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小爍。”小姨吃驚地望着徐爍,“你知道了?”

徐爍帶上門,神情冷淡地盯着她,“以後說這種事離遠點可以嗎?”

小姨見一小輩對自己這副态度,霎時不樂意了,繭蛹腰一扭,挑眉煞風景地翹起:“既然知道那我就明說了,外人終歸是外人,他和你非親非故的,你可千萬別傻一樣對着他掏心掏肺,凡事留個心眼兒總沒壞處——”

徐爍冷淡打斷:“請你離開好嗎?”

小姨悻然,掐着嗓子道:“哎你這孩子,怎麽好話聽不進去?”

一席話讓奶奶聽得皺了眉:“什麽叫好話?我的孩子我自己會教,還犯不着讓你說七道八!”

“你個老太婆怎麽說話呢,我今天來那是看在我姐的份上,你還真以為——”

“好了別說了!宋之楠還在書房。”徐爍再次出聲截斷話頭:“不該在這兒的趕緊滾。”

“喲喲喲,說得好像誰稀罕似的。”小姨譏诮出聲,瞪着徐爍像是瞪着個白眼狼,踩着自己低坡的蝦子紅俗豔高跟鞋拉過兒子便要下樓,“童童,咱們走!”

臨走還沒忘諷上一句:“這地方到處是灰,小心待久了長虱子!”

聽着鞋跟的嘚嘚聲逐漸變小,徐爍煩躁地伸手捋了把額上的發,轉身時被奶奶叫住,“小爍,以前答應奶奶的事還記得吧?”

奶奶問得很小心,在這件事上,她從很早之前就覺得自己是對不起小爍的,一個是親孫子一個是來路不明的孩子,按理說親孫子有權得到偏愛,所以對她這個老太婆來說,如果被親孫子怨恨,她是無話可說的,因為本該給一個人的愛被分為了兩份,可以獨占的時候卻需要謙讓,徐爍有正當的權利去生氣去怪罪她。

“記得,您放心,我不會說的。”

自小姨走後家裏的氣氛變得壓抑起來,宋之楠本就話少,今天無論徐爍怎麽耍寶賣乖都少見他搭一句話,這狀況持續到吃飯洗澡全處理完,徐爍總算是等到了宋之楠回房的機會,跟着走了進去。

就晚了幾步,人已經躺在被子裏了,徐爍無奈,只能坐在床邊試探着問:“今天怎麽這麽早睡?”

“困了。”宋之楠腦袋悶在被子裏,甕聲甕氣答。

徐爍感覺到他情緒不太好,輕輕拉了兩下被子,“宋之楠。”

被子裏靜悄悄的,裏面的人像是睡着般不動不響。

徐爍嘆了口氣,心裏清楚宋之楠的脾氣,真不開心的時候縱使別人再怎麽鬧都沒用,只能先出去,說不定睡一覺心情能好點。

一晚上過去,多霧清晨。

雙人床上,厚被子被蜷成一團,冬季白日短,這時間點離太陽鑽出地平線還剩一個多小時,徐爍縮在被子裏,眼皮翕動了幾個來回,像是眼珠子在眼眶裏受到了驚吓,急需安慰。

阒靜的卧室只有空氣在流動,倏然,被子猛地飛了起來,徐爍急速坐起。

眼睛瞪得圓溜了,深陷的眼窩放在平時就能吸引異性眼球,此刻特征更為鮮明,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做夢了。

平時從床上坐起身要花十分鐘,今天只用了三秒不到。

不僅做夢了,做的還是噩夢。

動作迅速地下了床,徐爍趿拉着拖鞋跑出房間,将宋之楠的房門敲得咚咚作響,“宋之楠!”

沒回應,房間內像是一點聲音也沒有。

“宋之楠!開門!”

依舊沒反應,這時奶奶從廚房探出頭,“別敲別敲!耳朵都要被你給驚聾了。”

“奶奶宋之楠呢?”

“去學校了。”奶奶端出熱好的牛奶,“說是老師找他有事,昨天就交代了,得提前去。”

徐爍詫異:“什麽事這麽早?”不僅時間早,居然自己完全不知情,這種情況很少見,宋之楠但凡有事是不會不提前通知自己的。

“老師叫他還能有什麽別的事?”奶奶說,“少操那份心,來,趕緊把牛奶喝了,喝完吃了早餐趕緊去學校,整天拖拖拉拉的。”

徐爍有點懵地坐下,一半腦子想着宋之楠為什麽會這麽早去學校,一半腦子想着剛做的噩夢。

噩夢也是關于宋之楠的。

夢裏宋之楠掐着自己脖子一遍遍質問為什麽要騙他,可奈何自己想解釋卻開不了口,嘴巴像是被針線給縫住了,無論如何也張不開,氧氣不進也不出,耳朵開始嗡嗡發響,不知憋了多久,最後才在即将窒息的時間罅隙裏驚醒。

還好醒了,不然徐爍懷疑自己真得在夢中被宋之楠掐死。

不是怕死,更何況致死工具是自我世界裏神靈的那雙手,可他更希望能活着見到神靈,守護神靈。

雖然奶奶說了宋之楠去學校是幫老師做事,但徐爍總覺得不對勁兒,昨天小姨的到來破壞了本屬于周日的半天快樂時光,加之昨晚又做了奇奇怪怪的夢,因此在去學校的路上徐爍一直有些心神不靈。

到了學校,徐爍才意識到自己的心神不靈還真是挺準。

宋之楠不在,奶奶說老師要他提早去學校,可學校裏連他人影也沒有,書包不在教室,起初徐爍還怕是自己想太多于是專門跑了一趟辦公室,可真是哪兒都沒看見。

直到早自習開始,旁邊的座位依舊是空的,徐爍在教室裏焦灼地坐了五分鐘,拿出手機給宋之楠不停打電話,一直是沒人接的狀态,想來手機應該是放在家沒帶出門。

又等了會兒,終于是坐不住了,徐爍拿着練習冊決定去找他們班英語老師兼班主任老劉。

老劉剛在下邊兒轉了一圈,坐回講臺時就見徐爍起身朝自己走來,手中還拿着本練習冊。

稀奇,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

老劉擺出一副只要你來問,我一定教會你的王牌教師表情,欣慰地看着徐爍,“哪兒不會啊?”

徐爍讪讪,求學真不是他重點,于是随意指了個看起來題目老長的問題,“這個。”

“這題不簡單啊,我看看。”

徐爍佯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平時我都是問宋之楠的,可他今天……”

“請假了。”果不其然,老劉接過了話頭,“身體不舒服還是得休息,雖說宋之楠是哥哥,可你也要多關心關心他,兄弟間互相關心生活中能少很多麻煩。”

“今天早上他打來電話我就勸了幾句,要真是不舒服今天幹脆就別來了,身體是革命的本錢,等完全好了再學習才叫真正地省時間,可他固執得很,偏只請一個上午的假。你回去了可得好好和他說說,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徐爍見老劉巴拉巴拉說個沒完,腦子裏亂成一團,嘴中無意識地嗯了聲,雲裏霧裏地聽完整道題目的講解後走下講臺。

一個說宋之楠提前去了學校,一個說宋之楠請假了,可宋之楠既沒在學校也沒在家,所以他是一個人騙過了老師和奶奶,連課也不上了?

一個上午翹掉四節課,這不像是宋之楠會做的事。

徐爍想了半響,唯一能找到的理由就是昨天下午發生的事,小姨的行為,童童的行為,站在宋之楠不知道真相的角度,很難接受。

即使從始至終宋之楠都表現得不在意,即使從小到大整個家庭都默認了他徐爍是屬于媽媽那邊的孩子,而宋之楠是屬于爸爸這邊的孩子,可受到如此不公平的待遇,宋之楠心裏不可能一點起伏都沒有。

或許是因為那塊玉,昨天進書房時那塊玉是掉在地上的,徐爍不清楚是不是童童說了什麽,但他确定今天的事與昨天脫不了幹系,也與那塊玉脫不了幹系。

心裏忐忑了一個早自習,下課鈴一響,他便想去辦公室找老劉請假,剛離開座位,一團白影從空中掠過,砸在桌面上。

徐爍撿了起來,看見不遠處的趙笑正轉過身子朝這邊看,手指點了點自己身旁宋之楠的位置,蹙着眉,他打開紙團。

“肯定是問你宋之楠哪兒去了!”前方的周李轉過身,一臉笑意地看着徐爍,好奇問:“怎麽今兒早上只有爍哥你一個人來啊?”

徐爍打開紙團,還真像周李說的,問自己宋之楠怎麽沒來學校。

“他身體不舒服。”搪塞一句,徐爍把紙條挼平了給周李看,問:“為什麽?”

“喜歡宋之楠呗,還能為什麽。”周李擺出一副你肯定是大哥當久了不懂人情世故的表情,興沖沖解釋:“班上喜歡宋之楠的多了去了,大學霸嘛,喜歡他也是人之常情。”說着來了個大轉彎,撓着頭赧然道:“不過我還是覺得你這類型的更好,像個真男人!其實班上對你有意思的也多,不過都覺得你兇不敢表達。”

周李的話徐爍只讓前半部分進到耳朵裏,後面的已反射性排除在外,将紙條再次揉成一團,唰的一下掼進了垃圾桶裏,滿臉厭氣地朝趙笑那邊看了一眼。

什麽鬼貨色。

不順心的事本來就夠多了,現在又來一個。

徐爍趕去辦公室找老劉請了假,好在宋之楠的請假理由是感冒,感冒會傳染,拿着這套說辭倒是沒引起老劉的懷疑,輕輕松松就放行了。

一個上午,梅城這麽大,宋之楠會去哪兒?

站在學校門口,徐爍頭一次覺得自己迷茫得不知道該往左還是該往右走,不知道一個人的宋之楠除了家和學校還會去哪兒。

活了這麽多年,很少會和宋之楠分開,每每不管去什麽地方都是兩人同行,要麽就是自己外出宋之楠在家,要麽就是宋之楠去書店圖書館這樣的地方,自己就算不喜歡也會纏着去。

那麽今天呢,今天的宋之楠會在哪兒?

徐爍考慮一番,決定先攔車回趟家。

一路上不停催促,車飛速行駛在馬路上,眼前只剩路旁的樹影虛晃而過。

先回家是最穩妥的做法,既然宋之楠撒了謊,就意味着他不想讓奶奶知道,更何況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所以自己也得謹慎才行。

奶奶每天早上八點會準時去家附近的一家餐館做工,忙的時候前後都要顧,既洗碗又抹桌子,不忙的時候只需要在後廚洗碗,而這個時間點奶奶應該已經不在家了,回去看一眼不會引起不必要的懷疑,正好。

車正馬不停蹄地往回趕,好在不算遠,走路二十幾分鐘的路程坐車上十分鐘不到。

下車甩上門,徐爍電梯也不等了飛快沖上樓梯,轉鎖進門後急忙把書房廁所雜物間都找了遍,人沒看見,手機不出所料地躺在宋之楠房間的抽屜裏,見怪不怪了,但凡不是假期手機一般都在這兒。

家裏沒找到,跑出巷子後徐爍決定還是攔車先去市圖書館,到了門口後付錢甩上車門,開始一層一層地找,市圖書館總共是12層樓,偌大的空間,徐爍跑上跑下,每個區域每個書架每個角落都不放過,依然沒看見自己熟悉的身影。

等到氣喘籲籲地站在一樓時,他才意識到這樣下去根本不行,于是拿出手機翻了翻通訊錄,撥通韓意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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