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姐弟
小孩看着季巒皺了皺眉,道:“你既然那麽喜歡,直接抱走就是了啊。”說着,抱起白糕遞了過去:“吶,我比你大,作為哥哥讓你也是應該的。”
季巒氣結,怒道:“你說誰是哥哥?你從哪裏看出比我大的?”
小孩左手抱着白糕,溫吞地伸出右手來比了比他的身高,然後比了比自己的,就帶着笑容看着他,意思不言而喻。
還能因為什麽,當然因為季巒沒有他高啊!
季巒的臉色沉得鐵青:“小爺我十三了,十三懂嗎!你個小屁孩又是多大?”
“九歲。”小孩答道,烏黑的雙眼還是看着季巒,一臉詫異,“你騙人,十三歲哪能這麽矮!”
話剛落出口時,他感到身子忽然一輕,白糕嗚咽一聲從他的懷裏逃竄了出來。待回神,整個人已經被季巒用一只手舉在半空中,眼裏不由露出幾分驚嘆:“小哥哥你力氣好大啊!”
季巒只覺得胸口憋得甚慌,既說他矮,又叫他小哥哥,還誇他力氣大?現在被他這樣舉着,這個熊孩子居然依舊一點都不見害怕!
必須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個小屁孩,也不猶豫,他一擡手就把人整個扔了出去。
小孩像個沙包一樣向後掠去,直直下墜,最後沒有預料中的疼痛,落在一個軟綿綿的懷裏,反而聽到身下的人悶哼了一聲。
他轉頭看去,喜道:“阿祖你來啦!”
話沒說完,迎面而來一個暴栗揍在頭上,讓他忍不住痛呼一聲。
被他當初軟墊的少女穿了一身儉樸的粗衣短服,兩根辮子捆在腦後,一雙烏黑的眸子不悅地眯起,戳着小孩的腦袋罵罵咧咧道:“幹嘛呢?這是幹嘛呢!我平時教你的都是白教的不成!被人欺負到頭上了都,你自己說說,丢不丢人?”
身為堂堂青庭之首,居然說被他欺負很丢人?季巒冷不丁聽到這話,頓時被氣樂了。剛想說什麽,便聽那小孩委屈兮兮地道:“阿寶沒忘啊,阿寶剛剛都有照阿祖平時教的做了。”
“真的?”少女聞言眼睛頓時一亮,與小孩齊齊轉頭看來。
兩雙如出一轍的烏亮眼眸,不知為何讓季巒頓時有種不安的感覺。幾乎與此同時,有一股禁不住的癢意從全身泛上,讓他忍不住就要伸手去撓。他的臉色頓時一沉,片刻間已經知道自己是中招了。
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栽在那個小屁孩手裏!季巒心頭羞辱的情緒剛冒了個苗頭,來不及細品,已經劇癢難耐地扭動了起來。
少女看了一眼,很是失望嘆了口氣:“癢癢粉?你別告訴阿祖,前兩天你鼓搗了半天就是在做這東西?”
小孩一臉期待地求表揚:“沒錯!阿寶厲害吧!”
少女無語凝噎。
季巒聽着他們雲淡風輕的對話差點岔氣,身上的癢意片刻間已經洶湧騰起,讓他忍不住地在地上打起滾來,氣急敗壞地叫道:“晏浮生!”
話落,一道身影翩曳而至時,發現糾葛的藺影和步羨音也一道趕了過來。
奈何季巒的力氣太大,沒人能拉得住他,只能看着他忍無可忍地在地上癢地連連打滾,頓時一片塵土飛楊的一陣,就連身影都被徹底埋藏在了中間。
小孩在旁邊看得拍手連連:“這位小哥哥真的厲害,連打滾都這麽厲害!”
衆人:“……”
步羨音與晏浮生交換了下眼色,緩步走上前去,微微施了一禮,道:“這位姑娘。”
少女顯然對他們一行印象不佳,臉色不悅地哼了一聲才擡頭看來,神色忽然一滞:“蘇莫?”不過也只片刻,又驚疑地搖了搖頭:“不對不對,蘇莫是根木頭,而且,他不能說話……”
步羨音在她莫名其妙的話語下溫和一笑:“姑娘這是認錯人了?”
少女上下把他仔細打量了一番,還逗留在“太像了”的震驚中,遲疑地問:“你叫什麽名字?”
輕輕一笑:“步羨音。”
晏浮生看着滾成一團的季巒有些焦心:“別聊了,快讓他們給阿巒解毒!”
步羨音禮貌地道:“這位姑娘,你看……”
“阿寶。”少女叫了一聲,一雙眼始終沒從他身上挪開,眉心微蹙地打量着。
饒是步羨音再喜怒不形如色,被這樣露骨地看,臉色難免有些微僵:“我與姑娘的那位朋友真的那麽像嗎?”
少女點頭:“何止是像,簡直一模一樣。這位公子家中可有什麽兄弟姐妹?”
步羨音唇角的弧度微微一滞,片刻間依舊笑得淺淡無痕:“沒有。”
少女有些失望地低下頭去。
那邊,小孩從懷裏掏了些粉末朝那片飛揚的塵土上一撒。
不消片刻,季巒終于漸漸安分了下來。他睜着一雙猩紅的眼怒火沖天地想要找人算賬,然而此時身子已經脫力,被藺影一把攔住。
小孩咧嘴一笑,跑到少女身邊拉着她的衣角,有些好奇地看着他們,嘴角依稀可見濕潤的口水。雖然聲音壓得很低,但在場的人都是什麽身手,都給聽了個清楚:“阿祖,這些哥哥姐姐長得都真好看啊……”
贊嘆的話早就聽得很多,哥哥可以理解,至于所謂的姐姐……衆人不由把視線投向晏浮生,卻見他一副媚笑嫣然的模樣,顯然甚是高興:“果然是個孩子,就喜歡說些大實話。”
衆人:“……”
步羨音輕咳了一聲,問:“請問姑娘如何稱呼?”
少女答道:“他叫宋寶,我叫宋軟薇,我們二人在到處游歷行醫,前幾天剛來的鎮上。”
步羨音了然一笑:“真是湊巧,鎮上那麽多傷患,就恰好來了姑娘這樣一位醫者。”
宋軟薇瞅了他一眼,陰測測地笑了起來:“雖然是醫者不假,但比起救人,我恐怕對殺人更有興趣點。不知道,諸位公子有沒有興趣試試啊?”
剛吃過虧的季巒聞言,下意識後退了幾步。
這兩人很可疑。
藺影暗暗看了眼步羨音,見他微微搖了搖頭,悄無聲息地又将手從劍柄上放了下來。
忽然,一聲詫異的驚呼打斷了幾人的對話:“阿軟?你怎麽會在這裏?”
宋軟薇擡頭看去,看清來人,不由也詫異地張了張口:“阿……”後面的字沒出口,已經被女人如狼似虎地一把撲倒在了地上,嘴巴被纖手牢牢捂住,耳邊傳來蘇青壓低了的聲音:“叫我幼藍,別露餡。”
宋軟薇眼裏的神色一晃,大致猜到了她又在隐姓埋名,也就樂得不拆穿她,一把掰開了她的手才稍微喘上一口氣。也低聲問道:“知道了,不會拆穿你。話說那個步羨音又是怎麽回事?”
蘇青朝她撇了撇嘴,道:“我也在查。”
宋軟薇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站起來,視線落在不遠處的顧淵身上,反應過來這人的身份——蘇青的新目标?看着人模人樣的,卻被人找上阿青來教訓他,難道又是一個衣冠禽獸?
她饒有興趣地打量了一番,語調似有似無地微微拉長了些:“這位是……”
“阿軟。這位是奴家現在的家主顧老爺。”蘇青俏生生地回道。
宋軟薇在這樣的語調下,不由打了個機靈。不論多少次,她恐怕永遠都不會習慣這個女人這幅裝模作樣說話的樣子。
衆人面面相觑。
萬萬想不到,居然可以在這種地方碰到這位傳聞中的阿軟姑娘。以前聽蘇青描述,都以為是一位醫齡深長的成熟女子,誰都想不到,居然會是這麽一個黃毛丫頭。
顧淵将少女打量了一番,卻是直接開門見山道:“看來,宋姑娘也是為了血蠱之事來的?”
宋軟薇先是一驚,片刻間眼裏的神色慢慢亮了起來,分毫沒有隐瞞的意思:“這麽說來,你們也知道血蠱?”
蘇青一見她神色,就知道是老毛病又犯了,忙道:“這事不着急,我們先找個地方落腳,再從長計議。”
宋軟薇道:“落腳?現在這鎮上哪還有地方敢讓外鄉人借宿。”
蘇青道:“那你和宋寶都住在哪?”
宋軟薇看了她一眼,唇角意味深長地勾了起來,伸手在她臉上摸了一把:“怎麽,你們要和我們一起住嗎?倒也不錯,正好也更容易找那血蠱的下落,那裏想必有不錯的線索。”
能讓宋軟薇感到愉悅的地方?蘇青不由萌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愣神的功夫,卻被顧淵一把拉回了身後。
瞥了眼她剛剛被“輕薄”的臉,他神情淡淡地問:“不過是個落腳的地方,哪裏都一樣。”
宋軟薇愉快地吹了吹口哨:“那就出發吧,要不然上山後天都黑了。”
藺影不解地問:“山上有地方留宿?”
宋軟薇笑了起來:“既然活人不肯借宿,那就只能找死人咯。北面斷魂坡上的義莊,你說,是不是個好地方?”
果然不是活人該去的地,蘇青頓時被口水嗆了一下。
季巒原本就疲倦地有些泛白的臉色,在這一刻顯得更白了。
燕蕪抱着白糕站在他旁邊,見狀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季哥哥別害怕,我保護你。”
季巒看着一人一狗如出一轍的神色,嘴角頓時一抽:“開、開玩笑!小爺怎、怎麽可能會怕!”說着,轉身就跳上了馬車,喊道:“再磨蹭天就要黑了,還不快出發!”
蘇青沒有想到宋軟薇居然真的是為了血蠱找來的。這就意味着,她之前的所有猜測十之*都是正确的。能下得了手使用血蠱這種毒物,該是怎樣的心狠手辣。而這樣的幕後黑手,最後的目标卻是顧淵……
重新上了馬車後,蘇青滿腦子都是這樣的事。
外頭的天色漸漸暗下,她心思微沉,不禁有些擔憂地擰起了眉。
忽然一根手指觸上了她的眉心,将其緩緩揉平,才放下手來。
顧淵支着身子看着她,問道:“怕?”
蘇青搖頭。
“放心,沒人可以傷得了你。”顧淵随手将旁側的絨毯扔到她身上,道,“蓋上,患上風寒就麻煩了。要是不想住義莊就睡馬車,今晚讓藺影在外頭守着。”
讓藺影守夜?她還不直接被他捅死?蘇青用絨毯裹住身子,繼續搖頭:“奴家跟大家一起。”
顧淵看了她一眼:“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