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等着江孟真身體恢複過來,妻夫兩個比先前還要甜蜜一些。但除了私事之外,郝澄的事業也沒有放下半分。
在翰林院,她跟着一個脾氣不好,但人頗有才華的前輩後面磨墨送水,一邊挨訓,一邊把那些旁人都不願意接的瑣碎差事接了下來。
這個時候她又拿出當年學習廚藝的那股子拼勁,少說話,多幹事,像一塊海綿一樣迅速地把自己認為有用而且想要的知識技能填充到腦海裏來。
在翰林院裏,默認的規則是,有一張能說會道的嘴巴實在是比做多少事都管用,除了郝澄之外,其他人,悉數都想着學一些華麗花哨的寫作技巧,譬如說隐晦地拍上峰的馬屁,借此迅速上位。
翰林院的最高長官,本質上說,工作的重要部分也是拍皇帝馬屁。
和郝澄同一批進來的人,也确實把這一點發揮得淋漓盡致,新人整日往地位高的老人身邊湊,進來時地位高一些的編修、撰修又喜歡把地位低下的庶吉士們踩在腳下。
她平時也不吭一聲,很多人只當郝澄是太老實,沒什麽威脅性,欺負起來也沒有意思。
這一屆的三鼎甲中,榜眼太過年邁,按照皇帝的旨意,翰林院也不敢給她做什麽需要勞心勞力的差事,就當個吉祥物一般地養着她。
狀元娘子最是風光,不僅得了狀元,還尚了帝卿,但知道些門道的人就應該明白,凡是尚了帝卿者,除非原本就位高權重的,不然在朝廷上根本不能擔任什麽有權利的差事。
這翰林院的高位者,會願意給這新任的狀元娘子幾分顏面,但也不會太把這麽個人當一回事。
至于郝澄,原本算是十分風光的探花娘子,成了個李學士後頭的跟屁蟲,平日裏沒什麽作為,也沒什麽存在感,硬是成了衆人眼中的透明人一個。
不過也沒有人會好心提醒她,她這樣不懂得投機的做法不對。畢竟一個蘿蔔一個坑,要是郝澄聰明了,她們就多了一個競争對手。
這日郝澄又抱着一疊公文要往李學士的所在地走,還差五十米左右就要到目的地,卻被橫空插進來的方餘攔住了。
因為突然剎住腳步,郝澄手裏的公文也飄散了一些到地上,方餘彎腰幫她拾起來地上的紙張,遞到郝澄的手裏。
郝澄接過公文整理好,說了聲謝謝。方餘搖搖頭道:“何必言謝,若不是我,你也不會把這公文掉下去,是我該向你致歉才是。”
郝澄勾起唇角,右臉頰露出一個淺淺的酒窩,沒再多說什麽:“我還有事情要去李學士那裏,你有什麽事情嗎,若是沒有,我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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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談談,不會耽擱你太長的時間,絕對不會超過一刻鐘的,你若是着急的話,那就先去忙。”方餘的笑容明豔秀麗,實在是很難讓人拒絕。
李學士那邊也不着急用這些,郝澄沉吟了片刻:“你稍等我一下,我送個東西,馬上回來。”
雖然李學士不着急用,但這些東西被她抱在懷裏帶到別的地方去,總歸是不安全的。
郝澄放下東西,匆匆從李學士那個黑面神的處所出來,方餘果然在一處拐角等着她。
她和方餘走了一會,尋了處沒什麽人經過的僻靜角落,郝澄方開口說話:“你方才攔我,到底是為了什麽事情?”
方餘道:“我被方學士賞識,這幾日提拔為了翰林院編修。”因為不是前三甲,只是普通的進士,所以入翰林的時候,方餘只是庶吉士,地位十分低下。
郝澄作為三鼎甲之一,進來起點要高一些,是正七品的翰林院編修。如今方餘才進翰林沒多長時間,地位就已經和她平起平坐。
郝澄由衷地為她高興:“祝賀你,這都是你自己努力才有如今的成果。”
“只是個小小的編修罷了。”這個官職顯然還不能滿足方餘的胃口,她淡淡地笑了笑,話題又轉到了郝澄身上:“你進來是怎麽回事,怎麽跟着那個脾氣一點也不好的李學士,她是有幾分才華,可那脾氣太古怪了。你又不是下人,何必自找苦吃。”
若是李學士和方學士一樣,方餘也不攔着她。問題是那李學士只是個侍讀學士,本事是沒看着那人有什麽表現,脾氣倒古怪的不得了,折騰走了幾個勤奮又肯幹的人。
旁人都不願意跟李學士幹活,那些庶吉士也繞着李學士走。郝澄倒好,自己還往上面湊。
她嘆了口氣:“我知道賢妹性格好,可你已經是編修,又是探花出身。不像那些庶吉士一樣,非得做這些雜事不可,你在李學士跟前也學不到什麽東西,白白耽擱了自己的前程,還讓人說你是傻子。”
郝澄搖搖頭:“多謝你的好意,不過作事情要有始有終,況且李學士教了我許多東西,這也是我自己的選擇,我跟着她還覺得挺有意思的,并不是你想的那樣吃苦。”
方餘只當她是個性耿直,見勸她不動,便暗暗做了決定,他日若是飛黃騰達了,定然要拉郝澄一回。
到底也沒說太多閑話,兩個人又講了寫書的事情,這個時候一個庶吉士一路喘着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道:“郝撰修,終于找到你了,李學士有很重要的事情找您,讓您快些過去。”
李學士煩躁起來那顆不得了,郝澄抱歉地道:“實在是抱歉,今日我聊得很愉快,不過看來我得先走一步了,不然李學士要等急了,下次有時間,我再約你出來把酒閑聊。”
說罷,她便甩下方餘匆匆走了。那報了信的庶吉士看了方餘一眼也跟了上去。只剩個方餘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嘆了口氣。
這翰林院裏的人笑郝澄傻,她自然是知道的。不過她完全沒有時間傷悲什麽春秋,因為她一踏進來李學士的屋子,那單身多年的老女人便用戒尺重重的敲了敲桌子:“你方才跑哪去了,我的水煙袋呢!”
她方才寫東西的時候,好不容易迸發了靈感,但需要吸上兩口煙來理理思路,結果找遍了地方都尋不到。
郝澄從書架上抽出一個盒子,無可奈何地道:“我不是說了好幾次了嗎,這東西我就放在這,都告訴您好幾回了。”
李學士忙不疊地從她手中搶過被摩挲得通體發亮的水煙袋,舒舒服服地吸了一口,雖然還是責怪郝澄,但語氣已經軟化許多,倒也聽不出什麽怒意:“我東西愛放哪放哪,你放的我當然找不到。對了,我昨日給你布置的任務,你寫完沒有?”
郝澄抹了把冷汗,這幾日只顧着夫郎了,一時間把這事情給忘了幹淨。
看她臉上神情,李學士又臉色鐵青,用煙杆敲着桌子:“那還不快去寫,你不想混了!”
郝澄心理素質強大,知道李學士刀子嘴豆腐心,嘴巴上是吼得厲害,倒不會真的做對她不好的事情,當下拿了筆墨,當場窩在小桌子邊上便開始寫起來。
她寫了一半,外頭又喧鬧起來。郝澄本來是埋頭書寫,兩耳不聞窗外事。外頭卻突然進來一個人:“郝撰修,上頭下來一道聖旨,說是讓您過去呢。”
郝澄便轉過頭來看在那裏閉目養神的李學士,後者半阖着眼,察覺到她的目光,吸了口煙又吐出來,整得周身都是煙霧缭繞,她敲了敲煙鬥底部的煙袋,回瞪了郝澄一眼:“還傻愣着幹什麽,還不快出去接聖旨啊,怠慢了陛下旨意,這罪我可擔不起。”
郝澄便和那人一同匆匆趕了出去,果然翰林院上上下下都在等着。等人都齊了,負責宣旨女官便展開了聖旨開始宣讀。
這次聖旨是喜事,主要是處理幾個人士調動。兩個輔助方學士的庶吉士都往上爬了一個臺階,從庶吉士成了編修。
這其中之一,便是方餘。郝澄朝着方餘笑了笑表示祝賀。聖旨念到後面,還念到了郝澄的名字。
那女官尖着嗓子道:“翰林院編修郝澄,恭謙聰敏。天資聰穎,特拔擢為正六品侍讀。”
方學士是皇帝跟前的紅人,能夠在皇帝面前說的上話,方餘和另外一個舉子受方學士賞識,能夠升遷不奇怪,但郝澄什麽都沒有做,就跟在那個李學士後面,這才多短的時間啊,就連升了兩級。
在官場上,有人混了十年也還是那個職位,越遠離京城,官位越難升,翰林院是出了名升官快的地方,但郝澄這樣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
一時間,翰林院有些嘈雜起來,那宣旨的女官只掃了一眼,那些小聲的議論立馬就停了。
郝澄接了旨,那宣旨的女官朝她道了一聲賀,便在衆人地簇擁下出了翰林院。一等那女官走了,衆人便将郝澄圍了起來,祝賀聲一時間此起彼伏,但她們更想知道的,還是郝澄到底是做了什麽,才導致升了官的。
趁着聲音嘈雜,一個人就把心中所想問出了口氣,其他人也跟着道:“快快,郝學士也給咱們傳授些經驗啊。”被這麽多人圍着起哄,郝澄倒不好用什麽借口推脫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