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
除夕夜後,翠楊館又接到了零星幾筆生意。
領家嬷嬷焦急地關上門後,慶莳趕緊逃到炕床上,像只可憐的小兔子,蜷縮在床角落,發抖着。
這是她的第二位客人——一個在煤街上拉煤的工人。
她看着那面貌枯瘦,滿身、滿手都黑呼呼的男人,正張着異常白亮的大眼,直盯着她的身子流口水——慶莳看到了,他的口水真的滴下來了……
好惡心!這樣的男人,要碰她的身子?
她突然想起李蘭英,她好想念李蘭英那副性感的身材、酥骨的呻吟聲……
還有,那深深地望着她、珍惜她的,溫柔。
難道,她的身子最終還是得被這色欲大發的男人給玷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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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
眼看肮髒的男人就要爬上床,慶莳推拒着喊道:「爺,你、你別再過來了,我、我不會讓你碰的!」
男人吐了口唾沫,一邊卸褲子,一邊不屑地說:「裝啥清高?你之前被男人玩過,老子都沒嫌你!老子玩你,是你的榮幸哩!給老子過來!」
慶莳被粗魯地拉了過去,男人壓她,要親她的嘴,她尖叫,四肢亂揮,男人怒吼一聲,舉手,就要揚她巴掌——
此時,外頭一陣混亂。
碰地一聲,門被踹開。
「爺!您別這樣!」領家嬷嬷的喊聲。難得,這麽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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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慶莳的身子一輕,原來那趴在她身上的男人,被人給拎了起來。
「我沒剝你的皮,才是你的榮幸。」是李蘭英冷若寒冰的聲音。
慶莳定睛一看,笑了。她以前絕對想不到,能再看到李蘭英,自己的心情竟會這麽好!
「王八羔子,你——」男人想罵,卻被李蘭英輕易一推,給推出了門外。
他哇哇大叫,想沖進來揍李蘭英,可李蘭英丢給了他一個東西,讓他安靜了下來。領家嬷嬷和男人一看,都咧大了嘴。
是一顆沉甸甸的大白銀啊!
他看着領家嬷嬷。「迎春是我的。」他提醒。
他瞪着那運煤工人。「去別處逍遙。」他警告。
然後他大手一揮,外頭候着一群夥計模樣的人,便提着食籃魚貫走進,在那張破舊的四仙桌上布菜。在場的每個人,看得都呆了。
燈影牛肉、太白鴨、魚香肉絲,再來一鍋毛肚火鍋,頓時滿室的辣椒香。
最後,還上了一草窩白飯,及一籃蒸得黃橙透亮的黃米黏糕。
慶莳看到那黏糕,一愣。
李蘭英看她的表情,終于在人前露出笑容。「桂興齋的。」他說。
他看她的表情,和那挂在嘴角的笑容,讓慶莳覺得,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過年的時候,你會分你最喜歡的黃米黏糕給找吃。梅崗的聲音在她的腦海裏響起。雖然只有一次,但是我記得它的味道,也記得慶莳吃糕時的幸福表情。
「唷?李爺今天捎川菜來呀?」領冢嬷嬷吃味地說。這菜香啊!是柏樹胡同上最着名的蜀都館的川菜吧!看得她也好想吃。
李蘭英沒了笑,一頓斜眼送她。「滾!」
一群人被李蘭英給轟了出去。
房裏安靜了。
李蘭英走到桌邊,給慶莳添了白米飯。「過來,吃飯。」
「喔。」慶莳點點頭,端了飯碗,配着魚香肉絲,吃了一口。之後胃口都給辣椒開了,她呼嚕呼嚕地再吃了好幾大口。
李蘭英這才笑了。「好吃嗎?」
慶莳看着他的笑,臉紅了,只能晤晤嗯嗯地回應他。
「慢慢吃,都是你的。」他柔聲說,替慶莳夾了一塊鴨。
在他溫暖的注視下,慶莳吃了三碗飯,還有一大塊黃米黏糕。
慶莳接待的第三位客人,是在城門外「放驢兒的」。
在各座城門外的橋頭上,常常聚集着許多牽着小毛驢,招攬生煮、給客代步的人。
大概是長年和驢相處,那男人也生了一張驢臉,長了一對驢牙,連猴急的叫聲也像驢。
他朝慶莳步步逼近,驢蹄踢一下,是魔手,就要伸向她的身體。
可慶莳這回沒有再像小兔子一樣,窩在角落裏顫抖。而是有些期待的,側耳傾聽門外的動靜。
應該,會來救她吧?
驢子男又嚏嚏地靠近她一步。
急促的腳步聲出現了,慶莳眼睛一亮。
接着,果然,碰地一聲,門又被踹開了。
「爺啊!您別這樣!」領家嬷嬷的喊聲。還是這麽無奈。
「把這頭驢給我牽走!」李蘭英的聲音。雖然很冷,可慶莳卻聽得心花怒放。
李蘭英也丢了好大一顆白銀給那頭驢。「找頭母驢,滾!」接着又看向門外,揮手要提着菜籃的夥計進來。
炖菜核、無錫肉骨頭、太湖銀魚、炒血糯,再一鍋清炖蟹粉獅子頭,最後還上了一窩烤得熱酥酥的糖火燒。
「先用點心,墊墊肚。」李蘭英抓了一個糖火燒,遞給慶莳。
慶莳握着那暖暖的糖火燒,心裏甜甜的,低下頭,忍不住幸福地竊笑。
領家嬷嬷困難地吞口水,堆笑道:「今兒個是蘇菜啊!呵呵……」
李蘭英瞪她。「記得我說的話?」
「啊?」領家嬷嬷擦擦口水,不解。
「迎春是我的。」李蘭英冷笑。「你可以再試試我的耐性。」
領家嬷嬷白了臉。
她啊,就是貪想着賺錢,賺到不怕死,才不甘願只讓迎春接待他一個闊客呢!
撿到個寶,她當然要有效運用!
不過可真神奇,這闊大爺好像有千裏眼,總能知道迎春又接了客,馬上就飛沖過來。莫非,他一直在監視着這裏?
領家嬷嬷突然背脊一陣惡寒。然後又被李蘭英的一聲「滾」給轟了出去。
危機解除,李蘭英轉頭看着慶莳。他眼神放柔。「好吃嗎?」
慶莳紅着臉,點點頭。
「太好了。」李蘭英笑了一下。
她很認真地看着李蘭英。她問:「為什麽……你知道我喜歡吃這個?」
李蘭英沒回話。
「為什麽?」慶莳不死心,再問。
「你喜歡,才重要。」李蘭英佯裝不耐煩,皺眉說:「不是嗎?」
慶莳吶吶地點頭。
「快吃,糖火燒冷了,沒滋味。」李蘭英悄悄松了口氣,把糖火燒推給慶莳。
「都是你的。」
沒錯,他的疼愛,都是她的。
第四個客人,是一個瘋瘋癫癫的醉客。
那領家嬷嬷就是貪得不怕死,想再試試看是不是真有那麽神——只要迎春一接別的客人,那李蘭英就會馬上出現?
領家嬷嬷不信,但慶莳可是全心全意地相信着。所以,她安然自在地看着那醉客在地上吐了一地後,搖搖晃晃地朝她走來。
「妞兒,你笑起來真像菩薩,好美……」醉客胡言亂語。
慶莳微笑,心想,快來了吧?李蘭英。
「妞兒,別再這樣看俺了,你這樣看,俺的身體好癢……」醉客又走近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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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莳一怔,歪着頭,仔細聆聽。
咦?這時候應該要響起腳步聲才對啊!
「妞兒、妞兒……」醉客伸出手,腳步加快了。
唔?等一下?怎麽沒有人踹門進來,替她把這個瘋子拎走?
「俺要你、俺要你、俺要你……」喊着喊着,醉客忽然就沖了過來。
慶莳這才驚覺不妙,估計錯誤。李蘭英今天遲到了?
她尖叫,身子一閃,躲過了醉客的撲擊。可醉客挺靈活的,扭腰馬上又要第二撲。慶莳只好慌張地奪門而出。
沒想到領家嬷嬷早候在樓梯口處,等着揪住慶莳。
「你別以為有闊客撐腰,就可以為所欲為。」她一把揪住慶莳的耳朵,邪惡地說:「告訴你,這兒的當家還是老娘呢!給我滾回房去,接客!」
「不要!」慶莳尖喊,與其給這些男人碰,她寧願回到第一天,讓李蘭英要了她!
她忍着痛扭開領家嬷嬷的手,蹦蹦蹦地跑下樓。
「來人啊!來人——」領家嬷嬷大叫:「把那死丫頭給我抓回來!」
「哇哇哇!俺的菩薩跑掉了!俺的菩薩跑掉了!」醉客大叫,跨步要追,沒想到整個人滾下樓梯,把正要逃走的慶莳給撞翻了。
慶莳就這樣被逮個正着。
領家嬷嬷趕緊把醉客扶起,竟壞心地提議。「爺!不如你在這裏要她吧!咱們在這兒替你抓好她!」
慶莳聽得臉色慘白,醉客猛點頭,直喊:「好哇!好哇!」然後就要脫自己的褲子。
領家嬷嬷沒良心地好笑,示意站院子的與門房也把慶莳的衣裳給扒了。她得意地對慶莳說:「我張嬷嬷今天治不了你,也別想在這行混!」
慶莳死命掙紮,甚至咬了門房的手,門房哇地一聲大叫,竟洩憤地踹了慶莳的腳窩,痛得她跪在地上。門房還氣不過,拽起她的衣領,竟想再打——
慶莳緊閉上眼,腦海裏閃過李蘭英的臉。
嘴裏卻很直覺地喊了出來——
「梅崗!梅崗!梅崗——」
「哇啊啊啊啊——」忽然,門房激烈地慘叫,慶莳的身子松開了。
慶莳擡頭一看,看到一臉憤怒的李蘭英正抓着門房的辮子,将他整張臉往牆上壓。望着李蘭英激動得漲紅的臉,她感動得都快哭了。
「誰說可以動她?」李蘭英咬着牙問,眼睛轉向領家嬷嬷。「是你?」
領家嬷嬷被看得心虛,趕緊低頭。
又看了看那瘋癫的醉客。「還是你這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