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随着季節的轉換氣溫逐漸升高,太陽從散熱的溫吞圓球變成了大而烈的火爐子,晌午在校園裏來來回回走幾遭額頭上能沁出薄汗。

梅一最後一學期的三次模拟考全部結束,這也意味着所有人都已經站在了高考的大門前。

宋之楠三次模拟考分數在六百五和六百七之間浮動,三次試卷有難有易,最後一次最接近高考難度,宋之楠以六百六十七的的高分挂在紅榜榜首。

老師們喜笑顏開,紛紛猜測按這程度發展下去,只要宋之楠正常發揮,今年的狀元勢必會落在他們梅一。

時間離得越來越近,宋之楠已經不再像前段日子那樣每天刷題做試卷,開始進入了看錯題複習鞏固的階段,每天一套理綜維持做題感覺就行。

高考中重要的除了實力,還有情緒和作息時間也不可忽視,故而提前一段時間維持一個良好的生物鐘是必不可少的。

每天淩晨三點将備戰高考的宋之楠叫醒就為了看自己一眼這種事肯定是不能再做了,因此徐爍向韓時章說明緣由請了假,等高考結束後再繼續工作。

今年的高考雖然也屬于徐爍,但他絲毫沒為自己緊張,一門心思全放在了宋之楠身上,看起來倒更像是個陪考家屬。

模拟考結束後放了高考前最後一個月假,這時離高考還剩一星期。

徐爍雖然暫時不用去酒吧工作了但也不可能完全閑下來,無論是季度末還是季度初,總有賬本需要核對,這事韓時章也已經完全放手,交由了他來處理。

上午十一點,宋之楠在書房複習,徐爍坐在客廳的茶幾旁對了會兒賬發現有些不對勁。

有人動了手腳。

物品和錢,後者員工自然動不了,但前者卻很難管理。

在上個月韓時章開會警告後依舊有人在酒水上做了文章。

酒吧的管理很麻煩的一點就在這裏,酒分了好幾個檔次,有貴的有便宜的,貴的鎖在了櫃子裏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碰,但便宜的或是說價格适中的卻不是,整個酒吧裏無論是酒保還是公主,在服務客人時總有能撈油水的時候。

撈油水很常見,但最怕的就是有人貪心不足蛇吞象,撈得賬本裏都出現大窟窿,這種人當然屬于管理層或是說老板最厭惡的蛀蟲,千萬留不得。

徐爍将問題編輯成短信後發給了韓時章,然後說了自己的處理計劃,那邊很快回了短信來問是不是仍然要等到高考結束再處理,徐爍思考片刻後給了肯定答案。

韓時章現在每個月只有月尾會回梅城,酒吧的連鎖項目已經落地,他需要帶着梅城這邊的副經理去其他城市搞考察,将新建的酒吧運營起來。

從徐爍正式工作開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快四個月,期間副經理在韓時章的有意提醒下一次次将徐爍推進事件的矛盾中心,讓他獨立處理各種問題,他們需要做的則是在一旁看着別出岔子并偶爾提點幾句。

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徐爍像棵蓄滿力量的樹苗,迎着風雨飛速成長,甚至已經在酒吧內建立了自己的威信。

年紀輕不是問題,一個人的處事方式會改變他人的看法,很顯然徐爍擁有這樣的能力。他處理問題時的果決與狠厲會輕易讓人選擇站在他身後而不是去惹怒他。

更何況是韓時章親手、一步步扶上位的人,更沒有人敢輕視。

茶幾上的手機響起滴滴聲,十一點半的鬧鐘,徐爍起身走向廚房。

客廳裏傳來門鎖的響動,奶奶依舊帶了兩人的午飯回家,放下後和徐爍交代完幾句又急急忙忙出去了。

徐爍在廚房燒好熱水倒進了玻璃杯裏,等到涼到适宜的溫度後放入奶粉,端去餐桌。

“時間到了,吃飯。”

他推開書房門,充當宋之楠的真人鬧鐘。兩人落座餐桌吃完飯,徐爍将牛奶往宋之楠面前推了推,“喝了去睡。”

徐爍這段日子的任務就是完全按照高考的标準作息提醒宋之楠什麽時間點應該幹什麽,倆人都過上了清心寡欲的生活,徐爍更是不敢有任何過分的行為,唯一的甜點就是午覺和道晚安前拉住宋之楠,譬如現在——

徐爍在門口拉住要回房的宋之楠,“你忘了什麽。”

宋之楠滿腦子都是題型知識點,反射性地轉頭在徐爍唇上輕輕掃過,不帶任何□□,兩人利落地分開……都有點……老夫老妻的感覺了。

門阖上。

一人開始午睡一人繼續在客廳對賬。

對了沒多久,門鈴響起,徐爍起身去開門,結果什麽也沒看見,門口空蕩蕩的。

“哈!”李辯從一旁跳了出來,聲音響亮且渾厚,韓意跟在後頭笑。

徐爍第一反應就是伸手堵住李辯的嘴,壓低聲音道,“閉嘴!”

“咋啦?”

“宋之楠在睡覺。”

兩人旋即噤聲,撞上門後徐爍拿了喝牛奶的杯子去洗,李辯和韓意跟着進了廚房。

臨在高考的關口放月假對他們仨這種将學習不當一回事的人來說沒什麽意義,但學校營造出的緊張氛圍還是會讓人頭皮發麻,即使是學渣也逃不過這種感覺。

韓意看他洗杯子洗得熟練,笑問:“你特意向我哥請假就為了陪考?”

“不然呢。”徐爍撣了撣手上的水,還有點自豪,“我洗碗洗衣端茶送水給宋之楠節約多少時間你們算過沒,一分鐘一道題,一道題五分,宋之楠得多別人多少分,一分壓好幾千人……”

“打住打住。”李辯掏了掏耳朵,裝瞎般伸手在空中胡亂扒拉幾下:“我的爍哥呢,我那麽大個爍哥去哪兒了?”

“少來。”徐爍和韓意都被他耍寶逗笑。

李辯不敢相信地凝視徐爍半響:“不是,你這是改邪歸正棄我們于不顧了?怎麽現在語氣和老劉一個德行,說話不帶喘氣就算了還內容都一樣?”

這種一道題五分一分壓幾千人的話老劉每天上課至少說三遍,耳朵都要聽起繭子了。

徐爍倒是沒否認,還真讓李辯說準了,他前段時間看了許多給陪考家長出內容的公衆號和視頻,徐爍從裏面得到了不少啓發。

除此外還有個原因,這幾個月管理酒吧讓他性子收斂了不少,明白這世上所有事做起來都不容易,就連老劉念經似的話都能聽進去了,暴風成長。

李辯嘆了口氣,事到如今好像每個人都正經下來,朝着自己的目标在奮鬥,“我們仨的學習反正就這樣了,現在就看宋之楠到時候的發揮了。”

“你還是決定出國?”徐爍問。

李辯颔首:“嗯,走我哥的老路。”

“那也還行,在外邊你哥說不定還能幫襯着你。”

“幫個屁啊,我哥以後就待國內了。”

徐爍有點驚訝,下意識看向韓意。

“老大不小了,我爸現在天天催他相親呢,一天安排好幾個。”李辯并沒有因為韓意在場就顧忌什麽,照樣說,他不信韓意和自家哥都已經是情侶了還連他的行蹤都不知道。

可他的不信錯了,韓意還真不知道。

“相親。”韓意呢喃着這兩個字,問:“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你不知道啊?”李辯詫異,過年時樓梯口的那一幕好似還在眼前,“你們倆……你為什麽會不知道?”

韓意淡淡一笑,“他有相中的嗎?”

“走個過場罷了,我哥向來讨厭我爸來這套。”李辯還是覺得不對勁,“不是,你為什麽會不知道,你們不是……”

“是什麽?”韓意問得坦然。

李辯啞然,莫非是自己誤會了?

韓意:“他從來就沒想和我來真的,去相親也正常,說不說都無所謂。”

徐爍忍不住問:“你們到底怎麽回事?”他和李辯一直以為韓意和李顧桐在談戀愛,無論是誰先主動或是最初看不看好,那也是正正經經地在一起。

可怎麽現在看來……好像并不是。

韓意靠在牆上,垂眸盯着腳尖,答得滿不在乎,“他都說了是我主動爬的床難道意思還不明顯?沒趣的時候來找我,有人陪就當我不存在。”

“我可能就是……洩欲的工具吧。”

韓意說的話刺破現實,神情平淡到詭異的程度。

徐爍和李辯不可思議地看着他。

李辯只覺得自己哥哥在一次次刷新自己的底線,“所以……你就這樣接受了?”他握緊了雙拳。

“接受啊為什麽不接受?”韓意看着窗外,語氣帶着無怨無悔的狠絕,“對他我什麽都可以接受。”

話音剛落,李辯攥成拳的手無力地垂下,他管不了,韓意自己都不在乎,他更沒權利去管。

可一想到自己哥哥狼心狗肺到這種地步,心裏又窩火又替韓意感到不值得。

“怎樣都好,有聯系就行。”韓意緩解僵硬氣氛般笑了笑,深吸一口氣,拍了拍徐爍和李辯的肩,“我都不在乎你們倆就別多想了。”

倆人在徐爍家只待了個把小時,宋之楠睡晚午覺後繼續在書房複習,徐爍有事要處理,和宋之楠說了聲便跟着李辯韓意出門了。

到了路口徐爍和他們倆分開,去到銀行取了五千塊錢,随後又去到一家咖啡館坐下。

十分鐘後一個戴着鴨舌帽男人走了進來,站在他對面。

徐爍指尖點了點桌面,“喝點什麽?”

“不用。”男人搖頭,甚至沒坐下。

既然如此那就沒必要多說了。

徐爍掃他一眼,直奔主題:“我已經和酒吧那邊的人交代了,你到時候直接去就行。”

“好。”

“一個星期,我需要你盡可能和他們搞好關系,混得越深越好,應該知道怎麽做吧?”

“知道。”男人颔首。

徐爍将錢推給他,“到時候可能會受傷……不确定,但希望你做好準備。”

“好。”

“希望不要讓我失望。”徐爍目光沉沉地掃在他身上,像針在刺,是單純的上位者對下位者的審視。

“我盡力。”男人從始至終恭恭敬敬,直到徐爍一句可以了結束對話,他走出咖啡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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