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夏林希和她母親相處二十年,自問還是比較了解母親的性格。她幾乎可以想象出來,她媽媽面對蔣正寒的時候,絕對不可能抱有溫和的态度。

至于到底說了什麽,她心裏不是很确定,單看蔣正寒的神情,也發現不了端倪。

從浴室出來之後,她幹脆把心一橫,只披了一條浴巾,緩步踏進了卧室。

夜色漸深,室內燈盞微亮,窗簾被拉得很嚴實,安靜到聽不見聲響。蔣正寒獨自坐在床上,面對着一臺筆記本電腦,他敲鍵盤的速度很快,思考的速度大概更快。

眼見夏林希走進門,他把電腦放到了一旁,視線從屏幕中移開,落在了夏林希身上。

夏林希問:“你在忙嗎?”

她臉色微紅,矜持道:“你要是忙的話,我也去……”

後半句話還沒出口,她被他推倒在了床上,頭頂的燈光照耀下來,溫柔如溪澗的流水,他緩慢解開她的浴巾,像是在拆一個期待已久的禮物。

這個時候講別的話,似乎有一點不合時宜,但是夏林希安靜半晌,仍然忍不住開口道:“我喜歡你,是我和你之間的事,別人的意思是什麽,沒有那麽重要。”

她雙眼清澈将他望着,燈下的目色盈盈生光。

夏林希盼着蔣正寒能順着話題,告訴她今天和她的母親聊了什麽。

然而蔣正寒回答道:“這算是告白麽?”他開始不斷親吻她:“我聽了很高興。”

夏林希心想從他嘴裏撬不出話,能讓他高興也是好的。因此她擡腿勾住他的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熱情,手指從他側臉摸到脖頸,貼在他耳邊和他說情話。

她堅持到了半夜,累得快要散架了,才知道從前的每一次,他大概都保有餘力。

好在第二天是禮拜六,也不用去Iion公司實習,夏林希爬起來的時候,時鐘已經指向九點整。

窗外天色早已大亮,透過窗簾的縫隙,灑下一條直線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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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門被關得很緊,她走近門口的位置,察覺到客廳有別人,那人說話聲音低沉,正在和蔣正寒交談。

這位不告而來的客人,正是身陷風波的謝平川。

謝平川道:“交易記錄都是捏造的,報警是不錯的解決方法,但是你還在上學,戰線拉得越長,對你的影響越大。”

蔣正寒還是初出茅廬的新手,謝平川已是摸爬滾打的前輩。

自打他陷入這場風波以來,從沒有一刻自亂陣腳過,如今面對小他幾歲的蔣正寒,謝平川有意無意挑明道:“他們的目标在于我,這次是我牽連了你,知乎上的那篇匿名文章,我會幫你摸清作者底細。”

就如同蔣正寒一樣,謝平川也丢了工作。但他即便沒有工作,仍是衣着整齊,一如往常,幾乎從頭到腳,散發着精英氣質。

蔣正寒給他沏了一杯茶,兩人的關系不再是上下級,而是系在一條線上的螞蚱,蔣正寒和他說話的口吻,卻和從前沒什麽不同:“我抓取了所有相關信息,寫了一個數據分析的報告,等到XV公司的裁定結束,報告和結果都可以傳到網上。”

謝平川端着杯子,停頓片刻之後,他笑了一聲問道:“分析結果是什麽?”

蔣正寒回答:“百分之七十的水軍。”

“剩下的百分之三十,”謝平川道,“都是人雲亦雲的從衆吧。”

廚房裏還在熬湯,謝平川話音未落,砂鍋的熱氣溢了出來,蔣正寒起身走近廚房,留下一個颀長的背影。

蔣正寒開口道:“我聽說XV公司的高管,讓我被全行業封殺了。”言罷,跟了一聲笑:“那百分之三十,不一定是從衆。”

蔣正寒身處這個局面,幾乎稱得上舉步維艱。

謝平川卻是沒有想到,蔣正寒不僅毫不慌張,還有熬湯的良好心情,他這麽年輕的一個人,表現得有些過于老成。

謝平川道:“XV公司的數據分析組,對外宣稱模型洩露,競争公司拿到了資料。但是他們的産品,還是按時上線了。”

一句話說的不冷不熱,恰如他手中的溫淡茶水。

蔣正寒回應了一個笑。

在這場風波之前,謝平川提及數據分析組,向來用的措辭都是“我們組”,如今顯而易見的是,他已經和這個組劃清了關系。

職場上的忠誠不是永久的,哪怕有伯樂發現千裏馬,也要給馬配置一個好環境。

時至今日,蔣正寒和謝平川都已經脫缰。

謝平川接着說:“你被全行業封殺,是XV公司私下裏的操作,只要這件事廣為人知,它就不能再成立了,我解釋得清楚麽?”

蔣正寒打開鍋蓋,添了一點食材。他把大火轉成小火,然後繼續熬湯,那湯的香氣飄了一屋子,而謝平川卻還沒有吃早飯。

蔣正寒一點就通,他平靜如初道:“我明白了。”

話音落後,夏林希出門。

她站在卧室的門口,穿了一件高領的衣服——室內暖氣如此充沛,其實并不需要高領,不過礙于脖子上的吻痕,她不得不做出這樣的選擇。

她和謝平川打了一聲招呼。

謝平川也道:“早上好。”

夏林希之所以出門,是因為她實在有些餓,也可能是昨晚太過勞累,所以體力消耗過多。不過謝平川還在這裏,她沒有直接奔向廚房,而是和他寒暄了幾句。

她問:“你吃過飯了嗎?”

謝平川如實相告:“還沒有。”他說:“我剛從XV公司回來。”

謝平川自覺聊天完畢,也差不多應該走了,于是他站起身告別,但是沒走出幾步,蔣正寒留他吃飯了。

這一頓早飯十分豐盛,掌廚的人技藝高超。薄餅煎得香脆,蛋卷口感清爽,湯羹的火候剛好,甜糕也是滑而不膩,味道尤其驚豔。

夏林希安靜地吃飯,又覺得這個湯很補,她偏過臉看向蔣正寒,問了一句:“湯熬了多久啊?”

“兩個小時。”

“你七點就起床了?”

蔣正寒想了想,坦然道:“六點。”

謝平川插了一句道:“明天早上六點,XV會公布最終裁決結果。”他嘗了一口甜糕,表達肯定道:“你的糕點做得可以。”

蔣正寒誠實道:“這是在超市買的。”随後說了是哪家超市,謝平川也仔細地聽了,兩個人都顯得很居家。

他們作為當事人,仿佛一點也不急,但是旁觀者夏林希,內心卻是分外忐忑。

關心則亂,這句話充滿哲理。假如事情出在夏林希自己身上,她并不會有現在的複雜情緒,但因知道最終裁決在第二天六點,她這一天晚上幾乎沒怎麽睡覺。

次日清晨,她捧着手機,趴在床上刷新聞。

她看到了這樣的時事速遞:“XV公司內部調查小組經過長達一周的調研,确認數據洩露事件的交易記錄系僞造……”

夏林希從床上坐了起來,飛快地下拉手機屏幕,直接跳到了最後一行:“當事人謝先生與蔣先生表示,目前暫不接受公司賠償要求。将以名譽侵權為由,狀告XV公司及其董事會。”

新聞通稿第一時間發送,緊跟在XV公司的申明之後,夏林希略微思忖了一會兒,覺得稿子是早就準備好了的,說明裁決結果早已內定。

她覺得這裏的內幕。

書房就在隔壁,室內燈光依然亮着,夏林希光腳走下床,颠颠地跑向了隔壁。

蔣正寒一夜通宵,剛剛合上了電腦。

夏林希伸出雙手,從他背後抱住他:“我看見新聞了,這件事是不是結束了?”

蔣正寒笑道:“沒有結束,才剛開始。”

XV公司的裁決申明只是一個開端。當天上午八點多的時候,夏林希還接到了徐智禮的電話,對方在電話裏大聲恭賀道:“夏林希,恭喜你們啊,這叫什麽來着?沉冤得雪,我太高興了!”

今日天氣晴好,風吹草地淺動,陽光明媚一片。

蔣正寒還在睡覺,夏林希剛洗完衣服,目前正站在陽臺上,一件一件地晾着。

她左手握着自己的手機,右手拿着一杆晾衣架,回了一句:“你也在關注這件事嗎?”

徐智禮連忙道:“那當然了,你是不知道啊,前幾天裏,我有多着急。我找了我爸爸,拜托他找人照應,應該有點用吧,蔣正寒沒事就好。”

夏林希信以為真。

其實她有不少同學,都在關注這件事。比如蔣正寒的高中同桌張懷武,前幾天在微博上因為蔣正寒的事情和別人撕了起來,最終寡不敵衆,被活活罵哭了。

想起哭哭啼啼打來電話的張懷武,夏林希和徐智禮講話的語氣,也在不知不覺中放緩了一點:“現在應該沒事了。”

她誠心誠意地說:“謝謝。”

徐智禮笑道:“夏林希,你別跟我客氣啊,我們是什麽關系?楚秋妍說,你是她最好的朋友,那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上學期結束的時候,楚秋妍曾經和徐智禮大吵一架。

後來她沒和夏林希提起徐智禮,夏林希自己也不敢問,如今聽到徐智禮這麽說,她仍舊沒問他們的私事,只是跟了一句道:“你這麽說,我也很榮幸。”

徐智禮接着道:“對了,知乎上那篇洗白文,你看到了嗎?”

夏林希表示沒有。

“蔣正寒幹得漂亮,”徐智禮介紹道,“他寫了很多爬蟲,證明那篇黑文的作者,還有很多點贊的人吶,使用的是同一種IP代理。”

他咳了一聲,繼續說:“點贊的時間集中在半個小時之內,很明顯都是刷出來的水軍。”

夏林希揣着晾衣架,靠在陽臺的扶手上,她仔細思考半晌,斟酌着回答道:“假如網民還是相信文章內容,不在乎點贊的人是不是水軍,又要怎麽解釋呢?”

徐智禮被她噎住,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早晨的涼風清爽,晾着的衣服晃了晃,蔣正寒的聲音自她背後傳來:“所以我用了人肉搜索,找到那篇文章的作者。”

夏林希沒挂電話,她直接問道:“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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