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四十一

當了二月底，我和王嘉悅、周曉薇再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一起踏上了開往哈爾濱去上學的火車，這一次我們一路上談論着畢業後将要去那裏的話題，周曉薇想考研，是在考不上就找個和自己所學專業相關的工作。而王嘉悅卻沒有什麽主意，雖然她還想繼續學美術，這幾年王嘉悅的繪畫水準已經得到了明顯的提高，而她也越來越多的想往藝術方向發展，但她的父母一直鼓勵她考研，她也順從了。

回到學校後，因為只有畢業設計這一項了，所以我們在寝室裏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然後大家一起考慮這一天究竟要幹些什麽，而所做的也無非是上上網吧、打打球、或者去給女朋友打個電話這些固定程序，總之這麽一天天的繼續混下去。

等到了四月份的時候，我們才開始收點兒心準備自己的畢業設計，除了找輔導老師研究就是在計算機房做自己的畢業設計。這一天晚上全臻他們在打撲克，而我就躺在床上聽着錄音機裏正在播放楊坤的新歌《無所謂》，低沉的旋律和楊坤特有的嗓音讓我的心情有了一絲壓抑，突然寝室的電話響了，因為如今手機已經很普遍了，所以我們寝室的座機電話利用率明顯低了很多，我懶得下床接電話于是戴着耳機裝作沒有聽見電話鈴聲。電話鈴聲響了幾遍後李正有才心有不甘的接了起來，喂了一聲後一臉詫異的說道：“楊仟，找你的。”

“誰啊？這麽晚了。”我嘟囔着跳下床，而沒有注意到把電話遞給我的李正有臉上詫異的表情。

“喂！誰啊？”我拿過話筒不滿的問道。

“楊仟！是我。”電話裏傳來了陸媛帶着哭腔的聲音，我的心頭就是一顫，因為陸媛基本上不會在晚上打電話給我，尤其是她結婚後更加不會在這麽晚的時間打電話給我的，她上次晚上打電話來是向我宣布結婚的消息，而這次這麽晚打來電話還哭了就一定是有大事發生。

“怎麽了？陸媛，發生什麽事了？”我已經閉起眼睛等待着不好的消息。

“王阿姨被車撞了，現在還在搶救，可王嘉悅寝室的人說王嘉悅去了自習室，找不到啊！怎麽辦？”陸媛急得聲音已經變調了，而這個消息讓我瞬間汗水濕透了全身。

“別急，我現在就去王嘉悅學校找她，我們今晚就回去，我這就去，別急啊！”我慌忙安慰陸媛，然後穿起衣服就要出去，突然想起什麽轉身抓起電話撥給周曉薇寝室。

“喂！這麽晚了什麽事啊？”經過傳達後，周曉薇接起了電話，我把陸媛告訴我的事情跟周曉薇說了一遍，并要求她去火車站買兩張今晚九點半回家的火車票，而我去王嘉悅學校找王嘉悅，因為時間緊急，我一再催促周曉薇抓緊時間，周曉薇一聽也着急了，連忙說馬上就去火車站。

我來不及向寝室裏其他人解釋什麽，火速打車去了王嘉悅的學校，找了兩個自習室才找到正在收拾東西要回寝室的王嘉悅，我沒有和她說她媽媽被車撞的事情，只說家裏有事讓我們趕緊回去一趟，都不讓她回寝室收拾就拉着她急忙趕往火車站。

等趕到火車站，周曉薇已經焦急的等着我們，我拉着王嘉悅走過去，看着一臉焦急的周曉薇抱歉的說道：“不好意思啊，我得送王嘉悅回去，就不能送你回學校了。”

“沒關系，我和你們一起回去。”周曉薇晃着手中的三張已經攥濕的火車票。

“好吧！”我點點頭，拉着已經慌了神的王嘉悅和周曉薇一起走進了檢票口，此時就算王嘉悅再笨也看出一定發生了什麽大事，所以顯得特別的慌張。

等上了火車，在王嘉悅的一再追問下我才告訴她王阿姨發生車禍，現在在醫院搶救的事實，王嘉悅當場哭了起來，周曉薇和我在一旁不住的勸解，而我們心中也在不停的祈禱着王阿姨的能夠平安無事。

這一趟回家的火車我們三個都覺得特別特別的慢，哭累了的王嘉悅目光呆滞的坐着，周曉薇在一旁使勁兒抓着她的手鼓勵着她，而我則煩躁的看着車窗外的漆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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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色微微放亮的時候，我們終于到了家，出站後我們急急忙忙坐上出租車趕往了市醫院的急診部。

當我們踏進急診部大門的時候，就看到了薛子洪、韓俊峰、薛叔叔、陸叔叔和爸爸幾個男人坐在搶救室大廳外區，王嘉悅來不及打招呼就急匆匆的進入了搶救區，周曉薇緊跟着王嘉悅也跑了進去。

“爸！王阿姨怎麽樣了？”我則跑向爸爸他們面前急忙問道。

爸爸明顯一夜沒睡，面色憔悴的擡起頭，雙眼無神的看着我卻沒有說話，薛子洪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轉過頭詢問的看着他，薛子洪輕輕的搖了搖頭，我雙眼絕望的一閉。

“媽~~~~~~~~~！”這時候裏屋傳來王嘉悅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我的眼淚不争氣的流了下來，右腳重重的跺在地上，而大廳裏的幾個男人也都流下了淚水。

王阿姨就這樣走了，留下了沒有能夠去和自己女兒陪讀的遺憾離開了這個世界。

事後從交警那裏我們得知了王阿姨車禍的全部經過，其實車禍的整個過程非常簡單，也非常的巧合，下班買完菜的王阿姨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迎面的馬路上正常行駛過來一輛轎車，王阿姨走在左側的人行道上，而汽車行駛在右側的機動車道上，雙方保持着足夠安全的距離。恰恰這時一個被偷走井蓋的下水道口出現在路中央，駕駛轎車的司機經驗尚淺，在突然發現沒有井蓋的下水道後他猛打方向盤進行躲避，造成轎車失控，重重的撞向了馬路對面的王阿姨。

其實早在我們從哈爾濱登上火車的時候王阿姨就已經停止了心跳，沒有見到媽媽最後一面成了王嘉悅心中永遠的遺憾。一天之後王阿姨的葬禮簡單的舉行了，因為王嘉悅的爸爸媽媽在本地的親戚不多，所以葬禮操辦的很簡單，反倒是我們這些多年的老鄰居和王嘉悅爸爸媽媽的同事來了很多，在王阿姨的葬禮上，王嘉悅從始至終都沒有哭，她這樣的表現反倒讓我們都很擔心她。

就在王阿姨的骨灰下葬的那一刻， “幹媽！”陸媛雙膝跪地喊出了她從上小學二年級之後就再也沒有叫過的稱呼，也許她現在真的很後悔之前沒有多叫幾次，而這一次恐怕也是她最後一次呼喚出這一稱呼了。陸媛的這一聲“幹媽”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潸然淚下，但是王嘉悅卻依然沒有任何表情的看着她媽媽的遺像。

葬禮完畢後，王嘉悅默默的回到家裏，周曉薇、陸媛和章晶陪她到屋裏休息，而我和薛子洪、韓俊峰、章華、還有王叔叔坐在客廳裏，因為王嘉悅的屋門關着，我們聽不見裏面說些什麽，但是客廳裏卻是死一般的沉寂。

沒過多久，喬哥和雲姐也趕來了，喬哥進屋就埋怨我們沒有及早通知他，而雲姐進屋就抱着王嘉悅哭了起來，但是王嘉悅依然沒有表情。

王阿姨葬禮的第二天，王嘉悅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出現在大家的面前，燦爛的笑容重新挂在臉上，她還邀我們一起返回學校，大家看她沒什麽事情了就送我們三個一起返回了學校。王嘉悅一路上不停的和我們開着玩笑，看着她滿臉的笑容，我知道我體會不了她心中現在的痛苦，當我和周曉薇送王嘉悅回到學校後她獨自走進寝室的背影顯得格外的蒼涼。

“楊仟！王嘉悅太可憐了，今後她可怎麽辦啊？”周曉薇拽着我的衣角緩緩的說道。

“我也不知道啊！”王阿姨的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讓所有人都無法接受，我也沒有什麽好的辦法來安慰王嘉悅。

“真不知道王嘉悅以後會怎麽樣？”

“只能希望她堅強起來了。”

“其實這幾天她一直是故作堅強，她的心中一定非常的痛苦。”

“我也知道，可是現在我們只能寄希望于王嘉悅自己能夠挺過來，沒有別的辦法。”我望着王嘉悅他們漆黑的寝室樓，祈禱着王嘉悅能夠從這次打擊中挺過來，随後我先把哭紅眼睛的周曉薇送回學校，然後自己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學校。

王嘉悅媽媽的事情張超是在一個多月後才知道，他馬上打電話埋怨我沒有第一時間通知他，還數落我不夠意思雲雲，我知道他對王嘉悅的關心，所以一直耐心的等他把對我的所有抱怨全說完。

“張超，當時真的不是不想通知你，可是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等我們趕回來時王阿姨已經去世了，之後我們全都在安慰王嘉悅，這個時候就是通知你回來了又能怎麽樣，等你趕回來我們都回哈爾濱了。”等張超抱怨完，我才慢慢的向他解釋道。

張超那邊長時間的沉默，随後他才輕輕的問道“王嘉悅現在怎麽樣了？”

“看似沒什麽事了，但我覺得這件事對她的影響很大，不會這麽輕易的就過去的。”

“我也是這麽覺得的。”張超贊同我的想法，之後嘆了口氣說道：“這段時間你們要好好陪陪王嘉悅，她是那種特別重感情的人，是遇到傷痛不容易走出來的人。”

“我知道，我們都會幫助她的。”

“謝了，兄弟！”張超的語氣滿是無奈，但可以聽出張超對王嘉悅的感情非常深重。

不要說王嘉悅，就連我都過了好久才從這件事情的陰影中慢慢恢複過來，開始努力做自己的畢業設計，經過一個多月的最後沖刺，也因為與輔導老師的良好關系，最終我的畢業設計得到了優秀的評分，也讓我順利的得到了大學的畢業證。

在時間進入五月份開始，我們寝室就開始了無休止的散夥飯，其實就是大家找個借口不停的出去改善夥食，有的時候是我們全寝，有的時候就是我和全臻、郭承軍、趙仲龍再找上嚴美嬌、王麗和齊琳他們一起，剛開始大家只是為了娛樂，可是随着畢業的日子越來越近，這樣的聚會氣氛也越來越沉重。

等到我們所有人都通過畢業設計的時候，我們離開學校的日子就真的很近了，大學沒有畢業考試，六月份我們就開始逐步辦理退學事宜，我把大學使用過的飯卡、借書證等一樣一樣的交還給學校，就像當初我們一個個的領回來一樣，忽然間覺得我們來大學報到好像只是昨天發生的事情一樣，但轉眼間就已經過了四年了。

當我最後把學生證也交上去後，手裏的畢業生離校單已經蓋滿了大大小小的紅戳，其實嚴格意義上說從現在開始我就已經不是一名大學生了，而是一名已經離開學校的社會青年了，宿舍我們還可以再住一個月時間，等到我們搬離宿舍再拿到畢業證就真的和這個奮鬥了四年的大學說再見了，也徹底告別了學生這個用了十幾年的身份，将以一個新的身份投入到今後的生活。

不知道為什麽心裏覺得很落寞，手裏拿着離校單默默的回到寝室，全臻他們也陸陸續續的辦完手續回來，大家的心情都不太好，寝室裏的人雖然很多，但是誰也沒有說話，氣氛很壓抑。

“大家出去喝點吧！”趙仲龍把手中的離校單放在桌子上，站了起來，他的提議得到了大家的響應，給唯一沒有回寝室的安盛輝打了個電話，他卻要去參加同鄉聚會，其實最近這一年多來安盛輝雖然還住在512寝室裏，但是卻已經很少和寝室裏的哥們一起活動了。

既然安盛輝不參加了，我們六個人就徒步來到了小吃街找了一家熟悉的飯店，進去後我們随便點了幾道菜卻要了整整一箱的啤酒。郭承軍不等服務員送瓶起子來就用牙咬開六瓶啤酒給了我們一人一瓶，“我們幾個在一起共同生活已經四年了，為了我們共同的大學四年，今天喝個痛快！幹！”說完郭承軍舉起酒瓶喝了起來，我們幾個也紛紛仰頭對瓶喝了起來，一口氣幹了半瓶酒我們才放下酒瓶，這時候服務員才拿上酒杯，看到我們都已經對着酒瓶喝下了半瓶，服務員有些尴尬的放下酒杯慢慢的退了出去。

接下來我們幾個繼續喝酒聊天，聊着我們這幾年所經歷過的所有事情，回憶到高興的時候大家一起喝酒慶祝，悲傷的時候大家就一起喝悶酒，總之酒成為了今天聚會的主角，到了最後我們要的菜幾乎沒有動過，但是啤酒卻喝了兩箱。離開飯店後，我只記得我們是搖搖晃晃回到寝室，看門的大爺看了我們一眼搖搖頭就給我們開了門，也許他也理解大四學生的不舍，回到寝室之後我們全部倒頭就睡，第二天早上醒來大家全部頭疼了起來。

第二天一早，黎陽就收拾好東西回家住去了，安盛輝也因為同鄉的一個室友離校而搬到別的寝室去住了，這樣512寝室就只剩下全臻、郭承軍、趙仲龍、李正有和我五個人了。

我們每天都是日上三竿才起來，在寝室裏無所事事，看到低年級的學弟學妹們依然忙于期末考試的複習，突然想去自習室學習或者回教室聽老師講課了，和大家把自己的想法說了發現大家都有這樣的想法，最後大家的結論就是我們很賤，以前能上課的時候逃課，現在不用上課了卻又想去上課，在家也無所事事的黎陽有時候會回來看看我們，無意中聊天說起想去上課這件事原來他也有這種想法，我們齊聲大笑起來，這笑聲中既有對逝去青春的不舍，也有對我們學生生涯的告別。

在等待畢業證的這段時間無論幹什麽大家都心不在焉的，我就連給周曉薇打電話都覺得現在的自己很頹廢，周曉薇現在一邊複習考研一邊在一家大型乳制品廠實習，對比她的充實生活，我覺得自己的生活簡直就是在浪費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