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顧瀾一覺睡到傍晚,醒來時天都快黑了,她腦子昏沉沉的,若不是尤氏叫她,恐怕就直接睡到明日了。
“奶娘,我頭好疼啊。”顧瀾雙手捂住額頭,在那撒嬌。
尤氏生氣道:“還不是你趁我不注意,喝了那麽多酒,好讓侯爺知道了,在這照顧你一下午,方才走呢。”
顧瀾的手僵了一下,“侯爺來了?”
她對喝醉後發生的事全無印象,聽到尤氏提起,腦海裏才模模糊糊地有了那麽點影子。
尤氏發現顧瀾不說話了,身子轉過去,重新躺回床上,把自己用棉被給罩上了,連一絲縫隙都沒露。
“姑娘,你幹嘛呢,起來吃晚飯吧。”
尤氏無奈地拍了拍微微起伏的被子,顧瀾在裏頭臉上又紅又燙。
她想起來了,她今日做了很出格的事,不止喝醉了酒,還跟侯爺撒酒瘋了,那畫面一股腦的往她腦子裏鑽,顧瀾想逃避都不行。
“周廷焱,你還我的酒。”
她記得自己無理取鬧,非要侯爺還從她唇上沾的酒味。
然後他說什麽來着,“想要就自己來拿。”
這也太不懷好意了,可顧瀾是個醉鬼,她真的去拿了,往男人嘴上、下巴上貼了不止一次,最終好像還啃了他一口,仿佛是在脖子上。
顧瀾羞的要死,這下子真的無臉見人了,往後一見到周廷焱,她就會想起自己喝醉時的狂放之舉。
過後的事她一點記憶也沒有了,顧瀾猜測是自己睡着了,更惱的是,奶娘說侯爺照顧了自己一下午,她扯了扯身上新換的中衣,憤怒的咬被子。
她身上的衣服誰換的,不會也是周廷焱,顧瀾嗷嗚一聲,就想這麽在被子裏悶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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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氏急了,使勁拽起被子的一角,奶娘到底是幹過粗活的,手上力氣大,這一下就把顧瀾從被子裏抖落出來,看她臉紅還冒汗,尤氏關心地上前。
“姑娘,難道又病了不成?”奶娘把手貼在顧瀾額頭上,倒沒覺得燙,她把手挪到顧瀾臉上,這次縮了一下手,問:“怎麽這麽燙,我去叫人請大夫。”
顧瀾連忙攔她,“不要不要,我好着呢,這是悶得,咱們吃飯吧。”
奶娘:“不行,萬一真是發燒,回頭晚上侯爺來了,讓他知道了,還不訓你。”
顧瀾只覺一道晴天霹靂,情急之下,她直呼姓名:“周廷焱晚上還來?”
奶娘肯定道:“來啊,下午周順把侯爺的東西都搬過來了,還說要擴一下咱們這院子,給你弄個小花園。”
聽她說完,顧瀾仿佛失去了支撐,軟軟地倒在床上,發出一聲嘆息。
她決定今晚不睡了!
周廷焱那厮趁她醉後那麽放肆,萬一她睡着了指不定連皮帶骨給他吞了。
顧瀾其實想多了,下午侯爺在她這小院裏可謂是受盡折磨,因為她醉了實在粘人,別的女子都老老實實睡覺了,偏她愛折騰,又屢屢不長記性往他身上倚,周廷焱火大燒身,不得不用被子把她卷起來,這才作罷。
侯爺摸着自己脖子上的牙印,心裏又是窩火又是好笑,還有一種隐秘的甜意。
小姑娘還挺乖的,他說要她來讨,她就真的靠在他懷裏連着讨了十多次債,最後一次尤不滿足,給他留了一個印章,他照鏡子,那牙印圓圓的怪可愛的。
周順偷眼瞄着他的臉色,小心禀報:“侯爺,寧州府的案子轉到刑部了,主審是杜首輔的門生。”
周廷焱眸中的笑意盡數斂去,“這案子背後有內情,杜懷先這是預備要保他了。”
周順不敢說,侯爺失去了好心情,把周順攆出去,獨自在書房裏,他有時也在想,顧遙之畢竟是顧瀾的親生父親,萬一做絕了,小姑娘會不會怪他。
老侯爺在世時那點仇恨矛盾放到今日其實也就是他肯不肯放下的事,可顧遙之這兩年行事越發沒有底線了,連赈災的糧款他也敢算計,不知道背後還藏着什麽謀劃。
楚钰剛剛登基,帝位還沒坐穩,他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松懈,侯爺頭疼起來,摸到脖子上的牙印才微微好轉。
沒幾日就到了臘月初八,小皇帝自覺上次闖了大禍不敢出宮,讓高福親自送了宮裏禦廚做的臘八粥來,周老夫人很高興,讓秋容把各個院子的大人孩子都請來,大家一起過節,喝臘八粥。
顧瀾這還是第一次見周廷焱庶兄的幾個孩子,大夫人有一兒一女,脾氣秉性都像她,敦厚老實,極為懂事,也不愛争搶,就是看起來有些老好人,喜歡和稀泥,尤其是對着老夫人的時候。
環哥兒今年九歲,他妹妹如姐兒七歲了,對着二房和三房的堂弟妹們很是謙讓。
二夫人兩個兒子,岩哥兒六歲,賀兒哥才四歲,透着一股精明,甚至敢去周廷焱身邊轉悠,然而侯爺素來是個嚴肅的,板起臉沒一會兒就把人吓跑了。
三夫人就一個女兒,婉兒姐今年五歲,性子随她娘,跋扈慣了的,老夫人叫葛嬷嬷拿來的糖塊,她得的最多,還想搶如姐兒的。
顧瀾看着幾個孩子在廳裏跑跑跳跳的,不由發呆,鎮北侯府家風正,周老夫人雖然不待見幾個庶子,但也沒有刻薄過,甚至對不是親生的孫子孫女也有幾分發自真心的疼愛。
見她發呆,周廷焱以為她是想吃糖,把她的手拉過來,在掌心裏捏了捏,哄她似的:“你想要糖,爺帶你去食鼎齋買。”
那意思這些糖都不好,粗鄙之物,配不上你,顧瀾聽明白了,她笑起來,小指勾了一下他的手指。
“那我等着。”
周廷焱眸色深了深,捏她的手越發用力,一家人喝了臘八粥,孩子們也回去午睡了,顧瀾正要走,周廷焱拉着她的手不放。
侯爺說一不二,帶她出門了。
“既然想去,就今天吧。”
再過不久就過年了,周廷焱還真未必再能抽出時間來。
兩人出了侯府,坐上周順讓人備好的馬車,直接去了都城東街的食鼎齋。這裏是帝都最有名的點心鋪子,糖水、各種新奇的糖、還有各式糕點這裏都賣,但是因為名聲太響,生意火爆,總要排半天的隊。
侯爺當然是不用排隊的,他一下馬車,食鼎齋老板接到信兒就下樓來接他們了,把客人請到二樓,老板在一旁戰戰兢兢地問顧瀾想吃什麽。
顧瀾聽他報上那麽多種點心糖果的名字,有些選不出來,侯爺大手一揮,說:“都拿過來。”
老板擦了擦汗吩咐夥計去準備了。
顧瀾頗為不好意思,輕輕一拽男人袖子,低聲說:“太多了,我吃不完。”
吃不完自然帶走,回去讓你吃個夠,吃的滿屋子甜味才好。
侯爺心裏的想法自然不能明說,只拍了拍她的手,安撫一句:“随意嘗嘗就是。”
他說得輕巧,須知這食鼎齋的果脯點心可是頗受婦人和孩子喜愛的,尋常百姓就算排了隊也不一定能買上,就算是世家,身份不夠貴重的人家老板也不會散了二樓的客人親自接待。
顧瀾無奈,只得看着夥計一樣一樣把東西拿來,一個個小碟子沒一會兒就擺滿了一張方桌。
窗戶開着,能聽到街上的熱鬧,這時候,就聽對面的茶樓夥計讨好地叫了一聲,“杜大人,許久沒來了,今日還要上等的鐵觀音嗎?”
一個儒雅的老頭擺了擺手,道:“不用,來一壺茉莉花,清熱敗火。”
周廷焱臉色變了,大手揉一揉顧瀾的發頂,起身說道:“爺出去一趟,你在這裏乖乖等着。”
侯爺那神色像是去找人算賬的,顧瀾捏了一個梅子吃,酸酸甜甜的,口齒生津。
她從窗戶看到,周廷焱從食鼎齋出去後,徑直去了對面的茶樓,嗯,然後她就什麽都看不見了,直到對面的一扇窗戶打開了,儒雅老頭一開窗就看見她,和藹地朝她一笑。
顧瀾心說,這麽巧啊,也回以一笑,她看見對面的老頭突然轉身背對着窗戶,想必是周廷焱到了。
“杜首輔,巧啊。”
杜懷先沒想到躲了好幾日的瘟神,出門喝個茶還能碰見他,他心虛地笑了一聲,請周廷焱坐下。
“侯爺出來喝茶啊?”
周廷焱入座,就看到對面頻頻看過來的顧瀾,皺眉對她一擺手,讓她把窗戶關了。
杜懷先在一旁瞧着,心裏感嘆,喲,護的這麽緊,當初不是老大的不願意嗎?
他笑了笑,問道:“是顧家的吧,這閨女長得好,脾性好,正配你。”
侯爺冷冷看他,薄唇張開:“她是本侯的人,姓周。”
杜懷先一愣,倒不曾想他這麽在意,還刻意糾正,他一直拿周廷焱當子侄看的,因此也不生氣,笑着應和道:“對,你周家的。”
周廷焱冷着臉不說話,他也猜到了他的來意,嘆了聲氣:“你們現在有這層關系了,為着你夫人,你就輕輕揭過,放他一次,免得傷了你們的夫妻情分。”
他當初極力促成這門婚事,就是考慮到周廷焱行事狠絕,從不留餘地,一個顧遙之不要緊,但他代表了寒門士子的利益,動了他朝堂上就要生亂子,他身為首輔,首先想的是幫帝王平衡各方,于是只得委屈了這個侄兒。
周廷焱這次沒有反駁,他側目,見女子聽話的把窗戶關上,最後還跟他揮了揮手,可愛極了。
侯爺不知怎麽竟有些認同杜懷先的話了,他們畢竟是親生父女,他時常覺得顧瀾是不是給自己下了降頭,怎麽到了她這裏,一切原則都失去作用了。
對面二樓,顧瀾剛把窗戶關上,又揀了一塊糖果吃,聽着樓下的夥計閑聊。
“聽說了嗎,咱們食鼎齋給大老板賣了,年後新老板就來了。”
“真的呀,我還以為老錢開玩笑呢。”
“騙你幹嘛,聽說新老板是常州府的大商人,可有錢了,咱們帝都半數的鋪面他都買下了。”
那人好奇:“常州府,姓什麽啊?”
夥計琢磨半天,模棱兩可道:“姓,是姓孫還是姓宋來着,瞧我這腦子,給忘了。”
顧瀾咽下甜的膩人的糖,一個名字出現在她腦中。
會是他嗎?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10個紅包,先到先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