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陌生故人
穆柯瞪着這戴着鬥笠的男子,心跳似乎都停頓了,她雖看不見他的臉,可這身形卻與記憶中的某個身影逐漸重疊。
男子拽着她殺了出去,燕門外有一片密林,她被他拖着蹿進了叢林之中,很快消失于衆人眼前。
燕無極殺紅了眼,全身散發着暴戾之氣,眼見着穆柯被人擄去,一時急火攻心,噴出一口淤血來,白鴻舉趁機在他背後偷襲。卻不料舒雨桐突然從側面飛撲過來擋在燕無極身前,劍身剎時沒入她的胸口,頓時鮮血噴湧而出,濺了白鴻舉滿頭滿臉。
燕無極周身暴發出濃烈的殺氣,反身快如閃電刺進白鴻舉的咽喉,再狠狠往前一推,将他的脖子對穿而過。白鴻舉轟然倒地,他雙目圓瞠,面色驚愕。
舒雨桐倒進燕無極懷裏,她胸前的衣襟被染成了觸目驚心的血紅色,似怒放到極致的火紅色玫瑰,剎那芳華,瞬間枯萎。她緩緩擡起瑩白如玉的手想撫摸他的臉頰,可惜觸手冰涼,碰到的只是他的面具,“無極,不要恨我……我做這些……只是因為太愛你……”
燕無極将她抱緊,“雨桐,我從未恨過你。”
由愛生恨,無愛哪有恨?她何其可悲,連他的恨都得不到……滾燙的淚水滑過臉龐,水潤的眸癡癡凝望着他,“如果有下輩子,你能……愛我麽?”
看着女子絕望的眼睛,燕無極亦難免動容,“下輩子別再遇見我。”
“你連……騙我一下……都不願……”她飽含希冀的眸漸漸黯淡無光,停在他面具上的手驟然垂落。
石東來見白鴻舉氣絕身亡,自己帶來的人已死傷無數,見情形不妙便趁亂抽身離去。餘下的人死的死,逃的逃,燕無極無心追趕,将舒雨桐的屍身交與陸清風便飛身進入樹林。他心急如焚地搜尋着穆柯的身影,嘶喊着她的名字,一想到她有可能經歷危險,可能永遠也見不着她便痛不欲生,被一種深深的絕望籠罩。
他從未像此刻一樣深刻的意識到她在自己心中的份量已超越了所有,甚至連刻骨的怨恨亦變得無足輕重,更遑論什麽天下第一,武林至尊?他原本就不圖這些,争奪劍訣也不過是為了練成之後去朝陽宮與那人做個了解。可若失去她,他連活下去的欲望都沒有!
戴鬥笠的男人拉着穆柯穿梭于草叢之中,他行走間方向明确,想來早已将此處的地形摸透。穆柯盯着他的背影,眼中的淚水越蓄越多,最終脫眶而出,無聲墜落。想起那遠去的少年時光……恍惚回憶起過往,仿佛是前生的事,忽而清晰,忽而朦胧,似遠又近。
她狠狠眨了眨眼,嘴唇動了下,終是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字,“十三師兄……”
男子身形微頓,即而加快腳步,“此地不宜久留,出去再說吧。”
他雖沒有承認,可這聲音她再熟悉不過,正是她的十三師兄戎霁。
此時天色漸暗,清冷的月光透過層層枝葉灑下,穆柯默不作聲地跟着他走,腦海中不斷回想起在穆家莊的點點滴滴。忽然間似聽得燕無極呼喊自己的聲音,那聲音中似包含着深切的驚惶與絕望,撕心裂肺的喊聲讓她的心揪成一團,難受異常,剛止住的淚水再次泛濫,燕無極,願我們後會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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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小路上突然蹿出一匹棕色的駿馬,穆柯遲疑片刻便在戎霁的示意下翻上馬背,待她坐好之後,他利落翻身在她身後坐定後便促馬急奔。馬似離弦之箭在林中奔跑起來,冷冷的風刮着她的臉微微泛疼,此時的頭腦卻異常清醒。
不多時,他們便出了這片林子,沿着另一條小路繼續狂奔,月色無邊,穆柯舉頭仰望圓月,這才想起今日是十五。身後之人一言不發,只急急趕路,她有很多話想說,問他當日是怎麽逃出來的,問他血洗穆家莊的究竟是何人,問他怎會在此地,穆歸雲在何處……她有很多疑惑,一時心亂如麻,倒是什麽也問不出口。
從黑暗奔赴黎明,當一縷淡金色的光芒穿透厚重的雲層照射大地之時,他們在一個山澗停了下來。
戎霁率先下馬,朝她伸出手,她眼底閃過複雜之色,搖頭笑道:“不勞師兄。”說着便輕身落地。
他默然片刻,擡手摘下了頭上的鬥笠,朦朦霧色中穆柯看得不甚真切,仿如身處夢中,回到了往昔歲月。曾經冷漠的人變得更加沉寂內斂,讓她原本忐忑的心愈發不安。她一直認為戎霁是一個外冷內熱的人,即使他總是一幅冷臉,她也未曾真的怕過他,只是如今再見,她卻打從心底生出懼意。
他從懷裏拿出一包東西遞過去,她微微詫異,伸手接下,拆開一看,竟是幾個酥油餅。她望着眼前的餅,目光幽深,“師兄竟随身帶着這等吃食……不過此時還不餓,還是先放着吧。”
常青接過她遞回的餅,只覺沉澱澱的,他終是張了口,“對不起……”
她面無表情,沉默半晌才道:“師兄何出此言?”
他撇開臉,似不敢與她對視,“我來晚了,讓你受了這麽多苦楚。”
穆柯看着他,正要說話,卻見戎霁突然間面帶驚惶,仿佛如臨大敵,拽住她便要上馬。她心頭暗警,不由神情一肅,凝聚心神,樹葉被風吹的沙沙聲,水流聲……在這樣的靜谧中,她感覺到了危險的臨近。
忽聞一女聲傳來,“蕭荊,宮主讓你将此女抓回朝陽宮,你竟敢違背他的命令?”她的聲音在這個山澗內回蕩,清晰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