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亂葬

藺影抱着劍靠在柱子上,正巧攔住了回去的路,就在她從跟前擦身而過時,一擡手攔了下來。

蘇青本就心裏不痛快,有些不耐煩地挑眉問道:“藺公子何事?”

藺影面色古怪地看了她半晌,卻始終不開口。直到蘇青漸漸有些耐不住性子,才微微蹙起了眉,問:“你跟那花蝴蝶搞上了?”

蘇青身子一歪,險些撞到柱子上。深吸了一口氣,她盡量讓自己的語調聽起來平靜些:“藺公子,藥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藺影語調狐疑:“但是昨天我進屋的時候分明看到你們‘糾纏’在一起……”

蘇青咬牙道:“藺公子!奴家一個弱質女流,你認為面對花蝴蝶這樣心狠手辣的角色,還可能會有反抗的機會嗎?”

藺影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些沉重:“但當時是你壓在他身上。”

“……!?”所以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

蘇青震驚過後,開始四下一陣搜索。

藺影被她的舉動弄得莫名:“你在找什麽?”

蘇青正色道:“找刀子,剁了玉緋珏以證實清白。”

藺影的表情一時間豐富多彩:“不必如此……這裏并沒有人在意你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麽。”

但她在意啊!蘇青默然許久,最終長籲了一口氣,意味深長地看着他道:“其實吧,一切都是個誤會。真的,只是個誤會。一如那天晚上,藺公子偷看了奴家寬衣時的……那種誤會。”

藺影的臉色變了數變,轉身就走。

蘇青慌忙撒腿跟上,心裏想起一事來,問道:“奴家還有一事不明,想請藺公子解答一二。那天奴家明明被撸去了荒郊野外的那處廢宅中,你們是如何一夜之間就找到那裏的?”

藺影道:“白糕熟悉你那件衣服上特殊的味道,自然能找得到。”

蘇青本欲想問白糕是又什麽東西,此時恰好傳來幾聲狗叫,一擡頭便見燕蕪抱着一團白絨絨的東西站在門口。一人一狗都是一雙水汪汪的眼睛,腦袋微耷,表情如出一轍。她看着那只軟萌至極的京巴,聯想到了當時聽到的狗叫聲,嘗試地喊了聲:“白糕?”回應她的是兩聲歡脫清脆的吠叫。

……不愧是攝政王府,連一只京巴都不是凡狗!

帶着滿腔的驚嘆,蘇青回到了新備好的房中。

她雖然名義上仍是顧淵的侍妾,但現在已經不用再當什麽誘餌,自然不用像之前那樣跟顧淵同住一屋了。為此她尚且感到有些惋惜。這兩天發生的事畢竟比較多,一個玉緋珏,一個沒露過面的柳芳華,直覺上都是不得不讓人警惕的人物,胡思亂想了一夜,第二天迷迷糊糊地醒來,頭不禁有些微微生疼。

屋外傳來敲門聲,有人喚道:“淑姑娘,可起來了嗎?要出發了。”

蘇青頓時精神一震,回道:“馬上就來。”

火急火燎地收拾妥當一路趕去,剛出鴻宴樓遙遙便見玉緋珏坐在車前,朝她抛來一個媚眼,巧笑道:“淑姑娘好早。”

為了避免太過惹人注意,今日那猙獰的半面面容上掩了個月牙狀的精雕面具,顯得愈發的風華動人。然而經玉緋珏這麽招搖至極的一叫,所有人的視線瞬間就都聚攏了過來,在這樣的萬衆矚目中,饒是再絕代的容顏進了眼裏,都難免讓蘇青感到紮眼。

沒好氣地瞪了一眼,蘇青側過頭來也不理他,一掀簾跳上了馬車,恰好與車中的人四目相對。

被一氣下她竟險些忘了顧淵尚在車上,微微一愣,還未來得及反省自己有欠妥當的禮數,玉緋珏忽然長鞭一揚,馬車頓時辘辘地向開去。她的身子驟然一晃險些摔倒,就被一只手拉了過去,跌撞下徑直倒進了寬廣的懷裏。

蘇青感到心頭略微一跳,片刻間嬌弱地“哎呀”了一聲,幹脆順勢往顧淵身上靠了靠。

顧淵垂眸凝視着她,并沒有伸手推開,直到車輛行駛地平穩了,才伸手将她一把拎到旁邊的軟塌上,道:“自己坐穩。”

蘇青想多膩一會的如意算盤落了空,看了眼他油鹽不進的模樣,只覺得了無生趣。

瞥了眼外面如風飛掠的景致,問:“老爺,我們這是去哪啊?”

顧淵道:“樵頭山。”

蘇青不由詫異:“樵頭山?那不是出了名的匪窩嗎?”

顧淵靠在軟塌上,嘴角微微勾起:“玉緋珏說芳華被擄到了山上。”

他面上沒有過多的情緒,但眼裏卻有一層淺淺低沉的光色。極淡的一句話,莫名地就讓車廂裏的氛圍頃刻壓抑了起來,蘇青不由暗暗縮了縮脖子不再搭話。很顯然,如果那位柳姑娘出了什麽意外,很可能連整座樵頭山都會被移為平地。

默默打量了一眼顧淵的神色,不禁感到有些吃味。什麽女人居然能讓這個男人如此在意?

經過半日路程的颠簸到了山腳,樵頭山地勢陡峭,馬車無法行駛,只能徒步上山。

因為賊匪橫行的關系,樵頭山方圓百裏都沒什麽人煙,雜草叢生難免有些荒涼。周圍層層疊疊的枯木遮蓋了不少視線,一行人穿行了好一陣,在玉緋珏的帶領下只覺越走越深,後頭的來路也漸漸地消失在了視野中。

藺影有些按捺不住了,揚聲道:“花蝴蝶,這種荒郊野外哪裏有人。你該不是故意框我們吧?”

玉緋珏瞥了他一眼,嗔道:“快到了,快到了,急什麽。”

蘇青跟在後頭只覺得雙腿發酸,一擡頭見燕蕪一臉溫順地抱着白糕走在旁邊,只覺這兩小只的模樣都可愛至極,忍不住湊上去道:“燕蕪啊,你累不累?要不讓姐姐幫你抱會白糕吧?”

燕蕪稍稍思考了一下,乖巧地笑了笑,糯糯道:“好啊。”

他小心翼翼地将懷中的小白狗遞來。

蘇青伸手剛要接過,前一刻還溫順的白糕仿似覺察到什麽,雙耳忽然一豎,一反剛才順從的模樣陡地一機靈,豁然就從燕蕪懷裏跳了出來,轉眼望草叢深處狂奔而去。

蘇青心頭一跳,想攔已經攔不住了,只能忙不疊狂追上去:“白糕別跑!快回來!”

一群人瞠目結舌地看着一人一狗在一片荒林中狂奔,随着顧淵的一句“都跟上”,這才回神,慌忙尾随而去。

蘇青在一陣狂奔後只覺上氣不接下氣,好不容易追上了這只白毛球,卻見它站定在一塊岩石上朝着遠處一陣狂吠。稍定了下喘息,順着它叫的方向擡頭看去,她只覺得到了胸口的那口氣驟然又被吸了回去,剛才狂奔下激出的汗跡在背脊滲出濃烈的寒意。

前方的一條小道同往一處逶迤的山寨,在一片高樹深林中,顯得格外深幽森然。不遠處是層次不齊的墳堆,詭異的半圓形遍布了半邊視線。

山寨的大門緊緊鎖着,了無生機的一片,與遙遙升起的炊煙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透過破舊的圍欄,依稀可以看到一具具淩亂地錯落在寨裏的屍體,其中絞刑架上血肉模糊的人影顯得格外刺眼,半斷未斷的頭顱連着脖頸,懸挂在半空中,仿似一枚搖曳譏嘲的旗幟。

蘇青強忍着作嘔的感覺後退了幾步,抵在了身後那人身上。

顧淵深邃的眸色微微一動,順勢擡手就将她拉到了身後。瞥了眼被下意識緊緊攥住的手,沒多說什麽,回頭對玉緋珏道:“可是這裏?”

玉緋珏也沒想到讓人聞風喪膽的黑樵寨會成了這樣一副情境,啞然地點了點頭。

藺影冷笑道:“還以為響當當的花蝴蝶有什麽能耐呢,沒想到還沒我們白糕來得管用。”

玉緋珏聞言,似乎絲毫不覺這番話是對他的羞辱,不怒反笑:“那也是沒有辦法,昨日恰巧得了風寒,嗅覺倒是比不上白糕兄臺了。說起來也是慚愧,慚愧。”

藺影一噎,竟是接不下話來。

這樵頭山的匪賊素來以兇悍殘暴著稱,就連官府也一直對此處避而遠之,但看這山寨的模樣,顯然是剛剛遭遇了人的血洗。

到底是誰人下此狠手?顧淵微微蹙眉,剛想上前,卻發現被身後的女人緊緊拽住而邁不開步子。垂眸看着那瑟瑟發抖的纖細身影,道:“放開。”見她唯唯諾諾地松開了手,又道:“裏面的場面會更加不适,你留在外面不用進去。”

蘇青一聽,看了眼周圍蕭瑟荒蕪的景象,不由縮了縮脖子:“奴家……奴家想跟王爺在一起。”

顧淵沉默片刻,任由她拉着自己的衣擺,幾乎是拖着她往山寨裏走去。

越往裏面走,周圍的血氣就越濃。

這樣濃烈的血腥味,伴随着路邊一具比一具更加猙獰惡心的碎屍,讓蘇青的臉色愈發的煞白。

白糕縮在燕蕪的懷裏低聲嗚咽着,玉緋珏不适地捂了捂鼻息,刺鼻的氣味讓他有了些許痛苦的神情。忽然微蹙的眉心緊緊一擰,朝前方不遠處的瓦房豁然望去,道:“那間屋裏有人!”

所有人警惕地朝那個方向望去,恰見房門似被一股力量忽然推開,在無風的虛空中隐隐晃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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