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白衣乞丐

林夕瑤大哭一場,哭累了抽着鼻子,抹眼淚,捶了一拳,離開無月痕肩頭,坐在凳子上茶飯不思。

随着時間的流逝,桌上的飯菜也變得索然無味。無月痕和謝清歌也都跟着落座,大氣不敢出,生怕一個不小心,這姑娘在抱頭痛哭,就不好對付了。

三人默默無言,相對着坐了好一會,正覺得無聊時,一個黑衣紅紋的少年郎,走了進來,“你看,我收拾好了,你不要哭了吧。”

少年肌膚光亮嫩白,頭上歪豎着一頭發冠,未被束起的細發,厚厚的遮住額頭,一雙眼睛狐貍眼,若星辰大海,彎眉豎挑,兩瓣嘴唇大大咧咧的笑着,露出一排白亮,身上的衣服紅紋黑底,像人在黑衣上潑了層墨水般随意灑脫。竟是早上那搶飯的乞丐。

林夕瑤看都不想看,直接撇過臉去,那少年也不在意,直接繞到她臉前,“你看,你看,這下你滿意了吧。”

林夕瑤翻個白眼,把頭轉向另一邊,那少年就跑到另一邊問她,‘咕~咕~’一串響聲,林夕瑤捂着肚子,很不耐煩的把頭轉向另一邊。

“你餓了啊?”少年立馬向屋外的人揮手,“快點把桌上這些都給我送出去,快點準備飯菜。”

門外小厮看他揮手立馬跑進來,“啊?是,快快,把這些都端下去。”衆人又是手忙腳亂的撤下那桌飯菜。

“你讓他們先送點點心過來。”少年指揮小厮去幫忙,“你先等等啊,立馬就有吃的了,你別哭啊,我一定會讓你吃飽的。”少年唯恐的看着林夕瑤,肯定的說。

林夕瑤只覺眼前的人奇怪的很,揪平自己的衣服,嫌棄的看他一眼,便不再理他。

少年坐到空出來的位置上,拿起桌上的茶杯,倒杯水喝了一口,又随手拿起桌上的茶點,一口塞到嘴裏,好像一天沒吃飯一樣。

三人見他大吃大喝,才倒了茶水,吃了點心,那茶無色無味,像白開水一樣,點心通透,入口即化,當是上品。

那少年看幾人放下戒備,随自報家門,“今日能與幾位相識,也是我的榮幸,我叫蘇慶,不過我更喜歡別人叫我蘇乞兒。”少年說完,大笑幾聲。

無月痕喝口水,清了清嗓子,“在下無月痕,這位是我師妹林夕瑤。”林夕瑤看都不看,只低着頭吃自己的點心。

蘇慶端起杯子,讪讪的笑着看坐在對面的林夕瑤。“在下謝清歌。”謝清歌擡手介紹。

幾人又陷入沉默,“蘇兄,在下有一疑問,不知能否解惑?”謝清歌打破幾人的尴尬。

“好啊,但凡是我知道的,我一定告知。”蘇慶連忙放下水杯,興致勃勃道。

“今日入蘇府,宅院雖不是富麗堂皇、雕龍畫柱,也算是這裏的大戶人家了,為何不見府門牌匾?這是其一,蘇兄也是、風度翩翩一表人才,為何要假扮乞丐,行乞讨之事?這是其二,除此之外,還有這鎮上的乞丐,似乎都聽令與你,不知是何緣由?”

“唉,沒想到謝兄弟不似威武,想的倒是很周到麽?”蘇慶兩眼大亮,謝清歌的話正是他最想聽到,也最想回答的。謝清歌笑笑,似乎有聽到那句‘一個不男不女的’。

“這說來了就話長了,這座宅子原本就是座破舊的城隍廟,我爺爺那會家裏鬧饑荒,好不容易逃出來,人還沒到京城,就暈在了半路上,被一個老乞丐救了,也就跟這作了乞丐,後來老乞丐走了,我爺爺也長大了,再後來我爺爺不知怎麽的就發了家,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從此我家就不再是乞丐了,可是畢竟是乞丐出身,富人瞧不上,又不是農戶,終究逃不過終生為乞的命運。”

蘇慶停下來,喝口茶,“話雖如此,可到了你這,也不是乞丐了啊,為何還要行乞?”無月痕不解的問道。

“這你就問道點子上了,你們有所不知道啊,‘一入丐幫,終生為乞’這話雖是一輩子,可是指的卻是三代人,若是做乞丐做着做着發家了,那也是乞丐,要想不當乞丐,就必須過了三代,才行,正所謂‘一代為乞,三代為丐’,就和‘三代成世’一個道理。”

“原來如此。”謝清歌點頭應到。

“像我們家這種發了家的乞丐,就是白衣中的乞丐,我們不需要日日乞讨,只需在一定的日子扮作乞丐,出門行乞便可。我爺爺從發家那天起,就想逃脫乞丐的命運。”他停頓一下,話鋒一轉,“唉,你說,這做乞丐有什麽不好的?我就喜歡做乞丐,每天看着那些賬本,和那些不喜歡的人打交道,才讓人煩悶至極。”

“不知老太爺?”謝清歌随即問道。

“他老人家早些年身體不好,前幾年便去了。”說完,蘇慶猛灌一杯水。

“是我唐突了,還請見諒。”

“沒事沒事,我打小就和門口的乞丐們混跡在一起,那些有錢人家,雖說有些生意往來,關系也算可以,可他們背地裏還瞧不上咱,一天到晚的說些胡話作踐咱。

我爺爺臨走的時候拉着我的手說,‘再過一輩,就沒人說咱是乞丐了,但時候你可一定要告訴我啊。’乞丐乞丐,乞丐有什麽不好的?!”他越說越激動。“我就喜歡做乞丐的日子,無憂無慮、一雙破鞋浪跡天涯,那日子才潇灑自在,自由快活。如今說是乞丐不是乞丐,說是商賈不是商賈的。”說完給嘴裏猛塞了幾口。

林夕瑤冷不丁的被嗆了幾口,咳了幾聲。

“蘇兄之志,非常人能想。”謝清歌抱拳恭敬道。

“謝兄弟真是會開玩笑,想做乞丐能是什麽大志?”蘇慶自嘲的說道。

“非也,”謝清歌搖搖頭,“做脫與常人想做之事者,本就高于常人,不是麽?再言之,蘇兄哪是想做什麽乞丐,想做的不過是随心所欲,的潇灑快活之人罷了,又有什麽不對?能脫離世俗眼光,專心與自己的人,又哪裏比不上他人?”

蘇慶瞳孔放大,高舉茶杯,“說的號,今生能認識諸位,是我之幸也。”

說話間,飯菜都已端上了桌,幾人把酒言歡,一直聊到半夜。

“今天時日不早,我們還要去尋客棧,就不打擾了。”幾人正聊在興頭上,無月痕不着痕跡的冒出一句。

林夕瑤對他們談話并不感興趣,在一旁只打哈欠,“唉,怎麽去外面住呢?我家還有好多空屋子,又有丫鬟、下人的,讓他們收拾個小院出來住就可以,何必跑去外面住呢?”蘇慶立馬說道,說完便叫門外的下人去收拾屋子。

“我和幾位甚是投緣,今天就在我這先住下吧。”蘇慶繼續挽留。

“現在天色這麽晚,客棧也不好找,若是方便我們暫且留下,也不是不可以,無兄,你看如何?”謝清歌覺得未嘗不可。

無月痕看着外面的天色,喝了口水,溫和的笑着說,“也好。”

林夕瑤這一會兒,手支着頭都快睡着了,“林姑娘,醒醒,林姑娘?”蘇慶握着林夕瑤的肩膀,将他搖醒。

“啊?可以走了,好,走吧。”林夕瑤揉眼睛,睡眼惺忪的說。

“走,我帶你們去睡覺的地方。”林夕瑤迷迷糊糊的起身,跟着就出去了。

‘唉?這個人對師妹到也不錯,而且為人正直,比起謝郎,對師妹也很是熱情,師妹他也沒有像對謝郎這般的敵意。’無月痕看着二人的背影,若有所思,又看看謝清歌。

謝清歌鬼使神差的摸了摸自己的臉,沒東西啊,他剛才是對着我嘆了口氣麽?謝清歌只覺得莫名其妙。

大半夜的,大家都會了自己的房間,謝清歌翻來覆去的睡不着,索性開門,到園中飲水賞月。

“謝郎,真是好雅興。”忽然一聲音從他身後響起,回頭一看,果然是無月痕。“今夜為何不尋我?”

謝清歌不免想起那晚的情形,頓時覺得臉上一片滾燙,“沒想到無兄也未睡下。”

“蘇兄的府中應該沒有老鼠,驚擾謝郎吧?”無月痕本想和他談師妹的事,卻總是言不由衷。

“那自然沒有,只是今日不知怎的,睡不踏實吧了。”謝清歌心虛的說。

“哦?原來如此,謝郎許是不習慣吧,可需要人作陪?”無月痕繼續調笑,不知為何他今夜就是想多于他說說話。

謝清歌差點一口水就噴出來了,“當然不用!不知無兄今日找我,是有何事?”

無月痕嘴角揚起一抹的笑容,“今日見謝郎安慰瑤兒,很是熟練,不知謝郎為何這麽熟練?”

“我家中本就有一小妹,小妹小時總是哭鬧,都是我來照顧,自然也對女孩心思了解些。”謝清歌輕珉一口水,看着無月痕,像是意有所指。

“原是如此。師妹,從小便沒了母親,是我和師傅扶養長大的,師妹倒也懂事,讓我和師傅放心不少。”無月痕說話間雙眼充滿寵溺,“此次下山,師傅本就囑托我為師妹擇一良婿,師妹就如同我的親妹一般,這位良婿,我必當萬裏挑一。”無月痕說着也不忘看看謝清歌,大概是為了師妹吧。

謝清歌一下心中了然,看無月痕的眼神,也多了層其他的意思,“那是自然。”

看着無月痕壯志酬酬的樣子,他突然有點同情林夕瑤和她的老父親。

“今日那杯味道奇苦的茶,無兄可知是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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