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審訊
很快,蘇青看到一個衣衫褴褛的女人被步羨音牽着一路走來。
說是“牽”一點都不過分。
她全身上下都被沉重的鎖鏈牢牢捆着,幾乎碎成了破布的衣衫很難遮擋住微露的肌膚。只是現在的這幅血肉模糊的樣子,一眼看去猙獰地讓人忍不住移開視線,恐怕誰都沒有心思去欣賞她的酮|體。
她的脖子上系這的鐵鏈就在步羨音的手裏,偏偏他是這樣信步閑庭的神态,不徐不緩,更像是閑暇時候悠然散步的樣子。
當蘇青看清女人的那張臉時,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氣。
這不正是昨夜那位風姿綽約的紅鸾姑娘嗎?
步羨音把鎖鏈往空地上一扔,笑道:“老爺,人我已經給你帶來了。”
閻紅鸾眸色清冷地盯着顧淵,唇角是譏诮的弧度:“這位大人,你這樣大費周章地把我抓來這裏,有意思嗎?不知道朝廷什麽時候開始,也管起我們江湖上的事來了?”
“閻姑娘,我們的事先不急。”顧淵淡淡地打斷了她的話,微微側眸,看向玉緋珏,“這裏有位公子想先跟你說些話。”
閻紅鸾下意識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初時微微不解地蹙了下眉,當視線掠過那半邊錦繡精致的面具時,眸裏仿似有股軒然大波湧起,原本蒼白的臉色瞬間忽然沒了一絲血色。
玉緋珏噙着淡卻冰冷的笑,在她的注視下,徐緩地将面具揭下,語調悠長且詭異:“閻紅鸾,既然你提到了江湖,那我們就來算算江湖上的賬如何?”
當那道猙獰的傷口一覽無遺地暴露在跟前的時候,閻紅鸾手上的抖動如閃電般傳遍了全身,整個人已經禁不住地哆嗦了起來。
她掙紮着,下意識地想要往後退去,卻只覺眼前疾風一掠,咽喉已經被那人禁在了手中,呼吸困難下,眼前的景象開始變得有些模糊。
玉緋珏輕輕地笑了起來:“我是什麽人,不需要再介紹了吧?閻紅鸾,你應該清楚,我一直都在找你們。就像,你們也一直在找機會取我性命一樣……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麽,你們就要這麽怕我呢?”
仿似被眼前這樣痛苦的表情勾起了興致,他的指尖緩緩地撫過閻紅鸾的臉頰,如一把銳利的刀子,緩慢地劃開了一道口子。
血透淋漓。
玉緋珏湊近了,徐徐舔過滲出的血跡,狂熱的情緒席卷着他的整片眸底,不知不覺間,語調也愈發低沉沙啞:“閻紅鸾,我對你可不感興趣。我有興趣的始終只是那個人的下落,你知道的,我說的人是誰。”
“你,別妄想……從我身上,得到任何線索……”閻紅鸾的身子抖得似是一個篩子,毀容的恐懼比*上的痛處更讓她感到煎熬,卻依舊狠狠咬着唇,絕望卻依舊不肯開口。
“哦?”玉緋珏眸底的神色微微一蕩,一揚手,仿似棄置一件肮髒的東西一樣,厭惡地将她朝地上狠狠甩去。
在一聲可怕的折斷聲後,閻紅鸾仿似一只飛蛾般直直地飛掠了出去,最後沉沉墜落,伴随着周圍濺開的厚重的塵土,一動不動地倒在了地上。
蘇青被玉緋珏的殘忍吓得忍不住摒住了呼吸。
季巒的聲音顯得心有餘悸:“她不會就這樣死了吧……”
看着那毫無生機的嬌軀,蘇青不由暗暗吞了口口水。是啊,這個女人不會已經死了吧?
玉緋珏好似沒聽到季巒的話,慢悠悠地走了過去,一把拽住閻紅鸾的頭發将她提了起來,嘴角清冷無痕地勾了勾:“女人,要知道,這樣嘴硬對你沒有任何好處。又或者,你想試試其他更刺激的東西?”
語音落在最後,有些格外意味深長。
他轉身看向顧淵:“可介意借間客房給我?”
顧淵的唇角淡然勾起:“随你高興。”
步羨音意會過來,也跟着溫溫地笑了笑:“玉公子請跟我來。”
看着閻紅鸾像一件死物一樣被玉緋珏一路拖走,蘇青感覺從骨子裏不自禁地泛出一股冷意。
很顯然,玉緋珏要用的另一種辦法,只會更加讓閻紅鸾生不如死。
能讓顧淵設計抓來的女人,絕對不可能是簡單的人物。而且這個閻紅鸾,又分明與玉緋珏沉重的過去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看過太多人情冷暖,她從來不會去同情任何一個人,更何況是一個不知底細的女人。然而此時,她卻感到心裏格外不是滋味——不是為了閻紅鸾,而是因為玉緋珏。
雖然一直跟這個男人不對付,但畢竟有過一段時間的相處。看到玉緋珏現在這副冷情冷性的模樣,心裏難免有些壓抑。他心裏的傷疤不會讓任何人觸及,偏偏要用這種殘忍的方式自我剖析。不過,也許正是這樣,他才能迫使自己銘記曾經那些這輩子都不容許忘記的過去。
說到底,可恨人自有可憐之處。
季巒看着他們走遠,臉色有些不豫:“老爺,我們這樣辛辛苦苦演戲抓回來的人,還沒審呢,可別被那男人給直接玩死了。”
顧淵道:“放心,我們要的答案,他會問出來的。”
季巒不解:“老爺就這麽信他?”
顧淵擡了擡眼睫,唇角淡漠至極地抿起:“玉緋珏會拿到我們想要的消息的,因為,他有必須得到答案的理由。”
漫不經心的語調,深入骨髓的涼薄。
權勢頂峰的人拿捏一件事情,總是理智地讓人覺得畏懼。
蘇青聽得有些恍惚,忽然見顧淵站起身來走到了自己跟前,心頭不由一跳。
顧淵垂眸看着她,問:“你在想什麽?”
蘇青心生警惕,幹脆借用了季巒剛才的話:“奴家在擔心,玉公子會否直接将紅鸾姑娘給……”
顧淵打斷了她的話:“這些不是你該考慮的事情。”
玉緋珏也不是你需要挂記的人。
蘇青不解:“那奴家該考慮什麽啊?”
顧淵看了她一眼:“一些更重要的東西,比如,今日該炖些什麽藥膳。”
蘇青一愣:“……老爺餓了嗎?”
“老爺,我們忽然想起還有些要事,就先告退了。”晏浮生忽然輕咳了兩聲,擡頭看了看大好的天色,拖起季巒就往外走去。
“我們什麽時候有……唔!”季巒剛想說什麽,已經被一把捂住了嘴,因生怕弄疼晏浮生而不敢掰開他好看的細指,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就被拖了出去。
幾乎是被強拽着到了門口,待晏浮生終于松手,季巒猛地蹿了起來,面紅耳赤道:“浮生你這是幹什麽啊!差點沒把小爺我悶死!”
晏浮生無奈地搓了搓他的腦袋,道:“剛才的氛圍你沒看出來嗎?識趣點走,別等着到時候讓王爺開口攆人。”
季巒不解:“王爺攆我做什麽?我這還有重要的事沒彙報呢!你以為看個小小的青庭就容易嗎?事情多的小爺我頭都大了!”
說着,轉身又要回去。
晏浮生嘆了口氣,只能擡手拉着他繼續朝外走,語重心長道:“有什麽事晚些再說吧,我們的王爺現在的事情可比你要報告的那些重要一百倍。”
季巒不服:“你少忽悠小爺!還能有什麽大事可以比得過十三庭的事務?”
晏浮生沒有回答,默默地擡頭看了看蔚藍的天際。回想起昨天晚上來盧府後,藺影跟他描述的全過程,忍不住感到有些頭疼。要是其他的事,他可一點都不會為自家王爺擔心,但從這次的情況特殊,莫名總讓他有一種遲早要操碎了心的不好預感。
庭院中,顧淵擡眸看了眼兩人離開的方向,又回頭看向了蘇青。
垂眸端倪了片刻,伸手撚起落在她發梢間的一片落葉,忽然開口道:“以後不要喝酒了。”
蘇青的臉色瞬間多彩斑斓了起來。
能讓顧淵這樣鄭重其事地對她交待,果然,昨天晚上她是做出了什麽驚世駭俗的舉動嗎?
猶豫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試探道:“不知道昨晚奴家醉酒,可有唐突了王爺?”
顧淵無波的眸色微微晃過,唇上似漫上一道極淡極撩人的熱意,在她注視下不由瞥開眼去:“……沒有。”
“……”
如果真的沒有,為什麽要避開她的視線?蘇青眼裏狐疑的神色漸漸濃郁了起來。
顧淵沉默半晌,感受到她投來的視線,想了想,又道:“我在時,喝點也無妨。”
“是,老爺……”蘇青面上應着,心裏的疑惑卻是更加重了。
她到底是怎麽樣的酒品,可以讓顧淵既不許她喝酒,又偏偏容許她在他面前破戒呢?想了半天,卻怎麽也想不明白,只能在心裏深深嘆了口氣。
自家王爺的心思,真是越來越難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