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8

方才嘴賤的不是旁人,正是坐在她相鄰桌子便是,先前譏諷郝澄的王鑫,當然人群中說這話的不止她一個,只不過她嗓門比較大,語氣過于尖酸刻薄一些,也就被這位出身尊貴的小公子甩了一鞭子,拿來充當那只儆猴的雞。

王鑫是個練家子,破開的鞭子突然甩過來,她下意識地就去接住,饒是如此,鞭尾的風還是将她肩膀的衣料撕開一道大口子。

衣服尚且如此,更何況是握住鞭子的手,王鑫手上老繭雖然厚,可那鞭子上還帶着倒刺,只是頃刻那手便鮮血橫流。

郝澄作為旁觀者都看的心驚肉跳,就見王鑫發狠,用力抓住那鞭子,那小公子卻牢牢站穩在原地。反手一拽,反倒是王鑫一個踉跄,只覺得一陣劇烈疼痛,下意識地松了那鞭子,還差點摔到在地上。

那小公子收了鞭子回來,尾風還能把郝澄面前的桌子劈成兩半,可見那鞭子勁道之大。

這要是擱在電視裏,她還能為這小公子鼓鼓掌,贊嘆一下好俊俏的功夫,正擱在面前了,郝澄只覺得自己的腿有點麻,既有對王鑫的同情,還有幾分沒被殃及的慶幸。

這客棧裏各色人都有,他出手這般狠辣,有個穿着長褂書生打扮的年輕女子,看不下去便開了口:“一言不和便出手傷人,實在是目無王法!”

原先客棧裏就因為這一鞭子而沉默下來,書生說了話,更是讓客棧裏安靜得連繡花針落地都能夠聽得見。

喬榆挑了挑眉:“你哪只眼睛瞧見我出手傷人的?”

他這話一出,外地人還好,本地人皆是一副同情的目光瞧着那書生。喬榆是城主家的第三個孩子,也是唯一一個兒子。

明州城的城主是出了名的怕夫郎和疼孩子,喬榆從小被父母嬌慣,又被兩個能幹的姐姐寵到天上去。高傲還難伺候,比較明顯的優點是不記仇,因為他一般是有仇當面就報了。

喬榆的名頭在整個明州城都很響,本地人和常來明州辦事的外地人就沒有不知道他的。這書生也是傻,背地裏怎麽說他都行,當着他的面說,那不就是找死嗎?

書生雙腿有點發軟,不過還是梗着脖子道:“我兩只眼睛都瞧見了,這裏的人也都瞧見了!”

出乎衆人意料之外,喬榆竟然沒立刻發作,反倒眼睛掃視了周圍,眼波流轉,道:“那你不妨問問,除了你之外,這裏誰瞧見了?”

那書生把求助的眼光投向周圍,周圍一個沒人敢吭聲的,大部分把看熱鬧的眼神轉到一邊,自顧自地聊起天來。

書生滿頭大汗,明明是涼爽的天氣,她出的汗都能把衣衫全部打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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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的反應在喬榆的意料之內,見書生這副緊張的樣子,他又道:“你瞧瞧,在場的人都沒瞧見我傷人,不過是你自己臆想出來的事情,這如何能夠談得上目無王法?”

他頓了頓,嘴角微微上揚,眼神話語裏透着幾分譏诮:“倒是你,自诩讀書人,卻肆意中傷他人,毀壞一個清白男子的名聲,什麽叫有辱斯文!你才是有辱斯文!”

他這番話出口,那書生更是渾身哆嗦了,當然不是害怕,而是氣的。只是她雖然是讀書人,可是性子卻耿直,不然也不會站出來為那王鑫打抱不平。

可惜她也并不擅長口舌之争,總覺得這人說的不對,可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只能結結巴巴道:“便是人家說你,你也不該把人打成這樣。”

不等喬榆說話,那些和他一起來的女君不耐煩了:“你你你,你什麽你。再胡言亂語我捉你去官衙,告你诽謗了。最讨厭這種道理說不清,只會講空話窮酸書生了。”

喬榆卻是輕笑:“你若是能找出一個為你說話的人,我便不與你計較。若是你找不出來,咱們便見官,論論這随意污蔑他人,論人是非是個什麽罪。”

他這話顯然不只是說給書生聽的,更是說給那些方才議論他的人聽的。

書生便将目光頭一個投給了受害者王鑫,結果她被身邊商隊的同伴扯了一把:“他是城主家的公子,你不想在這裏混了,我們辛辛苦苦來明州城,還得做生意呢,我們家裏還有一家老小要養活呢。”

王鑫因為嘴賤的緣故,沒少給商隊惹禍。要是離開了商隊,她一年能夠掙的銀子肯定不夠養活一家老小的,她這個時候倒想起家中夫郎和女兒了,也讷讷坐了下來,不敢去對上那書生的眼睛。

書生又将目光投到客棧的掌櫃身上,躲在櫃子下的掌櫃的探出頭來,說出的話卻更加讓書生絕望:“這桌子是自個壞的,和旁人都沒有關系。”

她們這種小客棧,被打砸東西,那些公子哥和女君們私底下基本上都會賠,只是受點驚吓,實際并沒有損失。

但是當場要和人計較,不給她們面子,別說賠償了,搞不好她生意都沒得做了。

自個挺身而出,沒想到這些人竟是這麽個反應,求助無門的書生就是問了一圈,沒人肯為他說話。

會在背後議論旁人是非的,本來就是些只會逞口舌之快的人,自然不可能犧牲自己的利益為書生說話。

書生指了好幾個看着心慈的人,皆是別過臉去不吭聲,或者連連擺手說不知道的。她轉了一圈,眼神落在這客棧裏另外一個書生的打扮的人身上。

她的手指向了郝澄:“你問問她,問問她!”

郝澄正為書生的勇氣點贊,心中還為這位城主家小公子的牙尖嘴利啧啧不已,結果這書生就把火給燒到了她的身上。

客棧裏的人目光都聚焦在郝澄的臉上,對上書生那可憐至極的目光,她還是張口說了實話:“方才我也瞧見了,那人身上的傷口,确實是公子打的,這桌子,也是公子手裏的鞭子劈的。”

那書生那麽可憐,而且這小公子手上的鞭子還帶着暗紅血跡和木屑呢,她也沒辦法違背自己的良心說瞎話。

那書生如釋重負,一下子洩了口氣,就差沒癱軟到地上了。郝澄這麽說,壓力便悉數全部轉到她的身上。

見周圍人眼神不對了,郝澄連忙補救:“只是,在我看來,這位女君說的也有不對之處。”

像她生活的世界,有些人确實嘴賤的想讓人去撕她的嘴,只是法制社會,要講文明講禮貌,如果一個人嘴巴特別損,碰上個潑辣厲害的讓他吃了癟,那些被她損的人只會覺得痛快。

這個世界男子清白名聲很重要,換做臉皮薄的公子,被人這麽說,搞不好就羞憤欲死了、可要是喬榆是那樣的大家閨秀,也不可能會到這種地方,被王鑫挖苦。

她指着縮頭的王鑫道:“先撩者賤,男子清白名聲重要,她先出言冒犯,公子自然有資格教訓。不過公子也有做的不對的地方。”

喬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既然你說她應該教訓,那本公子有什麽地方做的不對?”

“她冒犯公子是因為控制不了嘴,公子差人扇幾巴掌,讓它知錯便是。肩膀和衣服無辜,公子心善,用鞭子傷它們自然不對。”

她目光懇切,這話說的好像本該如此。

那喬榆不說話,郝澄也捏緊了一把汗。她身邊一位女君咋咋呼呼:“外頭放晴了,外頭還有彩虹呢!”

見雨停了,喬榆便提着他的鞭子,和着那些年輕的女君一同出了客棧的門,臨走前,他還頗有深意的瞧了郝澄一眼。

郝澄換了張離那群人遠的桌子,先前那個書生又湊過來向她道謝:“謝謝賢姐方才為我解圍了,小妹方才可吓死了。”

郝澄只壓低聲音說了兩句:“勸君一句話,莫議論旁人是非。而且有些人你要為她出頭,也得看看她值不值得。”書生性子好,她冒着風險為她說話,心中也不會後悔。但王鑫,只會讓人寒心。

這裏可不是什麽人人平等的地方,倘若換個身份再高貴些的公子,比如帝卿什麽的,別說是一鞭子了,王鑫搞不好要丢了小命。被抽了這麽一鞭子,能夠讓王鑫長長記性,對她來說其實也是好事。免得下一次,再這麽不知分寸,怎麽丢了性命她都不知道。

告誡完書生,郝澄內心卻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般平靜。她還要在這明州城紮根呢,頭一天貌似就得罪了城主家的公子,希望對方不要太記仇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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