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崖上思過

楊佑禪屈膝跪下,握住她的手,眼神透着堅定與執拗。她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陪她一起跪,“你這又何苦呢?”

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眼中濃烈的情意藏也藏不住,伸手撫着她蒼白的臉,滿滿地疼惜,從喉嚨裏擠出來三個字,“我陪你。”穆柯忍耐多時的淚瞬間決堤,全身不可抑制地顫抖。

猶記那年也是下着大雨,她被班主罰跪,小玉也陪她一起跪,那時的情景與今日何其相似,只是當年陪在她身邊的人已然不在,而今卻換作了這沉默寡言的少年。

雨勢漸緩,最終平息,烏雲褪去,黎明的署光劈開暗夜,穆柯雙腿早已麻痹,濕漉漉的衣衫貼在皮膚上,冰冷黏膩,極為不适……無力地拉了下楊佑禪的衣袖,“夠了,回去吧!”

他不動如山,仿佛石化了般,她頓感挫敗,他總是這麽固執。寒風吹來,她打了個冷顫,頭昏昏沉沉,身子搖搖欲墜。少年一驚,忙扶住她,擡手摸她的的額頭,竟滾燙一片!

拉下他的手,她揚唇一笑,“我沒事。”聞言他一顆心似揪成一團,眉宇緊擰,抱着她的手緊了又緊。

清晨時分,穆昭然來時便見到兩人抱在一起的場景,竟無詫異之色,只是問穆柯,“想了一夜,可否知錯?”

她低着頭,并未看見穆昭然眼中複雜難解的情緒,學起了楊佑禪一貫作風,保持沉默。

穆昭然驀地閉眼,默然片刻,揮手道:“既如此你便去儲秀峰上面壁思過罷。”。

她心頭一震,仿佛有什麽東西碎裂了,面上無波,對他磕頭道:“是。”

又扭頭對着楊佑禪淡然一笑,臉頰帶着病态的嫣紅,“你就別再陪我去思過了,你若去了,誰給我送飯哪?”楊佑禪眼中猶疑不定,憂心忡忡,将她緊緊抱着,久久不願放手。

儲秀峰是犯錯弟子受罰的地方,在這裏呆個一年半載,讓你與世隔絕,說實話,這種懲罰方法可真夠厲害,不折磨身體,折磨心靈,實在高啊……若是個耐不住寂寞的,鐵定得憋瘋!據說已經很多年沒有弟子受過這等待遇了,而穆柯是近幾十年來的第一人。

她躺在斷崖上,嘴裏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小臉揪在一起,憋悶無比,雖說這後山空氣清新,樹木青翠,四處繁花,是個修身養性的好地方。可清靜過頭也着實難挨,一兩天還好,日子久了便無趣得很,終日難以打發。是以她便養成了對着花花草草自言自語的習慣。如果她肯服軟或許還有回旋,可她難得犯倔,這次怎麽也不肯妥協。

幸好後山上有個石洞,遮風避雨的也不成問題,當日大師兄送她上來幫她簡略收拾下,叮囑幾句便嘆息着走了。她裹着帶來的被子便睡了一覺,楊佑禪來送飯時見她臉色蒼白人事不知的樣子吓了一大跳,搖晃着她不停大喊“師姐”。

被他大力搖醒,她一臉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問:“發生何事,莫非天塌了?”楊佑禪愣怔半晌,一把将她拽進懷裏緊緊抱着。穆柯頭腦清醒過來,見他如此失态便明白了,定是自己剛才睡得跟死豬一樣把他吓得不輕。不禁嘆息一聲,由得他死死箍着自己,她的“思過”生涯就此開啓。

楊佑禪一日三餐都給她送飯,風雨無阻,上儲秀峰的路并不好走,路面狹窄地形險峻,加之草叢茂盛,一個不慎便可能失足跌下山崖,若縫雨天路面濕滑,行至山路間就更是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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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此穆柯讓他一日送一次,一次多帶些就好,若是下雨就別送了,大不了找些野果子充饑。他卻不聽,依然是一日三次,準時準點。她說了許多次不見效,無奈由着他,只得每回都叮囑他路上當心。

張允拎了酒,上山來看她,“小師妹,你可真是悠閑得緊哪!”穆柯一見他,樂得不行,她正悶得慌呢!

他丢了一壇子酒給她,而後一撩衣擺,學她習地而坐。她揭開蓋子,呷了口酒,慨嘆:“嗯,這滋味兒我近來想得緊,真是知我者二師兄也!”

張允若有所思地瞧着她,“小師妹,我原覺着你某些方面雖遲鈍了點,但腦筋還是好使的,也是個知進退的,這次何以做出如此不智之舉?”

穆柯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我也納悶,許是吃錯藥了。”

張允一愣,随即輕笑,“看來我白操心了。”頓了下又道,“我倒不知你的功夫何時那般厲害了,一掌竟把雲師妹打得半月下不來床。”

聽明白了他話裏的深意,她鼻頭一酸,頓時熱淚盈眶。張允擺擺手,一臉嫌棄,“千萬別感動地哭鼻子,本來就醜了,再哭可就真是不忍直視了。”

穆柯哭笑不得,瞪着紅彤彤的眼,揉了揉鼻子,“你想多了,我只是想……”話未說完她已連打了幾個響徹雲霄的噴嚏,直震得他耳朵嗡嗡響。他瞪着她,“你……”

穆柯讪笑,“呵呵,對不住,實在忍不了……”

張允撇開頭,暫時不打算理她,舉目向遠方望去,白雲悠悠,青山綠水,一派詳和寧靜,呼吸間盡是清新的空氣,鼻端萦繞着淡雅的花香,一掃胸中的郁悶之氣……他不禁喃喃出聲,“這兒的景致竟如此之好!”

穆柯聞言狡黠一笑,“既是如此,師兄得空就上來坐坐呗。”

張允斜看她一眼,想了想說:“倒也可行。”

此後,張允還真是三五不時來看穆柯。二人常常坐于山颠之上看風起雲湧,一邊飲酒一邊扯些閑話,倒也頗為快意。有時,張允與楊佑禪一起來,三人便在林子裏打些野味烤着吃,有酒有肉,別提多快活。

興之所致,他們也練練功夫,比劃拳腳,互相切磋一下。穆柯這才發覺楊佑禪的功夫精進許多,比之張允竟也不遜色,但二師兄擅長的功夫并不在拳腳與兵刃,而在輕功與暗器。

她功夫最差,多是在旁邊當觀衆,張允看不過去,拉着她跟他學輕功。輕功要是學好了旁的差些也罷了,江湖上行走,若遇敵手,打不過總還能跑,三十六計走為上,不至于丢了小命。受教一番,她深以為然,常言道,計多不壓身,遂欣欣然跟着他學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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