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遇高僧16
蹦蹦跳跳的姑娘,見是無秋回來了,開心地拉住對方的手臂,急于分享自己的戰果,“我點燃了……”
話未說完,朱馨忽然頓住,不對!啊啊啊,那些書,不會還有沒燃盡的吧!她快速扭頭朝着火堆望去。
前一刻還拉着自己滿臉喜悅的人,轉瞬就不看自己了,無秋疑惑,順着朱馨的視線望去。那兒有一堆枯枝,燃着小火苗,有袅袅的煙,有火紅的光。他蹲了下來,順手拿起旁邊的一根枯枝,撥弄火堆,“你竟點燃了……”
大師平生第一次想要毫不吝啬地誇獎一個人,話都出口了,卻硬生生卡住。火堆裏,有好些未燃盡的紙,紙上畫面栩栩如生,兩個衣衫不整的小人糾纏在一起。其中半張,正在燃燒的紙面上,尚有個一臉春意的女人在對着自己笑。
意識到那是什麽的無秋,忽然拿不穩手中的枯枝,只見它掉在了火堆裏,落地的聲響像沉重的嘆息,轉瞬又燃燒起來,成了英勇的火炬。
自己的小秘密終究還是被撞破,朱馨下意識不斷往旁邊挪,抓頭撓腮,清了清嗓子,試圖打破尴尬,“那什麽。”
說什麽好?這個時候她這個見多識廣的現代人也有些慌啊,不一小心亵渎了大師,怎麽辦?
無秋一直低着頭,望着火光,不知道在想寫什麽。
挑起話頭又不知道該怎麽繼續的朱馨,窩在一個角落裏,瑟瑟發抖中。
火勢漸旺,枯枝偶爾發出的“噼啪”聲,點綴着山洞裏詭異的安靜。無秋忽然擡頭,看向角落裏的人,聲音清冷而平緩,“你過來。”
角落裏瑟瑟發抖的人,搖了搖頭。
“已經燒完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試圖漸漸忘掉“小人書”的朱馨,頭搖得越發厲害。
這會認慫了?無秋心底覺得好笑,最初見面的那幾次,老是把自己惹到臉紅的姑娘,是時候好好治治了。只見他站起身,慢慢地走近角落裏的姑娘,“之前掉在地上,死活不讓我撿起的,就是這本書?
看着漸漸逼近的無秋,朱馨低下了頭,不吭聲。
“最先放在袖子裏,然後又藏在懷裏,它對你很重要?”無秋低頭瞅着跟前的人,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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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了也怪可惜的,要不我再找幾本送你?”無秋得寸進尺。
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團,當個透明人的朱馨,忽然覺得不對,這畫風,可一點也不像大師的作風啊。裝的?虛張聲勢來掩飾尴尬?想到此種可能,朱馨瞬間擡頭,挺直了背,盯着盡在眼前的這張臉。
“大師,你臉紅了。”一語揭開真相,石破天驚。
“火烤的。”面上不露聲色,無秋答得理所當然,其實心頭有些慌,這臉,過了這麽久,怎麽還紅着!越想越燒,之前刻意撐起來的氣勢膨脹得猶如直沖九萬裏的氣球,如今,忽然被戳破。
果真是裝的,朱馨總是有在別人尴尬時,自己反而變得坦然的本事,只見她伸手扒拉開眼前的人,朝火堆走去,語氣頗為豪爽,“原本以為大師會難為情,現在看來是我多想了。”
撿起一些柴,扔進火堆,“大師,過來啊。不是說要送書,我們聊聊。”
朱馨那句“過來啊”多麽妖嬈,無秋忽然有些怕。之見他站在角落裏,搖了搖頭,頗有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味道。
“大哥送的這本,也不怎麽樣。”朱馨一句話把鍋扔給了自家哥哥,繼續道,“大師見多識廣,說不定知道更好的。”
他一個出家人,哪裏會知道什麽更好的。不對,是好的也不知道。想到這裏,無秋又往後退了退,仿佛在嫌棄自己站得不夠遠。
“眼看這婚期将近,我得好好學學呀。”火堆旁的姑娘,越說興致越高。
一直往後退的人,忽然改了方向,轉瞬便到了朱馨跟前,“你真的要嫁給戚成?”
這個問題,朱馨也問過自己,沒有愛恨,自然也沒有答案。對于這樁婚事她采取擱在那的态度,最終會不會嫁,都是一樣的,因為那時候自己肯定已經離開這兒了。
“會吧。”她答,在朱馨看來會吧與不會吧差不多是一個意思,都帶着不确定性,概率均等。
“他跟朱蓮有牽扯,可能不會是你的良人。”這話,幾乎超越了無秋的本性,他何時會在背地裏如此說一個人,雖然這是他聽到的事實。
朱馨轉頭看向身旁的人,好奇于無秋總是能帶給她意外,刷新自己的認知,“那你呢,跟表姐又有什麽牽扯?”
“我跟她能有什麽牽扯?”
朱馨忽然移開視線,看向火堆,“怎麽沒有呢,那天進入房間,你最開始叫她朱蓮。”
“她不是叫朱蓮?”無秋不明白,話題怎麽忽然扯到他跟朱蓮身上了。
“表姐是叫朱蓮,可對你來說,不應該都是施主嗎?”
無秋忽然明白過來,那晚的确是自己言行反常,朱馨要有所懷疑也理所當然,“錯把她當成了一位故人。”
“大師也有故人。”
“嗯,很重要的一個人,她身陷險境,我想救她。”這話,無秋是看着朱馨說的,故人就在眼前,但卻不能相認。如果讀主知道有人會尾随,探尋到她內心世界的真實想法,那麽她必然無法盡情地放開自己,穿書的體驗也會因此大打折扣。所以在研發最初,他們制定了隐私規則,尾随者有隐秘身份不被讀主發現的責任。
朱馨并不知道無秋口中的人正是自己。她沉浸在對方透露的信息裏,原來是很重要的一個人,還是個女人,大師也是有紅塵的。朱馨忽然覺得心裏有些難過,又有些輕松。
這種難過大概來自于,一個你有好感且産生過依賴的人,突然有了別的與你無關的重要故事。你被排除在外,孤零零的。
而輕松則在于,你本糾纏于拿起與放下之間的分寸,如今終于可以放下了,且不用再過多擔心對方。
“祝大師早日找到她。”
“我找到了,只是她現在生活得很開心,我不确定是否要勸她回去。”無秋看向朱馨,仿佛在尋求她的意見,“如果是你,會怎麽做?”
“如果是我啊,那就等她不快樂的時候再去啊。為她着想,加上趁虛而入,一定會成的。”朱馨拍了拍無秋的肩膀,像極了一個好哥們,為他打氣,為他獻計獻策。
說實話,打心底,朱馨有些羨慕這個姑娘。但也只是一會,畢竟自己是一個有系統的人,将來想成為什麽樣的角色不可能?
“可萬一她有危險,而我沒有及時趕到呢?”
如此患得患失的大師,倒是多了幾分煙火氣,朱馨笑道,“你了解她嗎?她想要什麽樣的生活?她有沒有自保的能力?為了追自己想要的,她又可以犧牲些什麽?”
無秋被問得啞然,他看着眼前的姑娘,坦承道,“不夠了解。”
朱馨打了個哈欠,再次拍了拍無秋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大師啊,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當戚成帶着一群人,在洞口隐約的火光指引下,循跡而來時,朱馨已經睡着了。無秋閉着眼睛,盤腿而坐,時不時往火堆裏加柴,維持着方寸之間的溫暖。
“無秋!”冒着風雨而來的戚成,這話夾帶着一股寒氣,好呀,自己的肖想了大半天的英雄救美戲碼竟然被人截了胡,可氣。他揮了揮衣袖,甩出一串水珠子。
閉眼養神的無秋,手一擡,寬大的袖子擋往了往朱馨那兒濺去的水珠,卻又毫不在意濺落在自己臉上的,“寒氣讓人冰冷,火氣讓人面目可憎。施主,你這樣是不讨喜的。”
“我讨不讨喜,關你這出家人何幹?”戚成一屁股坐在了火堆另一旁,看了看裏面睡着的姑娘,得意道,“阿馨喜歡就成。”
“她不喜歡。”無秋這句話說得斬釘截鐵。
“你!”戚成蹭得一下站起,撸起袖子,一副要打要殺的模樣。早就看這個和尚不順眼了,都快把自己在阿馨面前表現的機會搶光了,豈有此理!
“戚少爺,緩住緩住。”有人拖住了戚成。
“大師,有禮了。”陸續走來的人紛紛向無秋打招呼。
明明是自己帶來的人,卻對氣他的無秋尊敬有加,戚成氣極反笑,聲音不自覺大了起來,“喜歡一事,大師,你沒資格評說。”
被吵醒的朱馨,忽然間想有點起床氣,脫口而出的話分外強勢,“我喜歡睡覺,請你們出去說。”
出去?那怎麽成,外面黑燈瞎火,還下着雨,跋山涉水折騰了這麽久,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個暖和的落腳地,誰還願意出去。
賣個面子給朱馨,也好,“你好好睡,誰要再吵我就把他扔出去。” 戚成這話,是對着無秋說的,奈何對方早已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哪裏還會理他。
漆黑的雨夜,并不是人人都會有戚成的好運氣,遇到了想找的人,有了個溫暖的歇腳地。
“娘子啊,好久不見。”高個扶着胖子,嘿嘿一笑,又扮起傻來。
朱蓮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諸事不順心,如今總算撞了個一雪前恥的機會,“新仇舊恨一起算,你們這群落水狗,死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