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男人的聲音涼涼的,帶着點磁性。

不大。

周遭的空氣似乎停止了流通,氣氛有些僵硬。

湖邊一絲絲的風都沒有了。

“那我可能得帶八十層濾鏡看你。”

“那我可能得帶八十層濾鏡看你。”

“那我可能得帶八十層濾鏡看你。”

……

安歌腦子裏仿佛放了個立體環繞的大音響,在不停地滴滴叭叭、循環播放這句話。

她覺得傅斯珩就是有這個本事,什麽都不用說什麽都不用做,只消往那裏一坐,眼皮子掀掀,她的火氣就可以蹭蹭往上冒。

壓都壓不住。

魏舟恨不得拿了桌上的那本感人肺腑的感情故事奪門而出,但礙于傅斯珩是給自己發工資的老板只能生生忍下來。

修羅場面前,錢可以使人低頭。

比起傅斯珩用來“贊美”下屬們做并購案時常用的那句話,這句“那我可能得帶八十層濾鏡看你。”着實算得上溫柔了。

重新對上傅斯珩的眼睛,安歌不動聲色地調整了下自己的呼吸,告訴自己不氣不氣,氣死不值得。

“和我結婚那可真是太委屈傅先生了。”說這話時,安歌恢複了平時走高定秀時的冷豔,冷豔中又透着股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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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魏舟滿腦子都是完了,這下都不用考慮了,直接可以給他們老板宣判涼涼了。

“那倒不盡然。”傅斯珩懶懶地擡了擡下巴,視線落在安歌那張臉上,“安小姐看着還是很讓人賞心悅目的。”

魏舟:“……”

安歌反應極快,聽出了這話的弦外之音。

閉上嘴巴,不說話,她可以是道靓麗的風景線。

“彼此彼此,傅先生不開口,看着也讓人賞心悅目。”

魏舟在心底補了句:說的好!說的妙!說得呱呱叫!

見安歌起身要走,作為傅斯珩生活助理、負責操辦日常大小事的魏舟急忙道:“安小姐,請安小姐務必再考慮考慮!”

“安小姐可以留個聯系方式嗎?有問題我們還可以再溝通溝通。”

安歌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安小姐,我是你的會員粉絲,你出道的第一場秀我就看了,我還有你的雜志專訪……”魏舟換了個路線,改走迷妹線,道:“我可以擁有一個好友位嗎?”

安歌停下了腳步。

腳下高跟鞋的防水臺前端微微向下、朝着地面輕抵了會,安歌站着想了會,轉身,重新走到傅斯珩前面。

兩人對視了一眼。

“回家吃飯。”安歌說完,抿了下唇瓣,小小的腦袋昂起,看起來頗為傲嬌。

幾個字說完,安歌渾身不适,奇奇怪怪的感覺蹿遍四肢百骸。

仿佛她和傅斯珩真的只是個吵了架、鬧別扭的小情侶。

現在要回去應付父母,她得撒個嬌求一求他。

傅斯珩曬了會太陽,現在整個人有些懶洋洋的。黑色的襯衫貼在身上,禁欲又冷淡。

他站起身。

陽光被遮住大半。

立在傅斯珩身旁的安歌看上去意外地有些嬌小。

兩人并肩往外走着,完全遺忘了剛才說了一大通也不知是真話還是假話的魏舟。

路過魏舟身邊時,傅斯珩留下了句:“你可以回去了。”

魏舟:“好的。”

用完了就扔。

老板開心就好。

吃了一頓“其樂融融”的飯,安歌被南娴和老安頭推着出門去送傅斯珩。老兩口朝安歌眨了眨眼,說了句:“路上注意安全。”

一轉臉,“啪”的一聲,大門被合上了,合得嚴嚴實實。

安歌手裏拿着支簽字筆,連一張紙都沒來得及找到就被推出了家門,她的腳上還踩着剛才在室內穿的拖鞋。

複古式的純手工編織的人字拖。

薄薄的一層底。

正午,正是太陽光最盛的時候,院子外面的瓷磚被烤曬了許久,熱度貼着小腿肌膚往上竄。

陪傅斯珩走在路邊,安歌為了保持自己賞心悅目的一面,一句話也沒說。

傅斯珩走在裏面靠樹蔭的地方,安歌走在外面,兩人之間離了快近乎一米遠的距離,她小半個身子接受着日光的洗禮。

在曬和不曬之間糾結了會,安歌選擇了後者。

反正傅斯珩看她都要帶八十層濾鏡來看,她也不介意他以後要多帶層濾鏡來看她。

擡腳,踩着人字拖,安歌往傅斯珩身邊靠了靠。

傅斯珩身邊很涼快。

濃密的樹蔭将兩人遮蓋住,細碎的陽光透過葉與葉之間的縫隙落進來,在地面投出一個又一個的光暈。

踩着這些光暈,安歌腳步輕快了不少,走起了小跳。發尾随着她的動作,踩着點一晃一晃的。

少女的甜香漾開。

離魏舟停車的地方越來越近,安歌想起還有那麽個不知真假的小粉絲,打算寵粉一下。

“有紙嗎?”

傅斯珩跟着停下腳步,側目看了眼身旁的女人。

她雙手背在身後,彎腰往他身前靠了靠。一字肩往下滑了稍許,深深的平直清晰的鎖骨下,是漂亮的曲線。

弧度飽滿。

白。

軟。

傅斯珩喉間微癢,移開目光,重新落在安歌臉上。

“留個聯系方式。”女人認真地說道。

“沒有。”

“哦——”安歌挺翹的小鼻梁皺了皺。

這就有點兒難辦了。

她出門沒帶手機,沒辦法和魏舟掃一掃。

小動作看着很柔軟。

傅斯珩一直插在西褲口袋中的手動了動,從裏面抽了塊幹淨的口袋巾出來:“寫上面。”

黑白花紋的口袋巾。

絲質的。

樣式很普通,看上去十分低調。

如果忽視這塊手帕的牌子的話,确實是哪哪都挺低調的。

安歌接過,左手捧着口袋巾,右手拿着筆,偏過頭,牙齒咬在筆帽上,揭開了筆帽。怕簽字筆寫上面看不清,安歌先畫了條波浪線試試。

還成。

挑揀着口袋巾上白色的地方,安歌寫上了自己的微信號。

她寫字的時候,傅斯珩垂眼看着。

她咬着筆帽,纖長的眼睫毛低垂着。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安歌筆尖頓了頓,又非常潇灑而又一氣呵成地下了自己的簽名。

安歌gugu。

比起那擠在白色邊緣的微信號的小一號字體,簽名大了不止一個字號,自帶加粗效果。

還挺皮。

這讓他想起了被老爺子圈養在園子裏的白色鹦鹉。那鹦鹉遇到生人,歪着小腦袋,立在杆子上一邊瞧着那人一邊伸出小jiojio往生人邊緣試探着,一邊試探一邊耀武揚威地叫喚着。

寫完。

安歌整體看了下,還算滿意,咬着筆帽,将筆帽蓋上,把那價值四位數快五位數的小小的口袋巾折了又折,遞給了傅斯珩。

“給你助理的。”安歌将手重新背到身後,“辛苦傅先生送一下了。”

“謝謝啊。”

傅斯珩一手拿着寫着安歌聯系方式和簽名的紙巾,一手插在西褲口袋中,望着安歌的背影緩緩地眯了眯眼,輕嗤了聲。

在不遠處降下車窗、觀望許久的魏舟見安歌走了,這才将車開到傅斯珩身邊。

“傅總。”

傅斯珩瞥了眼指尖的口袋巾,從降下的車窗邊将口袋巾抛了進去:“給你的。”

“啊?”魏舟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不是她粉絲嗎?”

“算……是吧。”魏舟底氣不足,總覺得車裏開的空調溫度太低了,不然怎麽涼飕飕的。

“上面有她的微信號和簽名。”

魏舟低頭一看,還真是。

老板價值四位數快五位數的口袋巾上寫了個龍飛鳳舞的簽名。

大氣。

“傅總,這口袋巾是送我了嗎?”

“送你了。”

魏舟一時開心,忽略了車後座臉色越來越冷的男人:“我回去就加安小姐的微信,再和她好好溝通溝通。”

“傅總放心,這寫着安娘娘簽名的口袋巾我回去就定做個玻璃框,給它裱起來挂在卧室!”

“口袋巾送你,從你這個月工資裏扣。”傅斯珩慢條斯理地說道。

魏舟:“……”

他是不是又哪裏說錯話了?

傍晚。

五點多,太陽半落半不落地挂在天邊,雲彩被燒出漂亮的顏色。

安歌一覺睡醒,抱着被子,坐起身放空了會。

沒工作,不用拍平面走秀,舒舒服服像只鹹魚一樣癱着的日子真好。

摸到手機,解鎖,安歌點開微信,看了會消息。

秦湘:【寶貝,晚上記得轉下艾格發的秀場照哈。】

安歌:【好。】

三人小群今天倒是出奇的安靜,沒什麽新消息。倒是有個好友申請,備注是魏舟,安歌點開,同意了好友申請。

一朵荷花配上心平氣和四個字的頭像上很快冒了個紅點點。

魏舟:【安小姐,晚上好啊。】

魏舟:【謝謝安小姐的簽名哈哈,我已經從網上定了個玻璃相框了,打算等到了給它裱起來。】

裱起來?

安歌一時有些受寵若驚。思來想去,回了四個字。

安歌:【感謝喜歡。】

不等她想好,魏舟的消息又進來了。

魏舟:【不知道我們老板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他先說把口袋巾送我,然後又說要從我工資裏扣。早知道這樣,我可以自帶白紙給安小姐簽名。】

魏舟:【我們老板只有心情不好的時候才會這樣挑刺,平時別說一塊口袋巾,五位數六位數的東西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地送人。】

安歌回了個摸摸頭的表情包,心想你們傅總什麽時候都挺會挑刺兒的。

想了下,如果不是因為她沒帶紙也不至于要用傅斯珩的口袋巾,最後也不會讓魏舟扣工資,大不了她把這口袋巾買下來。

反正她有錢。

低着頭,安歌抱着小被子蜷縮在床頭打字。

安歌:【你們傅總微信號多少?】

安歌:【支付寶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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