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安之儒看着杵在門口,一副驚喜過度的自家閨女,扭頭對跟在身後的男人說道:“小傅啊,我們家閨女那是太驚喜了。”
“你看,已經傻了吧唧了。”安之儒心情極好,背着雙手踱進來,笑眯眯地對安歌說:“閨女啊,回神了。”
回過神的安歌已經坐到了沙發上。
傅斯珩坐她對面,靠她手邊的位置。
老安頭坐在沙發上,時不時瞅瞅傅斯珩,瞅完再瞅一眼自家閨女,越看越滿意,越看越舒心。
郎才女貌。
配的很。
南娴側坐在安之儒身邊,不動聲色又細細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男人比身為模特的安歌要高上不少,目測看來至少188以上。
只坐那兒,無端顯一股氣勢。
矜冷又淡。
家裏阿姨适時地添上了熱茶。
頂級毛峰,狀如雀舌,香如白蘭,湯色清澈。
“伯母好。”傅斯珩視線從茶幾上攤開的書上略過,落到了南娴身上,“貿然登門,打擾了。”
“不打擾不打擾。”南娴當下回味過來,問:“小傅是嗎?之儒之前都沒和我說過,安歌這孩子也是,愣是半個字都不透露給我們。”
“是我的疏忽。”傅斯珩垂眼,視線落到了被安歌打開的書上。
茶幾上攤着的那本書是安之儒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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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正大刺刺地攤開到某頁,最後一段的內容尤為顯眼。
“聽聞,那張家的小姑娘早許給了孫家的公子,奈何孫家那公子委實不成個人樣,聽小曲兒逛花樓,回回鬧到夜半三更,絲毫不将那紙婚約放在心上。這天,元月十五,天正黑。張家小姐尋了個由頭,早早地來到村頭三棵柳下,等人。月圓之時,對岸蹿出個樣貌堂堂的青年人,那青年直拉着張家嬌滴滴的小姐跳進了早備好的烏篷船內。
月兒躲進雲層。
湖面上霧氣飄渺。
老舊的烏篷船點了盞馬燈,船身吱呀吱呀的,飄飄晃晃了半宿。”
這一段話,寫的極為含蓄,但明眼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麽。
聯系助理發過來的資料,傅斯珩了然。
安之儒,S市作家協會主席,S大中文系特聘教授,兼職編劇。
多年來筆耕不辍,寫的小說貼近生活,多反映民國到新中國成立時的那段歷史,翻拍成電影電視劇的亦不少,眼下這本反對的便是包辦婚姻。
聽說,安之儒其人下筆恣意,但現實生活中卻是個一絲不茍的,對自己唯一的閨女要求甚是嚴格,規矩也是甚多。
那這一段追求愛情、婚前性行為的文字,應該是安歌特意翻出來用來提醒自己的父親做人不能太雙标的?
你能寫,我為什麽不能做?
有趣。
傅斯珩細長的眼睛輕眯下,很快放開,掃了眼離自己不過半人距離的女人。
女人又是一番新的模樣。
明麗清新。
安歌癱在沙發上,思緒混亂。她嘴裏咬着玻璃吸管,聽着南娴和傅斯珩的一問一答,整個人滿腦子都是問號。
他怎麽來了?
他憑什麽能來?
他們認識嗎?什麽時候這麽熟了?
老安頭一副笑眯眯地模樣,兩人到底達成了什麽不可告人的交易?
老安頭是不是被什麽妖魔鬼怪迷了眼?
是被下了降頭吧!
怎麽肥事!
越想越亂,腦子裏仿佛有個毛線團散了開來,到處都纏着線條。
安歌咬着吸管,無意識地憋着氣,深深吸了一大口冰鎮過的港式奶茶。
“小傅啊,你別看我們家閨女這樣,她其實很害羞的。”
“看你們感情這麽好,我就放心了。”
“你也不小了,是時候安定下來了。我家閨女雖然年紀不大,但該懂得都懂。”
“叮”,輕微的一聲響。
玻璃吸管滑落進杯子中。
安歌咕着嘴巴裏奶茶,隐隐有股不好的預感。她悄悄坐直了身子,試圖去看傅斯珩。
傅斯珩依舊是那幅眉目冷淡的模樣,嘴唇帶着料峭孤傲的弧度。
純色的襯衫,脊背挺直,如雪松。
又冷又傲。
下一秒,老安頭像是開玩笑般來了句:“你看你們啥時候領個證?讓我和她媽安心安心。”
伴随着老安頭的話音,安歌咕在嘴巴裏的一大口港式奶茶噴了出來。
正對着傅斯珩。
大概是大驚訝,又或者是太急,安歌噴到一半,把自己嗆住了,白皙的臉憋得泛紅,眼尾帶着股潮濕氣。
安之儒和南娴被這一幕驚得半天沒反應過來。
最後還是南娴率先回過神,拿胳膊肘抵了抵還在咳嗽的安歌。
“閨女?”南娴試探地喊了一聲。
安歌咬了下唇珠壓下喉間的癢意,擡眼去看傅斯珩。
落地窗窗簾被勾上,正盛的日光折進來,男人的唇瓣抿着,居高臨下地看她,寒沉沉的。
看她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件死物。
仿佛在他眼裏,她已經死了,或者說離死不遠了。
透徹感受到那股寒意的安歌窩了火。
當初到底是誰占誰便宜?
攏共見了那麽一面,滿打滿算今天也不過是第三次見面。
怎麽事擱他那兒,他就是一副受了欺負被占便宜的樣子?
心裏有火,安歌俯身從茶幾上抽紙盒內抽紙的動作實在稱不上溫柔。
薄薄的濕紙巾被抽出,安歌右手細細的指頭卷着紙巾之交,左手食指指尖墊在了傅斯珩下颌處,大拇指微微壓在下巴處。
俯身,安歌對上傅斯珩的視線,心頭一悸。
離近了看,不得不承認造物者的鬼斧神工,每一處都是精致的。
他的睫毛纖長,眼型被勾勒地略長,帶着某種尖銳的淩厲。深黑的眸子裏像覆了層薄薄的霜雪,終年不化。
隔着層濕紙巾,安歌的指尖擦過傅斯珩的眉眼,落至他高挺的鼻梁上。
傅斯珩始終未動,垂着眼看着安歌。
被他這麽一看,安歌窩的那點兒火竟熄了些,手下動作輕柔了不少。
離的近,他身上除了港式奶茶中斯裏蘭卡紅茶的獨有的茶香,還有着幽淡的木樨香。獨特的木質調跟植物調混合,讓人微微有些上瘾。
Jo-Malone鼠尾草與海鹽。
但又不完全一樣。
那種上瘾感中又帶着冷淡疏離。
她像是墜落在一片松林雪地中,四周沒有聲色犬馬的喧嚣,雪後的空氣清新,細雪顆粒簌簌落下,觸感一片清涼。
性冷淡風系的香調。
應該是私人訂制的。
安歌輕輕嗅了下,順勢歪過了小腦袋,更加專注地進行手上的事。
傅斯珩微微偏過頭,兩人的頭顱交纏着似乎要碰到一塊兒。
落在南娴和安之儒眼裏,是小情侶你侬我侬情意綿綿時的模樣。
黏纏的緊。
指尖來到最後一寸,安歌看着傅斯珩唇瓣上的那滴奶茶,不由地想舔唇珠。
傅斯珩的唇形很好看。
薄薄的兩片,唇角的弧度若有似無。淺褐色的奶茶就挂在他的唇峰上。
“要不,”安歌斟酌了下,開口:“你舔舔?”
聲音不大。
說完,安歌去瞧男人反應。只覺得他唇瓣抿地更緊,唇角的弧度像譏諷。
狗東西。
就不該對你好。
甩了指頭上的濕紙巾,安歌把小盒子遞到傅斯珩面前:“自己擦。”
傅斯珩垂首從紙盒中抽了張紙巾出來,對安之儒和南娴說:“讓伯父伯母見笑了。”
南娴笑意盈盈,只當是小情侶間的情趣,而自家閨女面皮子薄。
白鷺湖茶吧。
茶吧背臨山坡,門前一汪池水,四周樹蔭環繞,六月的夏風絲絲縷縷地送入。小木橋吊得略低,岸邊鋪着整齊的木段。
安歌坐在藤編椅子內,看着悄無聲息出現的傅斯珩的助理:“是你啊——”
聲音陰恻恻的。
當初她和傅斯珩能有那檔子破事,眼前的這位助理可謂是功不可沒。要不是他遞錯房卡,她能有今天?
助理魏舟一手拎着紙袋,一手擦了擦額角并不存在的汗:“是是是,好久不見安小姐。”
可不就是他個倒黴鬼嗎。
身為傅斯珩的生活助理,倒黴的幾乎全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