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塵埃裏的玫瑰(六)

這是章厲第二次踏足柏易的屋子,和第一次相比又多了些變化,屋裏點着熏香,并不算濃重,但聞着确實能叫人更加平心靜氣,柏易打開屋子裏的燈,燈泡發出淡黃色的光,就連屋內的陳設裝潢都顯得溫馨了起來。

柏易走進室內,轉頭看章厲還停在門口,他倚在沙發旁,眉頭微挑,嘴邊帶笑:“站在門口幹嘛?進來吧,就當是自己家。”

客氣話柏易從來是信手拈來,且能說得無比真心實意。

章厲邁腿進了屋子。

不知道為什麽,柏易從他鎮定的表情中看出了一絲無法掩飾的慌忙無措。

“傷口清洗幹淨以後上藥。”柏易從櫃子下面拿出一個搪瓷盆,現在還沒有賣塑料盆的地方,“我去接點水兌一兌。”

屋子裏可沒有通水管,每天都要去廚房燒熱水灌進保溫瓶。

章厲忽然站起來,從柏易手裏拿過搪瓷盆,臉上有一抹不自然的紅:“我自己去。”

柏易笑着說:“行,我去找找藥和紗布。”

章厲一言不發的走出門,柏易從櫃子裏拿出醫用紗布和碘伏。

等章厲回來,看到的就是柏易坐在矮凳上,一雙長腿似乎無處安放,他低着頭整理着馬上要用的紗布,雖然沒什麽表情,但目光依舊柔和,他好像永遠不會發脾氣,溫柔內斂,對誰都一樣。

“回來了?”柏易擡起頭。

章厲有瞬間失神。

柏易:“你把盆放凳子上吧。”

章厲沉默着把打了冷水的盆放在高凳上,看着柏易提着保溫瓶往裏倒熱水。

“你坐。”柏易讓章厲坐到沙發上去,自己搬着凳子坐到旁邊,先用棉花沾着溫水清潔傷口,他的動作很輕柔,表情也很專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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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厲甚至感覺不到柏易的動作,他只覺得傷口有些癢。

不僅傷口癢。

一股酥麻的感覺從腳心蹿到了天靈蓋,章厲抿着唇,手卻有些抖。

“冷嗎?”柏易察覺到章厲的抖動,“我去關窗戶。”

章厲沒有說話,默認了。

柏易去關了窗戶,繼續給章厲處理傷口。

柏易低下頭,從章厲的角度可以近距離的看見柏易的脖頸,線條流暢,甚至都看不見汗毛。

“你用了香水?”章厲忽然開口問道。

柏易擡眼,疑惑的看着章厲:“沒用,怎麽了?”

章厲垂下眼眸:“沒什麽。”

他在剛剛那一瞬間聞到了一股香氣,若有似無,并不是屋內熏香的味道。

更像是花香,但比花香冷冽。

“今晚在我這兒睡吧。”柏易給章厲處理完了傷口之後發出了邀請,“你今天受了傷,不适合回去。”

柏易其實很好奇章厲為什麽從來不反抗章武,是因為孝順還是別的原因?

但即便好奇,柏易也沒有探究別人隐私的習慣。

章厲收回了手臂:“不了。”

柏易和章厲的目光在空中交織,柏易嘆了口氣:“那你回去之後注意點,不要傷上加傷。”

章厲站起身來,他走到門口,開門之後卻沒有邁出去。

他背對着柏易:“明早我請你吃飯。”

這是章厲第一次主動邀請柏易,柏易語氣溫柔到了極致,簡直像是要滴出水來:“我明早等你。”

關上門以後章厲沒有走,他背靠着門,低着頭,目光看着自己的手臂,那酥麻的感覺似乎還停留在皮膚上。

柏易打開窗戶,把煙灰缸拿到窗邊,點燃了一支煙,他的手指指節分明有力,同時又纖長細膩。

任務的進度緩慢,不知道要在這裏待多久,他剛來時的預想是一年,現在看來五年都有可能。

他吐出一口煙,擡頭看着星空。

沒有化工污染的小縣城,只要沒有雲,夜空必然群星閃耀。

走一步是一步吧,再慢也沒有放棄的機會。

就在柏易碾熄了煙頭,準備去漱口洗臉的時候,隔壁又傳來了怒罵聲,間帶着硬物砸向地面的聲音,幸好是水泥地,如果是現代的木地板或是瓷磚,都不知道被砸壞多少次了。

章武是個脾氣粗暴的人,普通老百姓講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樓裏的居民也都是繞着章武走,久而久之,章武的脾氣更加得不到抑制。

好在隔壁的聲音沒有持續多久。

柏易也确實累了,他躺上床很快就睡了過去。

翌日清晨,柏易是在敲門聲中醒來的,敲門聲并不大,如果睡得再沉點,那必然是聽不見的,柏易的頭發睡得亂糟糟的,動作迅速的套上了一條長褲去開門,他上身的肌肉線條緊致流暢,腹肌不用力的時候并不算明顯,人魚線埋入褲子,肩寬腰窄,微微勾腰時性|感非常。

因為大多數時間都在室內,柏易的皮膚比室外運動和勞作的人更白一些。

于是開門的時候,章厲就被一片白晃花了眼,他幾乎是瞬間移開了目光,低頭看着自己腳尖,好像上面開出了一朵花。

“才六點二十。”柏易左手撐着門框,右手揉了一把自己的頭發,“你先進來坐吧,我還得去穿衣服洗臉。”

章厲的聲音幹澀:“我就在外面等。”

柏易:“進來喝杯水,水壺就在桌子下面,你自己拿。”

章厲是打定主意不進去的,可聽見柏易這麽熟稔的語氣,自然的舉止,他最終還是邁進了門。

屋子裏依舊有一股香氣,章厲坐在沙發上,有些出神的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他覺得柏易家裏的一個水杯都與衆不同,比別人家的更幹淨。

柏易從衣櫃裏拿出一件幹淨的短袖,章厲鬼使神差的看過去,能看到柏易的後背。

柏易的肩胛骨很明顯,背闊肌非常漂亮,簡直像是雜志裏走出來的男模。

章厲覺得口渴,舉起水杯喝了一口,但并沒能解渴,嘴唇反而更幹了。

他覺得自己鬼迷了心竅,一時分不清自己這些異狀是因為什麽。

“我去洗臉刷牙。”柏易端着臉盆,裏面有漱口杯和牙膏牙刷,以及洗臉的毛巾和剃須刀,他并不怎麽長胡子,但每天都會刮,養成習慣以後就變過。

早飯是章厲請客,吃的豆漿油條,這時候的豆漿都是老式豆漿機打出來的,豆漿和豆渣分開,把豆子跟水從頂部灌進去,前口出漿,後頭的方形口子出渣,喝在嘴裏很香濃。

油條也炸的酥脆,價格還不貴,非常實惠,攤子上坐着不少人,老板一臉笑容的接待客人。

“以後有人來找事,你不要出來。”章厲喝了口豆漿,他沒有表情,只擡頭看了柏易一眼。

柏易笑道:“我比你大不少,躲在你後面?”

章厲沉默半晌:“記賬挺好。”

柏易一愣,章厲這是在為他考慮?

章厲喝完最後一口豆漿,冷着臉說:“昨天來的那些人不會亂說話,霍哥那邊不會知道。”

如果霍哥知道柏易能打,肯定不會讓柏易繼續當個記賬的。

柏易也确實不願意去給人當打手,他微笑道:“好,我聽你的。”

章厲忽然偏過頭站起來,丢下一句:“去臺球廳。”就大步往前走了。

大約是因為人一旦經過了一個時期,就再也無法真正摸清那個時期的人在想什麽,所以柏易也不知道章厲這樣的青少年是怎麽想的,大約是每個人脾氣不同,章厲就屬于脾氣古怪的。

早上臺球廳沒什麽人,柏易無所事事,聽着陳俊翔在旁邊叽叽喳喳。

陳俊翔也沒提昨晚發生的事,好像昨晚風平浪靜,別說十幾個人,就是一只耗子也沒有闖進來。

肯定是章厲打過招呼了。

章厲沒在臺球廳待多久,待了十多分鐘,和陳俊翔說了幾句話就走了。

他管的畢竟是臺球廳的生意,在不在也沒什麽關系。

“厲哥對你挺好的。”陳俊翔一邊擺球一邊說,“厲哥平時都不怎麽跟我說話。”

他倒是不嫉妒,畢竟柏易能打啊,對比自己強的人,陳俊翔向來識時務:“我剛來那會兒可怕厲哥了,縣裏誰不知道厲哥厲害?”

柏易手裏拿着水杯,站在臺階上吹風:“年輕啊。”

陳俊翔沒懂柏易的意思:“我要是有厲哥的本事就好了,我跟你說,厲哥一個月,起碼這個數。”

他舉起了一根手指。

一千?

在平均工資五六百的時候,這絕對算是高收入了。

陳俊翔:“但我也沒看厲哥買過新衣服,他那雙球鞋都開膠了也只是拿去補,可能是要存錢娶媳婦吧。”

柏易差點一口水噴出來:“他還沒成年呢。”

陳俊翔奇怪的看了眼柏易:“我老家十五歲就能結婚了,縣城十□□吧。”

柏易怎麽想都不覺得現在的政策能允許未成年人結婚,下一秒就聽陳俊翔說:“辦個酒席就能住一起了,到了年紀再領結婚證,好多剛到年紀領結婚證的娃都有兩個了。”

柏易:“……不讀書?”

陳俊翔:“縣城裏讀高中的多,考大學的少,我老家能讀個初中就不錯了,進廠子打工比讀書劃算,讀書是往外拿錢,進廠子就往裏拿錢,讀書多不劃算啊。”

柏易:“……”他第一次無言以對。

“也不知道厲哥會找個什麽樣的,他可受歡迎了,那些混社會的女的都喜歡他,要不是厲哥脾氣不好,都不知道換多少個女朋友了。”陳俊翔難掩羨慕,“長得好就是占便宜。”

他自認也不醜,只覺得章厲長得比自己好太多,自己單獨一個還挺好,站在章厲身邊就顯不出來了。

柏易拍了拍陳俊翔的肩膀。

他在陳俊翔這個年紀的時候,想的是留在國內還是出過留學。

不像陳俊翔,一邊想着掙錢,一邊想着搞對象結婚。

不知道章厲去哪兒了。

柏易打了個哈欠。

縣城裏的混混就那麽多,說出一個名字,大多都認識,章厲沒費什麽功夫就打聽到了那十多個人現在在哪兒,他也不廢話,找到了人沖進去先揍一頓。

紅毛一邊挨打一邊哭喊:“厲哥,我錯了,我下回不敢了!”

章厲充耳不聞,拳拳到肉,眼裏沒有情緒,稱得上是冷酷無情。

紅毛剛開始還能叫,到後來只能痛得哼哼,眼淚都流幹了,才聽見頭頂上的人說:“昨晚的事你敢說出去,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不等他回答,章厲就走了出去。

紅毛癱倒在地上還在發抖。

這狠話如果是別人放的,他根本就不會當回事。

但這話從章厲嘴裏說出來,由不得他不害怕。

章厲能被霍哥器重,靠的就是不要命的狠勁,這股狠勁不常見,但凡出現一個,都夠他們心驚膽戰了。

作者有話要說:依舊是前三十紅包。

章厲要廢了,覺得自己得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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