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肖景橋意外的沉默下來。他卻還是在不動聲色的觀察着肖承修的表情，發現對方已經恢複了平靜，好似剛才的專注不屬于他一樣。如果肖景橋不是很确定自己沒有出現幻覺，恐怕也會以為是自己看錯了。這荒謬的猜測他很想從腦海裏甩出去，怎麽可能呢，怎麽可能呢，可他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在告訴他：是真的。

他的意識像是被分成了兩半，一半在極力的否定，另外一半又很清醒地看着眼前這一切。

今天的桑瑤極美，她的五官本來就很精致出色，以往從來沒有穿過古裝，連紅色衣服都很少會穿，現在突然以這般模樣出現在大家眼前，誰都不能免俗的被驚豔到。

桑瑤也很害羞，畢竟這還是她第一次穿這種嫁衣，她頭上戴着金步搖還有發釵，邁出的步子都很小心，就怕一個不小心這些發飾就會歪掉。

老太太特別的驕傲、特別的得意，畢竟這嫁衣是她設計的，也是她親自盯着人完成的，是她的心血，現在大家的驚豔眼神也是對她作品的認可。

她小心地牽着桑瑤來到肖承修的面前，笑眯眯的看着外孫，說道：“你的新娘子很漂亮吧？我覺得特別美。”

肖承修沒說話，只是看着桑瑤。

肖景橋本來還在沉默的，聽到老太太說這話，還以為是自己耳朵出現了問題。

他平常很少會回來，幾次來看老太太的時候，跟肖承修都幾乎錯開了時間，這還是第一次撞見這種問題。

肖家幾個傭人都是這裏做了很多年，一開始對于老太太的誤會，他們還很驚訝，可時間長了，竟然也就習慣了，有時候還像是被洗腦了一樣，真以為桑瑤跟肖承修是一對了。

大家的平靜，跟肖景橋的震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肖景橋錯愕不已，走到老太太身旁，不可置信的問道：“外婆，您說什麽？是誰的新娘子？”

此話一出，肖夫人跟另一個阿姨都心道不好，居然都忘記景橋就在這裏了，沒有提前跟他通氣。

對于肖夫人來說，已經年邁過一日少一日的母親現在肯定比兒子要重要，她想都沒想就對肖景橋說道：“景橋，來，我有事找你，跟我上來一趟。”

要是放在以前，肖景橋肯定會順着自家媽媽，可現在，他心裏滿是震驚還有詫異，哪裏還顧得上那麽多，對也陷入了疑惑的老太太說道：“外婆，您認錯了，桑瑤不是大哥的新娘子，是我的。”

此話一出，衆人的臉色也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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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茫然地看着肖景橋，後反應過來又笑道：“你們又在考驗我的記憶力是不是？景橋，瑤瑤是你的大嫂啊，這樣的玩笑可開不得，小心你大哥生氣。”

真是荒唐！

肖景橋覺得荒謬極了，他看了看肖承修又看了看自家媽媽，被氣笑了，“外婆糊塗也就算了，你們怎麽跟着一起胡鬧？”

肖承修平靜的表情總算有了變化，他目光冷淡的看着肖景橋，“景橋，注意你的言辭，這是外婆。”

“那你告訴外婆，桑瑤到底是誰的未婚妻？”肖景橋對一臉無措的老太太說道：“外婆，桑瑤是我的未婚妻，不是大哥的，您不要搞錯了，這樣傳出去會讓別人怎麽看我們家？”

老太太不敢相信，她一時迷惑又慌張，看向她最信任的大外孫，問道：“承修，你告訴外婆，景橋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瑤瑤不是你的妻子？”

肖承修沉默着，并沒有回答，而是上前一步，扶着老太太，溫聲道：“外婆，我扶您會房間休息。剩下的事情我再慢慢向您解釋。”

“好吧。”老太太剛才還很有興致的，這會兒陷入錯愕中，整個人都很茫然。

其實肖家包括傭人阿姨都知道老太太的情況沒那麽好，這也是能夠理解的，她年事已高，記憶力倒退，身體衰老，生命已經快走到了盡頭，運氣好的話，還能多活幾年，運氣不好的話，可能在睡夢中就會永遠閉上眼睛。

老人家是要哄的，她認定桑瑤跟肖承修就是一對，其他人也不是沒有糾正過，不過她都覺得大家是在考驗她的記憶力，老人家年輕時候記憶力超群，這是令她驕傲的地方，現在讓她承認自己的記憶力倒退，甚至人已經糊塗了，這是多大的打擊。

又有多少人能坦然的面對自己各方面出現倒退的事實呢？

肖宅是個溫室，裏面的人都想保護老太太，讓她快快樂樂的度過生命的最後這段時光。

肖景橋卻覺得這一切都太不可思議了！

他拉住桑瑤的手腕，厲聲道：“你們都瘋了是嗎？好，桑瑤，你來說，你到底是誰的未婚妻？”

其實肖景橋并不是沒有理智的人，如果他今天沒有看到肖承修的神情以及眼神，那麽他可能會順勢而為，也跟大家一起陪着演這出戲，畢竟這對他也沒什麽損失，可是他看到了，本來還處于心驚中，冷不丁的撞見這麽一件事，頓時他就失去了所有的理智，潛意識裏就是想告訴肖承修——桑瑤到底是誰的未婚妻。

老太太的失落傷心，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更不要說她疼愛的外孫子還說她是老糊塗。

桑瑤也是有脾氣的人，固然她為了能得到肖景橋名下的財産平日裏沒少當舔狗，心裏瘋狂吐槽，表面上也在迎合他，可現在，要她為了穩住癡情舔狗人設，不顧老太太的心情，她是不能接受的，老太太對她這麽好，她不能沒有良心。

肖夫人也惱怒了，膽戰心驚的注意着自家母親的神情變化，呵斥一聲：“景橋，你還有完沒完！夠了！”

桑瑤用力地甩開了肖景橋的手，來到老太太的身邊，扶着她的手，輕聲道：“外婆，我們上樓休息好不好？您不是說還想畫畫嗎？”

她跟肖承修各扶着老太太的手，沒有再搭理肖景橋，三個人上樓了。

肖景橋都氣笑了，他直勾勾的盯着肖承修的背影。

“景橋，外婆是什麽情況你不知道嗎？是，你不知道，你什麽時候關心過外婆，就連外公外婆的結婚紀念日你都有本事不來，你現在眼裏還有誰？”肖夫人也是被傷到了，對于她來說，她的孩子不尊重不敬愛她的母親，就像是用刀在割她的心一樣，“是，你眼裏還有那位沈小姐，我看她比我們全家加起來都重要，你給我聽好了，如果你要一直這樣破壞這個家裏的溫馨平和，讓外婆不得安生，那你就別回來了，這個家也不歡迎你。”

這是一個母親對孩子說的最為嚴重的話了。

可見肖夫人對肖景橋的所作所為也忍到了極點，之前沒發作，是因為還沒觸及到她的底線。

是的，肖夫人的底線不多，除了她的孩子，就是她最為依戀的母親了。

肖夫人本來想上樓去安慰母親，但想到有桑瑤跟大兒子在，她也放心了，便轉身離開了屋子，另一個傭人阿姨也悄悄地離開了，偌大的客廳只剩下肖景橋，他覺得這個世界混亂了，明明他什麽也沒做錯，他只是要糾正一個錯誤，點清楚一個事實而已，怎麽他好像成了罪大惡極的人？

桑瑤跟肖承修扶着老太太回了卧室，老太太以往很喜歡說笑，臉上總是帶着慈祥的笑容，對誰都很親和，這會兒臉上沒什麽表情，還處于失魂落魄中，她還是很難受，雖然她記憶力出現了問題，可她也沒傻，就剛才大家的種種表現都表明着，的确是她老糊塗了，竟然連最簡單的人際關系都搞錯了，她真的老得不能再老了，同時她也很恐慌，怕再這樣下去，有一天她會連自己是誰也忘記，連帶着她跟先生之間那些最美好最珍貴的事情，也不會再有人記得，這是多麽痛苦的一件事啊。

老太太的失落，令桑瑤非常難受。

她在沒有穿越之前，得到的關愛并不多，很多人對她好，都是有目的的，穿越過來之後，老太太就像是她的奶奶一樣，對她是不求回報的好，這個家有肖夫人有老太太，還有肖承修，這三個人對她都那麽好，讓她開始依戀這個家，可以這麽說，她現在還繼續呆在這裏，一方面的确是想順應劇情，得到肖景橋的財産，另一方面則是不舍得這樣的溫暖。

肖承修看了桑瑤一眼，他本來想好好跟外婆解釋一下，剛準備開口，就見桑瑤沖着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她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麽，看着她的眼神，話到嘴邊又給咽了回去。

今天的一切都很混亂，可是他始終記得的是，在肖景橋抓着她的手逼她承認時，她的選擇是掙脫。

如果剛才，她跟肖景橋站在同一戰線，撇清跟他之間這種本身就不存在的戀人關系，連他也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的淡定。

從頭到尾，她沒有給過他一分希望，可他還是會在那些細節處，找尋一些些幻想，這大概就是他最可悲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