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塵埃裏的玫瑰(十五)

這一夜柏易都沒睡好,他沒能進入深眠,稍有動靜就會驚醒,比如章厲翻身,或是外面傳來鳴笛聲,他都會睜開眼睛。

雖然五年前他們也曾同床共枕過,可那時候的章厲還不像現在,并不能算是一個成年男人,沒有這麽強的侵略性和壓迫感。

更何況柏易其實并不喜歡與別人有超過正常範圍的親近。

十七歲的章厲他還能忍耐下來。

可二十二的章厲就讓他全身都不自在。

柏易一直讓自己忽略躺在身邊的章厲,可越是想忽略,章厲的存在感就越強。

他甚至覺得整個室內都充斥着章厲的呼吸聲。

年輕男人的火氣重,體溫也高。

雖說室內開了空調,可柏易還是覺得熱,他終于在淩晨四點時忍無可忍地從床上爬起來,先去浴室洗了把臉,然後坐到沙發上,準備在沙發上困一會兒,好歹能支持下明天白天的活動。

他離開卧室的動作很輕,自覺沒有吵醒章厲,兩人都沒有打呼嚕的習慣,室內很安靜。

柏易也确實困了,很快沉沉地睡去。

在柏易入睡後的十分鐘後,輕悄的腳步聲在屋裏想起。

黑色短發的男人極輕微的嘆了口氣,走到沙發前就着月光低頭看着柏易,好在柏易睡得很熟,并沒有因為這如有實質的目光醒來。

男人俯下去,一只手從柏易的胳膊底下穿過,一只手穿過柏易的膝蓋下方,就這麽穩穩當當的把體重不輕的柏易抱了起來。

他幾步走到卧室,單膝跪在床上,把柏易安穩的平放上去。

就着這個姿勢,男人的兩只手把着柏易的肩膀,就着室內微弱的夜光觀察着柏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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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過了幾秒,男人低下頭,把自己的額頭抵在柏易的額頭上,此刻的他們好似親密無間。

他能感受到柏易的呼吸,感受到柏易的體溫,感受到他這幾年深深渴望的一切。

男人深吸了一口氣,那是柏易身上的味道。

就好像幾年前他在柏易身上聞到過的,一股冷冽的香味。

數年來讓他魂牽夢繞,從未遺忘。

——

柏易醒來的時候外面陽光正好,金色的光輝灑滿卧室,地板上有深深淺淺的影子,他揉了一把頭發,朝窗外看去,天空中沒有一片白雲,碧藍如洗,有一只看不清品種的鳥迅速飛過,一根羽毛被風吹向遠處。

“醒了?”站在穿衣鏡前的章厲正在打領帶,今天他穿上了襯衫馬甲,這是個十分正式的穿着,一般來說,除非特殊場合,大多數人都只是只穿西裝襯衫兩件套,穿三件套的十分少見。

柏易坐在床上,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頭發:“我怎麽在床上?”

章厲的神情和語氣都很自然:“我起床的時候看見你坐在沙發上,就把你扛到床上去了。”

柏易的反應有些遲鈍:“哦,謝謝。”

章厲把領帶打好:“不客氣。”

“我約了霍哥吃午飯。”章厲看了眼手表,“你要一起去嗎?現在已經十點了。”

柏易赤着腳踩在地板上:“去。”

他确實需要好好跟霍哥道個謝,雖然他們是互利互惠的關系,但合作幾年,總是需要吃一頓散場飯的。

酒店是章厲選的,他們到的比霍哥早,去的路上兩人倒是說了幾句,可惜無論柏易表現的多熱情,章厲卻一直興致缺缺,柏易也就不怎麽說了,免得讓對方覺得厭煩。

柏易至始自終都清楚的牢記着自己的任務目标。

霍哥到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坐在包廂裏等待他的兩人。

“等久了吧?”霍哥端着一張好人臉,笑呵呵脫下外套交給服務生,又沖章厲說,“雖然早知道有一夥做翡翠生意的人過來,但我怎麽也沒想到是你。”

章厲起身跟霍哥握手,他微笑道:“還要多些當年霍哥幫了我一把,不然也沒有我的今天。”

霍哥也笑:“我那時候可不知道你還能有這造化,就想着拉你一把,你也能幫襯我,互利互惠,合作雙贏。”

提起當年的話題,就有了說不完的話,距離似乎也被拉近了。

霍哥倒也不計較柏易跟了章厲這事,畢竟事情已經發生了,他再怎麽生氣也沒好處,不如大度一點,說不定還能拿到別的好處。

三人相談甚歡,霍哥幾杯白酒下肚,說話時終于帶了幾分感情:“小厲啊,你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了現在,早點談個對象,結婚生孩子,有個家。”

章厲笑得溫和,如果細看就會發現,章厲嘴角勾起的角度跟柏易簡直一模一樣。

“不急。”章厲又給霍哥倒了杯酒,“我心裏有人了。”

霍哥和柏易都是一愣,兩人四雙眼滴流圓的看着他。

章厲舉起酒杯:“到時候請霍哥來喝喜酒。”

霍哥連忙說:“成啊,哥肯定送你個大紅包。”

離開的時候章厲去了衛生間,柏易送霍哥到門口,霍哥轉頭看向柏易,幾年時間過去,柏易還是老樣子,他的時間像是停在了五年前,從不向前走。

門童拉開玻璃大門,外面正刮着風。

霍哥問柏易:“既然你打定主意要跟着他做事,我也不能說什麽,但小柏啊,以後你要是想回來,我這邊随時歡迎你。”

柏易也沒說別的,只是微笑道:“謝謝霍哥。”

霍哥拍了拍他的肩膀,朝着停車場走去。

柏易站在門口,轉頭看着章厲從裏面出來。

章厲已經脫了西裝外套,露出裏面的襯衣和馬甲,他的腿長而有力,邁動步伐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下午去哪兒?”柏易看着章厲走到自己身邊。

章厲:“去公司。”

柏易笑道:“這麽快就找好地方了?”

章厲沖柏易說:“我去把車開過來,你在這兒等我。”

他吃飯的時候沒有喝酒,霍哥自己帶了司機,也沒有強行勸酒。

他表現的就像柏易是老板,自己只是老板的司機。

柏易掏了掏口袋,發現自己出門的時候沒有帶煙,但好在帶了糖,撕開包裝扔到嘴裏,聊勝于無。

等章厲把車開到臺階下,柏易才坐進副駕駛。

“想好做什麽崗位了?”章厲目視前方,他聲音很低沉,也很溫和。

柏易已經快要想不起來五年前的章厲是什麽樣了。

至少不是現在這樣,青少年時期的章厲更寡言少語,更冷漠,也更偏激。

但現在章厲已經學會說場面話了,也會面帶微笑。

果然這世上沒有任何事物一成不變,包括人。

柏易靠在椅背,放松肩膀,偏頭看着窗外的風景:“章總給我安排?”

章厲低聲笑道:“說了任你挑,想做什麽都行。”

柏易挑眉看他:“事少掙得多的崗位有哪些?”

章厲:“恐怕沒有。”

柏易聳肩:“那就沒什麽可挑的。”

他并不想把時間耗費在上班上,畢竟他現在最想的,是回自己的世界看看自己的員工有沒有認真上班。

柏易:“我現在不缺錢。”

章厲明顯沉默了下來,接近五分鐘沒有說話。

來到一棟辦公樓下,柏易對章厲說:“我去超市買煙,你要買什麽?我給你帶。”

章厲把車鎖好:“不用,我跟你一起去。”

柏易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他跟章厲忽然成了連體嬰兒,吃一桌飯,睡一張床,坐一輛車,除了上廁所以外,幾乎是時時刻刻都在一起。

他有些不自在,但臉上沒有任何別的表示。

“還是軟中?”章厲站在櫃臺前回頭問道。

柏易回神,下意識的點頭:“對。”

章厲把煙遞給柏易,笑着說:“習慣養成了,總是不太好改的,對吧?”

柏易以為章厲指的是煙,于是回答道:“是啊,年紀越大,越是這樣。”

年紀越輕,就越是對新鮮事物懷抱熱情。

越大,就越不想改變,拒絕新鮮。

兩人坐電梯上了辦公樓。

章厲把原本搭在手臂上的西裝外套重新傳回身上,柏易偏頭看着,覺得章厲的胳膊看上去比自己的結實太多。

新成立的公司并沒有幾個人,公司辦公層也才剛剛租下來,還沒把裝修做好。

好在桌椅板凳是現成的,工人們正在搭架子。

原先跟着章厲來省城的十多個人倒是在公司裏,見到章厲就連忙上前打招呼。

章厲把他們一一介紹給柏易。

柏易記下了他們的名字,對所有人都報以微笑。

這些人對他倒是态度很好。

只有一個人神情奇怪,那是個面相老實的中年男人,幾次三番張嘴,卻都又合上了,別人說話時視線也一直在柏易身上,明明在開着空調的室內,額頭還冒出了不少汗珠。

“他叫周偉,以前是做市場推廣的。”章厲把那個中年男人介紹給柏易。

柏易伸出手和對方交握。

周偉咽了口唾沫,他想說話,想警告對方,想告訴對方自己老板那病态的偏激和執着。

想告訴對方自己老板這幾年從來沒停下對對方的監視,他的每一張照片都會被老板剪成單人照收藏。

作為一個還有良心的人,他想讓對方離自己老板遠一點。

然而他擡頭的那一瞬,看見了站在柏易身旁一臉微笑的章厲。

那個從來不會笑的男人。

那個總是一臉兇狠的男人。

此時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周偉能感受到自己因恐懼而加速跳動的心跳聲,他聽見自己幹澀的聲音:

——“你好,我是周偉,以後都是同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章厲:我向來都很溫柔。

柏易:????

衆人:你對自己到底有什麽誤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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