時栖的微博頭像。

他的小栖,應該站在最好的舞臺上,綻放最璀璨的光芒。

下午,時栖一個人飛去了麗水市,宮行川則留下來,去了趟老城區。

早在他們初見的時候,宮行川就查過時栖的身世。

時栖的父親時向國,年輕時是個電工,沒幹幾年,就因為事故摔傷了腰,雖然跑跳沒問題,但是要繼續高空作業是不可能了。

時栖的母親丁欣,生孩子的時候大出血,加上住在便宜的小診所裏,沒有經過衛生系統的治療,就此落下了病根。

兩個人都沒有案底,甚至于還有幾通主動報警的電話記錄。

“宮先生,您是覺得時栖的父母有問題?”何岚開着車,忍不住問,“怎麽會呢?”

從查到的資料來看,他們的确沒有問題。

但是宮行川記得時栖哭着說的那些話:“他們都說我惡心。”

“他們”既指宮凱,也指時向國和丁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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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岚,有的時候,父母教育孩子,就算過分一點,警察也不會管。”宮行川修長的手指拂過手機,看了眼時間。

飛機還沒落地,時栖沒發來消息。

“宮先生,您是說……時栖的父母在教育的問題上給他造成了不好的影響?”何岚并不知道時栖身上有傷,只是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

“有可能。”宮行川閉上了雙眼。

老城區在商人眼裏,是一塊沃土。埋下去一份企劃書,眨眼間就賺得盆滿缽滿。

但是有些土壤,施再多的肥,照樣貧瘠。

時栖曾經住過的筒子樓就是這樣的地方,它夾在幾個已經開發好的新小區中間,仿佛被人吐出的痰,惡心地粘在城市的版圖上。

市政府來人規劃了很多次,牆上也被塗上了鮮紅的“拆”,可尾随而來的各種後續問題:安置房、補償金……吓退了一波又一波人。

貪得無厭的原住民貪婪地注視着牆外的一切,守着僅有的一畝三分地,宛若巨龍守着財寶。

但全世界也就只有他們還覺得自己沒被放棄。

宮行川的車開不進狹窄的小巷,只能隔着車窗玻璃,打量斑駁的筒子樓。

很多年前,宮行川來過一次。

那時的時栖在他眼裏,還是個脾氣大,外加長得好看的貧困生。

碰巧遇上中秋節,宮行川想當然地送時栖回家。

時栖生着悶氣,一言不發地縮在車門邊,手裏攥着一袋不知道從哪裏找到的旺旺雪餅,一邊噼裏啪啦地搓着包裝袋,一邊心不在焉地晃腿。

“到家要和爸媽說中秋節快樂。”宮行川把平板放在膝頭,淡淡地叮囑,“不要胡鬧。”

“誰樂意管他們?”

“小栖,不論你多不喜歡他們,他們對你都有養育之恩。”宮行川只把他當叛逆期的孩子,無視了他眼底的受傷。

回想起這些的宮行川,心微微一沉。

“何岚,找兩個人問問。”宮行川收回視線,“這種地方的居民流動性不大,就算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他們也都記得。”

何岚應聲下了車。

肮髒的下水道旁流着暗綠色的水,何岚穿着高跟鞋走走停停,好不容易來到筒子樓下,就被兩個披着破破爛爛褂子的中年人攔住。

“找誰啊?”警惕的問話裏帶着方言。

何岚微微一笑,謊話張口就來:“我是宮氏地産的顧問,我姓何。”

中年人一聽何岚是開發商派來的顧問,眼睛頓時亮了:“這麽說,我們這兒要拆遷了?”

何岚低頭翻動起文件,冷淡地搖頭:“這得等我做完評估,才能決定。”

“那……何小姐,什麽叫評估?”

“評估?”何岚不耐煩地蹙眉,“就是提前來調查你們這兒有沒有留有案底的住戶,還有拆遷的時候,會不會有釘子戶!”

中年人連忙擺手,拍胸脯保證:“沒有,何小姐,絕對沒有!”

何岚又問:“那有沒有人在這兒跳過樓?”

“也沒有啊!”

“打架呢?”

“打架?有人的地方就會打架嘛……不過沒死過人,都沒叫警察!”

“誰打架啊?”何岚狀似不經意地問。

中年人報了兩個土裏土氣的名字,繼而随手一指:“喏,那個老時啊,不打我們,就教育兒子。”

從牆根下晃晃悠悠地走過來的,正是喝醉了的時向國。

“老時,咋不去你兒子給你買的大房子住啊?”有人高聲起哄。

時向國罵了幾句不清不楚的髒話:“晦氣,誰要住他買的房子?一個賣屁股換錢的婊子,老子不稀罕他的錢!”

人群中爆發出了惡意的哄笑。

“這是怎麽回事?”何岚耐着性子問。

“嗐,何小姐,您難道不看新聞嗎?”中年人用油膩膩的手指按着手機屏幕,“最近特別火的明星,時栖,是咱老時的兒子。”

“親生的?”

“當然是親生的,不是親生的,小時候也不能那麽打啊?那不望子成龍嗎?”

“打兒子?”何岚意識到自己問到了問題的關鍵,連忙追問,“怎麽回事?”

中年人不以為意:“孩子小,不聽話,老時脾氣暴,打兩下正常的。”

“那是什麽時候的事?”

“好多年前了,那孩子上高中以後就很少回家,咱們樓裏的人還以為他去外地打工了呢!誰知道一轉眼,人家都傍上大款,演起電視劇咯。”

“……唉,對了,他傍了人家父子倆,也不知道被幹了多少回,怪不得老時瞧不上他的錢呢!”

“……喲,父子倆?伺候了老的,再服侍小的,不知道他以後被扔回來,咱們……”

何岚捏着文件的手緊了緊,再也聽不下去,轉身走開了。

宮行川坐在車裏,瞧見何岚的神情,心裏已經有了數。

“宮先生,是我的疏忽。”何岚內疚地低下頭,“調查不夠充分,不知道時栖的父親是這樣的人。”

“不,是我的錯。”宮行川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他到底把時栖丢在了怎樣的地獄裏?

“宮先生……”

“既然知道該往什麽方向去查,就去吧。”宮行川低低地吩咐,冰冷的目光因為時栖發來的微信,露出了溫柔的光。

-叔叔,我到了。

-累嗎?

-不累,下飛機的時候遇到陸航啦,他看見我就生氣!

-嗯?

-他嫉妒我熱搜上得多!

隔着手機,宮行川都能感受到時栖的得意。

“陸航,說真的,你就算現在強吻我,也上不了熱搜。”時栖把墨鏡駕到鼻梁上,欠欠地笑,“我看你去強吻裴雲還差不多。”

陸航沒好氣地揉他的頭發:“親親有什麽用?我現在和裴雲同個框都會被黑粉罵炒CP,就算真的被拍到親親,也沒人會信!”

“你們真在一起了?”時栖眨眨眼,從兜裏掏出一根棒棒糖,鼓着腮幫子嗦。

“在你個頭啊……”陸航垂頭喪氣地走出機場,跟着時栖上了陳晗開的車。

裴雲也在,拿着新寫的樂譜,有一搭沒一搭地看。

陸航和時栖湊在一起叽叽喳喳。

陸航說:“你是不知道,我剛看見熱搜裏宮行川和岑今的照片的時候,有多替你擔心。”

“嗯嗯嗯。”時栖專心致志地吃棒棒糖。

陸航跟他要了一根:“草莓……你怎麽什麽都是草莓味的?話說,你覺得岑今是故意的嗎?”

“難說啊。”時栖垂下眼簾,“我只和他見過一面。”

充滿火藥味的一面。

“見過還不知道?”

他說:“就算見過,互相讨厭,這件事也不一定是他做的。你又不是第一天在圈裏混,多的是人落井下石。”

“也是。”陸航嘆了口氣,“但凡對宮行川有點心思的,現在都蠢蠢欲動呢。”

“別光說我了,這次錄制你有什麽想法?”

“還能有什麽想法?裴雲的意思是……”陸航的話還沒說完,開車的陳晗忽然踩下了剎車。

一車的人都因為慣性往前沖了出去。

“時栖!”慌亂間,陸航攥住了他的胳膊,生怕他撞到前座。

時栖本能地抱住頭,卻還是因為激烈的沖撞,眼前一黑。

宮行川接到陳晗的電話時,剛從公司走出來。

晚上六點,下班高峰期,不斷有員工從辦公樓裏走出來,遠遠地打量身穿西裝的男人。

“車禍?”宮行川猛地頓住腳步,眼皮狠狠一跳,“你再說一遍?”

“宮先生,有人躲在綠化帶裏,等我們的車靠近,立刻沖了出來。”

“撞上了?”

“沒有,差一點。”

“他呢?”

陳晗猶豫了一下:“時先生……撞到了頭,暈了一會兒就醒了。”

“要緊嗎?”宮行川果斷轉身,冷着臉回到公司裏,直接坐電梯去了地下車庫——那裏停着宮行川不常開的跑車。

“已經看過醫生了,醫生也說了不要緊。”陳晗問,“要時先生和您通電話嗎?”

“嗯,讓他接電話。”

坐在病床上百無聊賴晃腿的時栖接過了電話:“叔叔。”

“傷哪兒了?”宮行川單手拉開了車門。

“沒傷到,就是撞了一下,當時眼前黑了一會兒。”時栖乖乖回答,“根本不要緊。”

“怎麽會不要緊?”宮行川關上了車門,“住院觀察幾天。”

快要開始錄制綜藝的時栖怎麽可能老老實實地待在醫院呢?

他敷衍地“嗯”了幾聲,挂斷電話,不顧陳晗的阻攔,直接跑出了醫院。

而電話另一頭的宮行川自然猜到時栖不會聽話。

男人放下手機,系上安全帶,一腳踩在油門上,在引擎的轟鳴聲中,沖出了地下車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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