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塵埃裏的玫瑰(二十四)
好像許多年前,也有人用同樣的表情向他告過白。
柏易有瞬間的恍惚,他已經記不得當時的場景,也不記得對方的長相,但那眼神,他卻在此時清楚的記了起來。
只是那時候他只是溫柔的告訴對方,他另有追求,只是這個追求不是戀愛。
對方那隐忍的表情瞬間失控。
其實柏易也很奇怪,那些愛他的人究竟愛他什麽呢?愛他僞裝出來的溫柔?愛他的體貼?
只需要這兩樣,就能讓人愛上另一個人?
柏易依舊坐着,僵在沙發上,他身邊是章厲的體溫和氣息,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完全習慣了章厲,章厲的靠近不再讓他有私人空間被侵占的感覺,他抿着唇,腦子裏閃過無數念頭。
拒絕章厲?
還是答應他?
柏易有勾起笑容,轉頭看向章厲,眼睛直視着章厲那漆黑的眼睛,溫柔又随性地說:“我也喜歡你。”
他希望這場告白能變成一個玩笑,如果章厲願意的話。
臺階他已經遞過去了,如果章厲足夠理智的話,應該能聽出他的弦外之音。
可章厲顯然聽不見柏易的心聲,也沒有順着臺階下的打算,他動作強硬的抱住柏易,下巴從背後擱在柏易的肩膀上,他的鼻尖幾乎貼在了柏易溫暖的皮膚上,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聲音大如洪鐘。
他愛這個人,愛得心髒都在疼,可這個人不愛他。
這個人沒有心。
他又痛又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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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柏易不愛任何人,那麽他就可以永遠占據柏易身邊的位子。
可如果柏易有朝一日愛上了某個人。
而那個人卻不是他……
章厲痛苦的閉上眼睛,他低聲說:“你不能給我判死刑。”
“我什麽都可以不要。”
“但你要給我一個機會。”
讓我向你證明,為了你我能披靳斬棘,付出一切,讓你得到這世上美好的一切。
柏易有些迷茫。
他能聽出章厲聲音裏飽含的情緒,但他不覺得他給過章厲任何引導和暗示。
章厲說愛他。
但愛是個什麽東西?
不過是荷爾蒙的爆發,愛情這個玩意來得快,去得也很快。
柏易輕聲說:“我想你需要冷靜一下。”
章厲:“我已經足夠冷靜了。”
他苦苦壓抑着欲|望,在越軌的邊緣克制,他所有的快樂和痛苦都建立在懷裏這個人的身上。
他愛他,像愛自己的生命,甚至超過自己的生命般愛他。
章厲的聲音很冷靜,冷靜的像是這個手臂微微顫抖的男人不是他。
他說:“只要你一句話,我願意為你去死。”
柏易實在無法理解這份感情。
他除了父母以外,最愛他自己。
他不曾在任何人身上投注過多的感情。
章厲把頭埋進柏易的肩窩,他覺得舒服極了,過往的一切都可以忘記,未來的所有都可以抛諸腦後,他的靈魂都在顫栗,每一寸都在叫嚣着要不惜一切手段得到這個人。
章厲的聲音在顫抖:“柏易……”
柏易被他喊的天靈蓋一陣發麻,他沒能料到這樣的純男性聲音竟然能讓他覺得肉麻。
這感覺太新奇,也太刺激。
柏易:“但我不覺得我喜歡男人。”
章厲:“如果我去變性,就太醜了。”
柏易:“……”
他幻想了一下章厲穿上女裝,整個人都不好了,他難以抑制的勾起嘴角,忍無可忍的笑出聲來。
章厲握住了柏易的手,他虔誠的低下頭,嘴唇在柏易的手背上輕輕一碰。
落下了兩人間的第一個吻。
輕的像是一片羽毛落在手背,又像是一陣暖風輕輕拂過。
柏易愣在那,他一動不動,在那個瞬間連呼吸都停止,被章厲吻過的手背皮膚像是被火燒過一般灼燙,他的心跳不受控制的跳快了,這種陌生的感覺讓柏易覺得很不舒服。
但章厲沒有在一吻後松開柏易的手,他緊緊握着。
多少個無眠的夜裏,他在黑暗中祈求。
祈求柏易能夠愛他,不必像他一樣愛,只要能有一點,一點點就足夠了。
柏易只要願意走出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他來走。
直到走完這一生。
柏易正在那陌生的感覺中手足無措,就聽見章厲在他耳邊一遍遍告白。
或許是章厲的感情太過炙熱,連帶着讓他也失去了理智。
也或許是他确實動心了。
于是柏易聽見了自己的聲音:“如果我同意,你能聽我的嗎?”
章厲握住他的手太用力了,力氣大的讓他覺得疼。
章厲的聲音沙啞,但任誰都能聽出其中的激動和欣喜若狂,他近乎瘋狂的抱住柏易,摟住柏易的腰,他的眼睛通紅,嘴唇微微顫抖,他緊緊抱着柏易,抱住自己此生唯一的珍寶。
“什麽都聽你的。”
“我的一切都給你。”
我願付出一切,獻給你。
柏易伸手拍了拍章厲的後背,此時此刻,他覺得章厲像是一個缺愛的小娃娃,他有那麽一點憐愛他。
憐愛大約也是愛,只是不像愛情那麽深刻。
柏易輕聲說:“那我答應你。”
章厲不敢置信的擡起頭,他直視着柏易,看着這張熟悉的臉,心口漲得像是有什麽要溢出來一般。
柏易微笑着說:“你能把我松開嗎?太緊了,有點疼。”
章厲的臉很紅,他手足無措,此時此刻,他脫去了成功人士,成年男人的外殼,像是五年前那個青澀的大男孩,在心上人面前總擔心自己沒有做好,他說:“你想要什麽,只要我能給的,我都給你。”
柏易:“讓我想想。”
章厲看着柏易。
柏易嘆氣道:“我想去旅游。”
章厲瞬間答應,幾乎沒有思考:“好。”
柏易知道,章厲就算想要章武的命,也會親自動手,他變成瘋子,也是因為親手弑父,并且手段極其殘忍。
只要他們去過國外,去的時間長一些,長到章武失蹤或是死亡,他的任務就完成了。
柏易有一瞬間的愧疚,但這愧疚很快就煙消雲散了。
他并沒有欺騙章厲,他賠上了自己,答應了章厲的追求,但沒有答應自己會陪他一輩子。
他為了自己的目标已經付出了代價。
他否認自己的心動,好像這樣,離開時就不會太難過,也不會因為自責內疚。
章厲問他:“你想去哪裏?”
柏易靠在沙發上,姿态放松,轉頭朝章厲看去:“去哪裏都可以,環境好,适合長期休假就可以了。”
他眉眼帶笑,溫柔多情。
章厲貪婪的注視着他。
如果目光能化作實質,此時柏易的臉一寸一寸應該都已經被章厲撫摸過了。
這像是一個夢。
是一個美夢。
章厲的手握成拳頭,指甲陷進肉裏,血從縫隙中滴落到地毯上。
可他不覺得疼痛。
□□的疼痛,帶給他無盡的滿足。
“對了。”柏易狀似無意地問,“你剛剛在發什麽脾氣?是生意出了問題嗎?”
章厲的表情瞬間收斂了,他輕聲說:“沒什麽,只是一點小事,你放心,以後我不會在你面前發脾氣。”
柏易開解道:“如果你覺得事情不好辦,可以說出來。”
章厲顯然不想讓柏易知道這件事,也不想讓柏易插手,于是他說:“是跟合作商的問題,我晚點把文件拿給你。”
合作商也值得你發這麽大的火?
柏易笑意盈盈,并不拆穿。
章厲此時覺得自己有用不完的力氣,揮灑不掉的精力,他抹了一把臉,對柏易說:“我們搬家吧。”
柏易有些莫名其妙,怎麽就忽然談到搬家了?
章厲站起來:“現在這套房子太小了。”
他那雙黑色的眼睛像是黑曜石一般熠熠發光:“我已經看好房子了,有書房,有健身房。”
他對柏易說:“你想要的都有。”
柏易有些驚訝:“你什麽時候去看的?”
章厲:“最近你不在的時候我就去看房子。”
他希望能準備好柏易想要的一切,柏易什麽都不用擔心,他只需要坐着,等自己把他需要的送上去。
章厲微笑着:“我們現在就可以去看。”
于是他們就這麽曠工了。
不過因為章厲是老總,于是也沒人敢攔他們,再說了,老板曠工,能叫曠工嗎?
柏易和章厲出去的時候,所有人都目送他們離開。
等人走後,才敢小聲讨論。
“剛剛章總發火了。”
“也就只有柏易能進去。”
“換成我們早被打出來了。”
周偉憂心忡忡:“我們要不要去提醒下柏易啊?”
幾人互看一眼,面面相觑,只有周偉真心實意的為柏易感到危險,他說:“章總這幾年,你們都知道……”
他們在章厲搞原石生意沒多久就跟着章厲了,也是慢慢從無到有,歷練出來的。
沒有章厲,就沒有他們的今天。
在恩情和未來面前,柏易無足輕重,何必為了一個“同事”,把自己置于危險的境地下呢?
“老周,你別管太多,說不定柏易自己也願意呢?”
“他要是願意,這輩子就不用奮鬥了,房子車子和錢都是現成的。”
“再說了,章總除了是個男人,脾氣差了點,別的都很好嘛。”
周偉覺得柏易是個好人,自己也想當個好人,奈何沒有膽子小,又舍不得這個好工作,只能閉嘴。
但還是打定主意要找個機會暗示柏易。
柏易自己大約也不知道,他那戰無不勝的人格魅力竟然還從章厲身邊策反了一個老員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