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郝澄不免緊張起來:“夫郎已有了孩子?”

她下意識地看向對方的小腹,後者的小腹平平,一點也沒有“發福”的跡象,江孟真最近也沒有什麽害喜的反應啊,還是說她只顧着讀書,沒有仔細觀察。

江孟真搖搖頭,手撫了撫他自己的小腹,面上不自覺染上幾分沮喪:“若是真有,便好了。”

“那你怎麽突然這麽問?”古代又不比現代,要苦惱孩子養不養得活。除非那種家境十分貧寒的人家,基本上是生得越多越好,要孩子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嘛。

江孟真道:“沒什麽,我只是擔心你覺得現在還不到要孩子的時候,不喜歡孩子。”兩個人初遇到現在也有快一年的時光,可如今郝澄的年紀才十八,很多女子在這個年紀還沒有做好做母親的準備呢。

而且郝澄現在是事業的上升期,她也沒有什麽可以幫忙的親戚,府上的人際往來和瑣事悉數由江孟真打理,他若是有了孩子,到時候兩個人都沒有什麽經驗,想必要忙得腳不沾地。

郝澄安撫他:“現在還沒有呢,何必思慮這麽多。你問我是不是很想要個孩子,說實話,我對孩子說不上特別喜愛,但是只要是夫郎生的,是男是女我都會喜歡。”

聽她這麽說,江孟真眉間憂思卻未曾減少半分:“那若是生不出孩子來呢?”

這又是一個老問題了,郝澄婚前婚後都回答過好幾遍了:“若是生不出也不要緊你若是喜歡孩子,等到時候我們領養兩個,一個男孩,一個女孩。”

她并沒有非要孩子的執念,原主的父母親族早就成了一捧黃土,也不會逼迫她非要有自己的孩子。江孟真要真是對孩子有執念,這世道孤兒那麽多,沒了父母的也不少,總能領養到合适的。

江孟真朝她笑了笑,笑意有些勉強。郝澄看出他的不對勁,當下便問:“你是不是有什麽瞞着我?還是說,有人在你面前說了些什麽?”以前江孟真也問過這些問題,可也沒有哪次是像今天這樣的。

而且她都安撫了,他也不見得放心,顯然心裏還藏着事情。

江孟真當即否認:“沒什麽,我只是一時興起。”

他否認地太快,反而從側面證明他心裏确實有別的想法和顧慮。郝澄也未曾逼他說出來,只是晚上造人的時候做的狠了些。

依着郝澄的想法,她本來是準備臨到高潮的時候,她抽離出來,捏着小孟真問的,最後轉念一想,又擔心仍舊是個短快的夫郎被這麽一問突然就萎了,硬是溫存過後,等到江孟真事後最放松警惕的時候,才問出了口:“夫郎真的沒什麽別的想對為妻說的了?”

江孟真渾身癱軟地躺在郝澄懷裏,面上盡是事後的慵懶和餮足,冷不丁聽到郝澄這麽問了一句。他差點就把心中的顧慮脫口而出,但話到嘴邊又臨時的改了口:“是我自己胡思亂想了,真的沒有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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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澄也沒再問,抱起江孟真洗幹淨兩個人身上的粘膩,又摩挲着自家夫郎冰涼滑膩的皮膚入了睡。

次日她正好休沐,趁着江孟真還在床上安睡,她便找了江孟真另一個貼身小厮竹取那裏,問了江孟真昨日見了何人,又到底去了什麽地方。她沒有問江孟真和旁人都說了些什麽話,因為這一些,她會選擇親自問江孟真。

原本伺候江孟真的竹青回鄉探親,這幾日跟在江孟真身旁伺候着的都是竹取。

郝澄問的直白,但一開始竹取就遮遮掩掩的:“主子他昨日一整日都在府上,也沒有見過什麽外人。”

郝澄便冷了臉色:“孟真應過我不會瞞我,只是有些事情,他不好主動說出口,我才選擇來問你,不過竹大公子這麽有主意,向來也是不把我當這府上的主子罷,。”

竹取狀似誠惶誠恐道:“奴不敢當。”他不過是個下人,無論如何也當不起郝澄口中這個公子的稱號。

不等竹取多作分辯,她又道:“既然你這麽喜歡自作主張,我便做了這個主,你也用不着在孟真身邊待下去了。”

她對江孟真當家作主沒什麽意見,只是這府上要是只認江孟真這麽一個主子,以為她性格好揉捏,不把她的話當回事,那這日子也委實過得沒什麽意思、竹取忙道:“家主大人您想想清楚,您主子被我伺候慣了的,他肯定是不願意讓竹取離開他的。而且這事情也是主子吩咐我不然說的。”潛臺詞就是,要能真從江孟真那邊問出來,郝澄肯定會問,何必來為難他們這些做下人的。

他搬出江孟真來,郝澄卻未因此退讓,反而臉色更加鐵青:“你的意思是,我還做不了這個主了。”

竹取低眉順眼道:“奴沒這麽想過。”

雖然他嘴上說的他沒這麽想過,但言語和神情分明就是這個意思。郝澄氣得厲害,倒也沒有當場和他撕開,而是深深看了竹取一眼,便拂袖而去。

待到江孟真醒來,尋郝澄不見,便問了句身邊下人:“妻主去何處了?”

竹取用溫水打濕的毛巾替他擦拭了面頰,然後答道:“家主大人一大早就去了書房,興許是溫習功課去了。”

江孟真用過清粥小菜,便起身去尋郝澄。竹取作為貼身的小厮,自然是随他一同過去,手上還捧了廚房晾涼了的,清熱解火的綠豆湯。

等他進了書房,他帶着笑顏進去,态度十分熱情,郝澄只擡頭應了他一聲。

雖然說不上失禮,回應他也很及時,但相比平日來說,态度實在是太過冷淡。江孟真便問她:“妻主可是有什麽不開心的?”

郝澄定定地看着江孟真:“夫郎能先告訴我,你昨日去了哪些地方,又見了些什麽人嗎?”

江孟真面色一僵,動了動唇并不答話,站在江孟真身側的竹取神色一變,手中捧着的綠豆湯都打翻在地上,裝着綠豆湯的瓷碗也碎落成一片片。

“對不起,對不起!”竹取忙跪了下來,用手帕去擦拭地上的污漬,連碎瓷片割破了手指他都沒有在意。江孟真立刻訓斥了他,命幾個仆侍迅速清理了書房,并讓人将竹取帶了下去。

關起門來之後,江孟真低聲道:“你何苦在外人面前這般難為我?”

郝澄面上露出個略帶譏諷的笑容,只是這譏諷中還帶了幾分,她反問他道:“你覺得我這是在外人面前為難你?”

江孟真沒點頭,也沒有搖頭,沉默即是默認。

郝澄面露失望之色,又接着道:“自婚後起,夫郎問我行程,我從來未曾隐瞞過。你讓下人跟着我,打探我的舉動,我也未曾表現過什麽不滿。但現在,我連問府上下人夫郎的行程的資格都沒有了。這府門上雖然挂着的是郝府的牌匾,但這府中的下人心中都只有夫郎這一個主子。”

江孟真忙分辯道:“不是那樣的,你平時裏有什麽吩咐,他們不都聽從了嗎?若是有哪個不聽你話的,你告訴我 ,我當下便命管家發賣了他。”這府上的下人伺候郝澄還是十分盡心盡力的,只要不和江孟真有什麽牽扯,只要是郝澄吩咐的事情,她們都很當一回事。

郝澄反問他:“她們聽我的吩咐,難道不是因為夫郎先前三令五申過?但凡涉及到夫郎的事情,只要是你不想提的,這府中上下便能瞞得我死死的,而我随意說了一句話,頃刻就能傳到夫郎耳朵裏去。這也叫聽我的吩咐?”

江孟真沉默不語,因為郝澄說的句句屬實,饒是他巧舌如簧,也不能在郝澄面前把黑的說成白的。

她嘆了口氣:“當然這不能怪夫郎,興許是因為為妻實在沒有本事,性子太溫吞,壓不住這些下人,所以沒人肯聽我的。我先前攢些的財産不夠多,但這些錢也應當能夠在京城買座小院子。只雇一兩個下人,她們賣身契捏在我手裏,也能用的順心。”

江孟真便立刻變了聲調:“妻主這是要搬出去單過?那你把我當作什麽,又想讓旁人如何看我?”

郝澄道:“我沒有那個意思,只是我原本覺得,自己可能忍受這一些,但過了這麽些日子,我還是覺得在明州城的日子快活些。”

江孟真性格強勢,打理內宅又是一把手。再刺頭的下人都能被他整治的服服帖帖,況且這宅子裏的下人,悉數都是江孟真先前選的,和她沒有什麽幹系。

她原本是覺得,旁人挨說她吃軟飯,瞧她不起,又不影響到她們的生活,妻夫兩個之間自己明白事實如何,倒也沒有多大幹系。但府上如今這般樣子,仆人們的區別對待,實在是教她惱火。

但靠着江孟真整治仆人,她還是顯得沒什麽用處。而她自己去發火整治江孟真選的這些人,看起來好像又沒什麽立場。

婚姻是不斷的磨合,也有很多的摩擦。每一次發火都是因為先前早就埋下了隐患。郝澄畢竟不是純粹的這個世界的人,比起那些性格沖動、當場直接發作的女子,她的性格要更沖動一些,但發作起來,也是讓人夠嗆。

她頓了頓,道:“這些人是你選的,對你也是忠心耿耿,自然是處處為了你着想。我也能夠理解,只是站在我的立場上,未免覺得有些難以忍受。更何況先前我和夫郎便說過,妻夫之間信任何其重要。我信夫郎,夫郎也應允我不會瞞着我。”

她看着江孟真有些蒼白的臉色:“我自認信了夫郎,夫郎卻始終不信我。便是下人也和着夫郎一起防着我,也不說要刻意分開,只是我想暫時離開幾日,冷靜冷靜,興許我就想明白了呢。”

她這話說的何其委婉,何其酸楚。這府上的下人唯江孟真之命是從,他們要這樣瞞着她,不把她當回事。還不是因為江孟真的表現和吩咐。

這世道便是如此,若是男子嫁入高門掌權,只要做妻主的表示對其敬重,做主夫的手段強硬一些,府上下人必然是服服帖帖的。

在旁人眼中,郝澄雖然不是入贅,但那也是高攀,她對夫郎的敬重和包容是怯懦和沒用的表現。雖然也有小脾氣,也會發火,但很快就會被做主夫的哄好。江孟真要讓人盯着郝澄,這些下人立馬去盯着。但郝澄問他們一個關于江孟真的消息,只要他們覺得江孟真不會說,對郝澄便十分敷衍。

誰讓家主是個脾氣好的,對主夫又好得沒話說,只要把理由都推到主夫身上,郝澄對江孟真那自然是沒話說,也不會強逼着對方非要把一切都說出來。

她說的是很輕巧,但江孟真心裏卻咯噔一聲。不同于新婚之夜的那一次,郝澄這次怒意沒有直接表現在臉上,看起來也很平靜,但她這一次比先前還要失望多了。

江孟真本能地覺得,這次要是不說開,他定然會失去很重要的東西,他慌忙去扯住郝澄的手:“是我不對,我不該辜負你的信任。”

郝澄搖頭,很是平靜地道:“是我也不對,我不高興應該一開始就說的,也不該住進了夫郎的大房子,享受着夫郎的錢財還嫌棄這些人伺候的不滿意。”

江孟真聲音都不自覺尖銳了幾分:“我看誰敢這麽說!”他眼淚幾乎都要被郝澄逼出來。

這段婚事裏,外人看來是郝澄高攀,但實際上除了住的地方更舒适一些,房間更寬敞些,郝澄還沒有住哪明州城的院子裏舒服快活。但撇下夫郎那麽好的住處不住,非要矯情地去買個小房子,讓他跟着一起吃苦,郝澄還不是一樣要被外人诟病。

如果怎麽做都是錯,難道就要為了外人的想法輕易把婚事給放棄嗎?他有過憂慮,但郝澄沒有為了面子或者是別的原因輕易放棄他,在未來的居所,主婚人,還有過程,都是處處遷就他,顧及他的想法。

至于婚後,她對他太好了,好到讓他不敢相信她有這麽好,以至于他不斷地試探,卻忘了對方的信任也是會消磨掉的。沙子握得太緊,從手心落下就越快。郝澄的信任也是如此郝澄在一開始的時候便與他說過,她也是需要信任的,也需要回報,只是他太緊張,太敏感,總是郝澄退一步,他就忍不住更進一步。郝澄有什麽錯呢?無非就是不像其他的女君那樣,對他這個做夫郎的太好了些。

若是一個人對所愛的人好也是過錯,那他真不知道什麽是正确的事情了。

他牢牢地拽住郝澄的手,怎麽都不肯松開:“你不是問我昨日見了些什麽人嗎,我都告訴你,只要你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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