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郝澄還未曾反應過來,喝止的聲音便從門外傳來:“這位是謝某的表弟妹,還不将你手中的東西放下。”

那鋒利的刀刃便離了她纖細的脖頸,郝澄松了手,撞到她懷裏的小孩也穩穩落到地上,忙不疊地跑到了出聲的女子身邊。

郝澄原本有些微醺,一開始也不覺得害怕,但那鋒利的刀刃已經割破了她脖頸處的皮膚,等她反應過來,一時間後怕不已,背後冷汗涔涔,酒也一下子醒了。

喝止那侍衛的女子身量和她差不多長,但皮膚更白,看上去比她也更為年長,氣質儒雅,舉手投足間皆是貴氣。

郝澄回憶了一番,記憶裏并沒有這個人出現過。但方才對方喚她表弟妹,她聯想了一下江孟真說過的話,試探性地問:“冰心表姐?”

那女子還有幾分驚訝:“你認得我?”

郝澄抿唇道:“內子曾向我提過。”江孟真說過的表姐也就是這麽一位,她只是猜測罷了,沒想到還真是。

原本她是準備回去的,結果這位尊貴的世女硬是拉她去了酒樓的高等包廂,說是要為先前的侍衛的冒犯向她賠罪。

明面上是賠罪,實際上也有封她口的意味在裏頭。郝澄飲了一杯醒酒茶,這才知道先前撞進她懷中的不是旁人,正是随江孟真這位冰心表姐出宮的十三帝卿。

皇家子弟不可冒犯,郝澄方才那舉動實在冒險,若是換成個普通百姓,态度再差幾分,搞不好要被那急性子的侍衛直接捅個脖子對穿。再冠上一個唐突皇親的罪名,伸冤都沒地方伸去。

郝澄除了對皇權後怕之外,便對那侍衛的輕率和罔顧人命而生出不悅,但封建社會階級便是如此殘酷,她便是不悅,也不可能當場造反翻了天去。

見她如此,坐在她對面的女子又低下頭來對着那看女裝打扮的帝卿說了幾句,那看來怯怯的小男孩便板起臉來:“十一,下去自領刑罰。”

先前将那利刃架在郝澄脖子上的女子便自行退了下去,郝澄不知道對方要領什麽刑罰。不過她差點在這人手下沒命,她又不是什麽聖母性子,對方吃什麽苦頭她都不可能為對方求情。

見她面色并未恢複如常,冰心又解釋了幾句:“你別看十三他個頭小,他如今已經虛歲十三了,再大一些便是能夠嫁人的年紀。”

這個世界男女發育的狀況也和郝澄曾經生活的世界相反,男孩子十歲十一歲差不多就開始第二次發育,有些男孩發育早的,十歲就能嫁人做了爹親。女孩子則要晚一些,十六七歲發育的常有。這帝卿個子嬌小,但長了喉結,想來已經是發育了的男孩。

帝卿的名節重要,那護衛忠心護主,也是一時情急。郝澄可以理解,只是擱在她身上,她也不準備原諒便是。

Advertisement

郝澄端坐了一會,對方又舉杯向她敬酒,但俱被郝澄婉言拒絕了:“不是我不領表姐的好意,只是先前我在酒樓之中已經小酌了幾杯,再喝怕是要醉倒在酒樓,唯恐孟真他要不高興的。”

她擺出家中夫郎,對方也沒有再勸她的理由,只是面色卻更是不佳,不過她的不虞只是一瞬間,快得讓郝澄以為自個只是喝多了眼神恍惚出現了錯覺。

“即是如此,我這個做表姐的也不多挽留,你還是早些回去,免得回去晚了,表弟他問起來,又要尋我的不是。”謝冰心又說了些許客套話,郝澄自然借着她給的臺階下,等到時間差不多,她便起身要出廂房下樓梯。

臨走的時候,對方迎了出來:“表弟妹既然要走,不妨把這樓裏的金風玉露是表弟最喜歡吃的,我吩咐廚子用食盒裝了,你帶一份回去。我還得送十三帝卿回去,就不送你了。”

郝澄沒有拒絕她的好意,便從酒樓裏拎了一份冰心口中江孟真喜歡吃的東西回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這位身份尊貴的世女表姐并不喜歡她。

等到郝澄回複,底下的下人立馬就迎了上來。貼身伺候江孟真的竹青一邊走還一邊追問:“家主這是出去什麽地方了,主子他等您等了許久,這廚房的飯菜可都熱了好幾回了。”

他勸了一段,江孟真的氣早就熄了,但又拉不下面子來尋郝澄。不過郝澄上回科考出了事,他便在她身側放了幾個培養的暗衛,這些人未曾過來報信,就說明郝澄沒有出什麽大事。

他雖然迫切地想要見到郝澄,但最後還是沒有主動出去尋她,而是決定等她回來。這一等就是好幾個時辰。

從太陽高懸空中一直到月上柳梢頭,江孟真肚子都餓得打鼓了,郝澄卻還是未曾回來。一聽到外頭有動靜,他便站起身準備出去。

轉念一想,那樣未免太過氣弱,他又坐回椅子上,支使着竹青出去探聽情況,也不曾想,忠心耿耿的竹青三言兩語便将他給“賣了”。

竹青見郝澄面上沒什麽動容之色,一路絮絮叨叨個不停:“這一下午主子他都牽挂您牽挂得不得了,他也知道先前太果斷了,只是男兒家面皮薄,抹不開面子,還需得家主您多體諒……”

郝澄一路聽他念叨,面上神情也柔和幾分,等她進了大堂,江孟真面前果然還擺着好些未曾動過的吃食。他的面部輪廓在搖曳的燭光下柔和了許多,神情看起來也有些疲倦,見她進來,他便望了過來,那雙她極其喜愛的眼睛便正好與她的對上。

江孟真不自覺又撇過臉去,郝澄在他身側坐下,将那食盒放在他的面前。他這才出聲詢問:“醉月樓的食盒,你去那個地方了?”

郝澄道:“你打開看看?”

他打開食盒,食物的香氣撲鼻而來。“金風玉露,你怎麽會突然想買這個?”

郝澄沒有打算借旁人的花獻佛,很坦誠地道:“我今日出行的時候碰見了你口中那位冰心表姐,她說你喜歡吃這個,便讓我捎一份回來。”

江孟真又将食盒給合上:“這東西我不愛吃。”

郝澄以為他仍在她的氣,便壓了聲音念了他的名字:“江孟真!”

對方知曉她誤會,解釋道:“這東西是表姐喜歡的,我并不喜歡。”他先前就說過,幼年時期,為了投其所好,他費了許多的功夫。

郝澄反應過來,沉默半晌又道:“你用不着等我的,還是先動筷吧,我在外頭都用過了,這會也實在吃不下。”

原本以為兩個人分開冷靜了一會,但回來之後,氣氛卻還是相當的尴尬。雖然不如當時的劍拔弩張,但冷冷淡淡的,怎麽都教人不自在。

江孟真動了筷子,沒幾下又放了下來,和郝澄同時開口。“我有事……”“先前你……”

兩個人又同時改口:“你先說!”“那你說!”

郝澄總算撲哧笑出聲來,化解了先前尴尬無比的氣氛,她頓了頓:“還是你先說吧。”

江孟真道:“我反省過了,我做的确實有錯。她既然是你珍視的朋友,我就不該把嫌惡擺在臉上。”

郝澄是女子,在外也是要面子的,他骨子裏性格十分強勢,絕大多數事情都喜歡掌握主動性,又做慣了主,确實沒有足夠考慮到郝澄的心情。

他既然退了一步,郝澄也軟了下來:“你能這麽想,我很高興。我也有做的不對的地方,我不應沒和你商量,就直接和她把事情定了下來。”

她當時想着是下定了主意的事情,也就先允了方餘,再去勸江孟真。這順序确實不對,但無論如何,她都會希望方餘留在府中。因為再過些日子,便是殿試。她要複習,如果讓方餘在外,依着江孟真的性子,那些下人估計也不怎麽會将方餘放在心上,難免有照顧不周的地方。

擱在她眼皮子底下養傷,雖然做苦力活的仍舊是下人,她只是偶爾過去看看,但那性質不一樣啊。

江孟真又頓了頓,做出一大讓步:“你若是想照看她,就讓她留下,但說好的,就一個月,等她傷勢好了,無論如何她都不能留在咱們府上。”

郝澄嘆了口氣:“我原本也未曾想讓她久留。”大夫說方餘被打斷兩根肋骨,她寫字的手是護住了,但腿骨也有些問題,需要的是靜養。

她把人家都挪進府裏來了,又要趕人出去。便是方餘能夠體諒,那對方心裏肯定也不好受,而且趕人又不是因為府上條件困難,生活的窘迫,而是個她聽了都覺得荒謬的理由,還不如不讓人家進來。

江孟真率先服軟:“那你便不要生我的氣了,不過那護身符你得摘下來,戴上我送你的東西。”

郝澄原本也沒想那麽多,既然江孟真退了一步,她也便摘了那護身符下來:“我不戴它了,你也不能把這東西扔了。”

江孟真心情好了些,便主動伸手過來示好。他這個時候瞧見了郝澄脖子上一條紅線,當下便變了臉色:“你這脖子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