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

不知不覺中,電子游戲機已經在學校的同學中蔓延開了,學校附近的隐秘游戲廳到處都是。男生們只要下午一放學就會結隊直接殺到附近的游戲廳裏,我和薛子洪也對游戲廳念念不忘,但是我們放學的首要任務是把王嘉悅和陸媛送回家,等到了家就沒有辦法再找借口出來了,放學去游戲廳打游戲是泡湯了,這讓我們都很郁悶,每天在課間聽着同學們談論着各種游戲,讓我倆豔羨不已。

想抛下王嘉悅和陸媛偷着去游戲廳玩這肯定不行,家長們要求我們每天都是陪着他們倆一起回家,然後在陸媛家窗前的一個石頭方桌上寫作業,這個方桌是門前道路修好後,由小區建成的,一個方桌四個石墩,只要天氣好我們每天都在這裏寫作業。晚飯後還要和陸媛和王嘉悅做游戲,女生的游戲無非是跳飛機格、打口袋和踢毽子,而此時我和薛子洪的腦袋裏都是電子游戲,對這些游戲越來越沒有興趣了。

薛子洪的爸爸薛叔叔看出了我們的對女生游戲的排斥,于是有一天薛叔叔拿着一個籃球對我們說“以後晚上沒什麽事情,我教你們倆打籃球吧,反正後面的籃球場也空着。”此時的籃球對我們來說是一個很新鮮的游戲,于是我和薛子洪對他爸爸的提議表示了贊成。

薛叔叔說的籃球場是小區建設時建造的,在我們單元的正後面,走過去用不了五分鐘,但是當時玩籃球的人非常少,所以球場大部分時間都是空着。從此之後薛叔叔就天天帶着我倆去籃球場教我們打籃球,而王嘉悅和陸媛也會帶着他們的玩具一邊看着我們打球一邊玩,天黑再一起回家,陸媛也偶爾會打兩下籃球,但始終沒有提起興趣。

薛子洪的爸爸叫薛建軍,在他們那輩人裏這是個很普遍的名字,薛叔叔在區公安局工作,也曾經是市籃球隊的一員,當年薛叔叔剛剛從部隊轉業回來,就是憑借一手娴熟的球技被區公安局招致麾下。從此不論是為公安局還是我們市隊所取得榮譽薛叔叔都立下了汗馬功勞,同時也贏取了薛子洪媽媽的芳心,現在他雖然年紀大了并患有嚴重的肩周炎不再為市隊打球,但是薛叔叔對籃球的興致不減,看到我和薛子洪沒什麽事情,就主動教我們兩個打籃球了。

自從薛叔叔決定教我和薛子洪打籃球之後,我們很開心,也很專注,每天我們放學回家就是寫作業,吃完晚飯後就去樓後的球場打球。第二天早上我們五點準時起床,洗漱後還是去打球,打到六點二十回家吃飯,吃過早飯之後四個人一起上學。

在薛叔叔的悉心指導下,我和薛子洪學會了很多籃球技巧,什麽運球、跳投、籃板和挑籃等等,等我們把基本技巧差不多學會了,薛叔叔又教會了我們籃球場上的技戰術,什麽傳切、擋拆等等,從二年級到四年級我和薛子洪始終在天氣好的時候跟着薛叔叔練球,冬天就做些體能訓練,用薛子洪媽媽的話說就是薛叔叔自己現在沒辦法打球就把他對籃球的熱情轉移到我和薛子洪身上了。

薛叔叔不止一次跟我們說:“打籃球不僅鍛煉了體能和意識,也鍛煉了團結協作能力,今後打籃球的人肯定很多,說不準你們也能像我似地,最後靠籃球來就業呢!所以你們好好練。”這幾乎是我聽到薛叔叔說的唯一沒有髒字的一句話,因為薛叔叔文化不高,所以說話總是很粗俗,我們幾個漸漸也就習慣了。

随着時間的推移,我和薛子洪的球技日益增長,對籃球的興趣也越來越大,幾乎每天都要打一會兒,不然就吃不好飯也睡不好覺了,更不要說學習了。陸媛和王嘉悅也逐漸找到了她們自己的業餘生活,開始是兩人一起去少年宮學畫畫,可是學了一段時間之後陸媛實在沒有耐性坐在那裏幾個小時畫素描,于是就去學跳舞了,我們也覺得這個很适合她,于是她就和王嘉悅每周一、三、五、日去少年宮分別學習畫畫和舞蹈。

雖然我們都很努力的學習着各自的課外興趣,但我們并沒有把學習落下,四個人經常聚在一起讨論學習,別看王嘉悅的年齡最小,她的學習成績卻已經是我們四個人當中最好的了。

自從玩起了籃球,我和薛子洪漸漸對游戲機已經不感興趣了,而在這幾年當中,小學生的業餘生活也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現在的學生已經不再玩彈玻璃球和拍紙牌這些簡單的游戲了,所玩的游戲已經開始呈現電動化了。當年的“任天堂”游戲機風光早已不再,随着“小霸王”出現在中國市場,依靠低廉價格和民族品牌的優勢,已經把“任天堂”幾乎擠出了中國市場,而廉價的盜版游戲卡更是充斥着游戲市場,使得家庭游戲機真正走入了家庭。

我爸爸媽媽在我四年級時就給我買了一臺“小霸王”,當家家戶戶都有游戲機時,游戲廳的沒落就不可避免了。

但是就在大家開始逐漸遠離游戲廳時,街機和臺球雙雙以最新穎的娛樂項目沖擊着學生們的視野,當電視游戲廳漸漸消失的時候,街機游戲廳和路邊臺球廳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遍地開花。

其中我們小區附近有一條街,最多的時候就在馬路兩邊擺了幾百張臺球桌,上面扇上防雨布,一道晚上就有社會青年和中學生摸樣人去打臺球,甚至吃完晚飯的大人們也會聚在一起去打一會兒臺球,後來又有幾家街機游戲廳也開在這裏,形成了市民們所謂的“娛樂一條街”。

天氣好的時候那裏的生意好不不得了,很多人都會玩到後半夜才離去,這條街也逐漸的成為了社會閑散人員和不良學生的聚集地。

有這樣的地方往好了說是豐富了人們的業餘文化生活,可漸漸也暴露出了對社會發展不好的一面。首先這裏聚集了過多的社會閑散青年,不服輸的沖動加上年輕的激情,打架的事情時有發生,甚至還有大規模的群架,大家往往都會刻意繞開這條街;其次,到這些地方消費是要花錢的,有很多社會青年和不良學生覺得錢不夠用了,就想到了搶錢,漸漸把黑手伸向了校園。那段時間經常會有中小學生在校門口被強搶的事件發生,鬧得大家人心惶惶,甚至有很多家長要去學校接送學生,造成了很不好的社會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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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在不斷發生事端,市民也強烈不滿的情況下,市政府終于開始展開了整頓行動,市公安局也與各學校聯合開展了“綠色校園”行動,在一系列的整頓下,校園周邊的治安漸漸好了起來,而曾經無比輝煌的那條“娛樂一條街”也都被正規飯店和日雜店等給取代了,“娛樂一條街”漸漸成為市民的回憶或茶餘飯後的談資。

時光在不知不覺中飛逝,轉眼間我們四個就上小學五年級了,在這幾年中我們的變化很大。我和薛子洪的球技在薛叔叔的指導下已經突飛猛進,陸媛經過努力入選了市少年宮兒童舞蹈隊,經常在各種市級晚會上演出,而王嘉悅的畫也畫的越來越好了,還得過省裏辦的兒童畫展的第三名,另外我們幾家的關系也越來越好了。

但這一切在我們上了小學五年級後就變得不同了,五年級距離升初中考試只有兩年的時間了,升學的壓力慢慢向我們襲來,雖然國家的九年制義務教育讓我們上初中是沒有問題的,但究竟上哪一所中學就是一個大問題了。我們全市區有七所初中,但是市一中附屬中學、天盛中學和第四中學那可是大家擠破腦袋都要進的好學校,無論是教學質量還是硬件條件都比其他幾所中學要好很多,如果進了這三所初中,将來進入市重點高中基本就沒有什麽問題了,所以每年的初中擇校考試都是十分殘酷的。

而作為好朋友的我們四個同樣面臨着一個壓力,那就是我們依然想考進同一所初中,在同一個班級裏繼續念書,為此我們一直在努力學習,甚至我們參加課餘活動的時間都有所減少了,我和薛子洪只是每天早上打打籃球,王嘉悅和陸媛去少年宮的次數也減少到一周去兩次了。

學校方面也對升學考試做出了反應,對上課時間進行了修改,原來上午的半小時自習時間變成了小課,下午由原來的兩課時變成了四課時,還取消了原來每周四下午可以自由活動的體活課,這一切的變化都是為了備戰兩年後的初中擇校考試。

我們的班主任方老師也變得忙碌起來,此時她已經只教授我們數學課,語文課則已經由一位王老師教授,她則有更多的時間為我們解決擇校考試的問題,上了這麽多年學,這一回終于體驗到升學的壓力。

每天晚上回到家,媽媽總是一如既往的磨叨我,自從我上了五年級之後,媽媽開始變得唠叨了,總是詢問我的學習情況。

“壯壯,最近學習怎麽樣啊?”“壯壯,有沒有把握考上好的初中啊?”“晚飯想吃什麽?只要好好複習功課想吃什麽都行。”諸如此類,鬧得我每天都頭疼,真想離家出走。

“楊仟!這一陣子我媽媽老墨跡我,我都煩死了。”沒想到反倒是薛子洪先來找我訴苦。

“同病相憐啊!我的日子也比你好不到哪去啊!”

“就是啊!自從咱們上了五年級怎麽壓力就這麽大啊!作業比以前多不說,就是放學回家也很晚了,哪還有時間玩啊!”

“玩!省省吧!我們還是先想想怎麽把這兩年度過去吧。”

這時侯陸媛也推門進來找我,進門看到我倆一臉苦瓜相就樂了。

“你們怎麽了?怎麽愁眉苦臉的啊?”

“我們在說我們的母親大人對我們的終極教育呢!”我打趣道。

“唉!我也有同樣的問題啊!”我好像說道了陸媛的痛處,她馬上也加入到訴苦大軍中。

就在我們三個為自己倍感無奈的生活感嘆時,王嘉悅敲門進來了。

“媛姐,我剛剛上你家去找你不在,我猜你就到這裏來了,張爺爺的孫子來了,說是要接張爺爺走。”王嘉悅進來就給我們一顆重磅炸彈。

“走!快去看看”我大聲說着跳下地穿起鞋子就跑了出去,薛子洪他們也跟了出來。

張爺爺這兩年的身體已經越來越不好了,畢竟年紀大了,心肌缺血引發多種疾病。而他的兒女年紀也大了,這幾年總過來也越來越吃力了,他的兒子幾次勸他去上海看看身體,他總是沒去,據我們所知,他的孫子已經來接過他好幾次了。

我們敲門獲得允許後,走進了張爺爺的家裏,張爺爺家這幾年沒怎麽添新的家具,倒是多了更多的書籍。張爺爺的孫子三十出頭,長的很是英俊,在他身上可以看到張爺爺年輕時的影子,此時他在幫張爺爺收拾東西,看來這回張爺爺是真的要走了,我們默默的走到張爺爺坐的藤椅前,王嘉悅已經哭出來了。

“張爺爺,你真的要去上海了嗎?”我忍住心頭的酸楚問道。

“張爺爺,你幾時回來啊?”薛子洪也哭了。

“快!過了年就回來,我就是去上海檢查檢查身體。你們怎麽都來了?”張爺爺笑呵呵的說道。

“聽說你要走了,我們過來看看!你說過過完年就回來,說話算話啊!”我故作輕松的笑道。

“哈哈哈”張爺爺笑的很開心。“好好,我說話算話,我跟你們說啊!我走這段時間啊,你們幾個要好好學習,等到你們考上好中學的時候,我擺酒為你們祝賀。這些年我是看着你們幾個成長的,也喜歡和你們在一起,你們的友誼我也看在眼裏,不容易啊!将來上了中學,就是分開了,你們也要把這份友誼維持下去,記住了嗎?”

“記住了!”我們異口同聲的說道。

“好了,我送你們每人一件禮物吧!也算提前祝賀你們考上中學”張爺爺慢慢的站了起來,拄着拐棍走到書架前拿起裝着一支瓷杆的狼毫毛筆的禮盒送給我,給了王嘉悅一套繡像版的《紅樓夢》,陸媛拿到的是一個漢白玉圖章,上面刻着陸媛的名字,而薛子洪得到就是他和張爺爺經常下的那副黑檀木象棋,我們收下禮物後一齊向張爺爺鞠了一躬,為了不打擾張爺爺收拾東西,我們轉身就要離開張爺爺家。

“你們等等。”張爺爺好像想起了什麽,在我們要走出房門的時候叫住了我們,随後轉身對他正在忙碌的孫子問道:“銘偉,我記得你這次回來帶了相機是吧?”

“帶了!爺爺。”張爺爺的孫子放下手中的活回答道。

“給我和這幾個孩子合個影兒吧!孩子們,都過來。”

我們都圍攏在張爺爺的藤椅旁,他的孫子從包裏拿出相機給我們拍了一張合影,張爺爺又挨個摸了摸我們的腦袋之後我們才各自回家。

三天後,張爺爺就随着他的孫子去了上海,臨走之前把我們的合影送給我們每人一張,我們都歡天喜地的捧回家中,無比珍貴的保存起來。

張爺爺走後,我們都非常努力的學習着,希望能夠都考入最好的中學,忙碌的時間總是過的很快,不知不覺一年又過去了。當我們剛剛升入六年級準備為初中擇校考試做最後沖刺的時候,一個通知打破了校園和全市所有考生家庭的平靜。

根據當年教育局最新的通知,以後全市各小學将取消擇校考試,直接由教育局劃分,所在片區的學生直接進入該戶籍所在地的初中。換句話說,以後直接就去離家最近的初中,不用參加考試來決定去哪個初中就讀了,這個規定打破了多年來的擇校考試制度,在全市的小學引起軒然大波,有的人贊成也有人反對。當時有很多家長都去教育局和學校放映情況,其實就是抗議學區劃分制度,而有些精明的家長開始想辦法為自己的孩子修改戶籍已達到上好初中就讀的目的,總之那個時候的家長成為最為忙碌的人。

而我和薛子洪、陸媛、王嘉悅戶口所在的區域正好劃分進第四中學,我們都感覺挺好的,也就沒有什麽可煩惱了,而且以後我們四個還是上一所中學讓我們更是高興不已。升學壓力沒有了,我們努力學習的動力也就沒有了,課餘的時間也變得充足了,索性我們就繼續以前我們邊學習邊娛樂的生活狀态,我和薛子洪的籃球也越打越多了,陸媛也開始去少年宮繼續跳舞,王嘉悅也依然學習畫畫,好像我們的生活瞬間又回到了小學五年級之前。

1993年的春節悄然而至了,新年的氣氛越來越濃厚了,而我卻總覺得現在過年沒有小時候過年有意思了,雖然新衣服比以前更漂亮了,好吃的比以前更多了,壓歲錢比以前拿的更多了,但就是覺得沒有意思,究竟是哪裏沒意思我卻不知道。

“張爺爺已經走了一年多了也沒回來,是不是不會來了?”一天,我們四個抽空去逛年貨大集,我突然想起張爺爺已經很久沒有回來了。

“就是啊!他當時可是答應我們過完年就回來的,現在已經又過一年了,哼!說話不算話。”陸媛假裝生氣的說道。

“可能他在上海真的有事呢!我們再等等吧。”王嘉悅小聲兒說道。

“呵呵!等他回來我們就告訴他我們是考上四中的,看他高興不。”我大聲笑道。

“我也想和他再下象棋,我的棋藝可是進步很多啊。讓他刮目相看。”薛子洪也很得意。

“看!那邊有賣年畫兒的,我們過去看看”陸媛指着前方大聲說道。

“走!”我們一起喊着就跑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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