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榮耀退場
時琅站起身,攤開手心,捏拳,放上一張白手絹。
看上去像是會發生什麽有趣的事情,周圍的人都被挑起了胃口。
第一次參加秦家宴會的時琅并不知道秦家舉辦的宴會大都氣氛沉悶,且不說秦承翊本身很少會出場,就算出場了,也不會給不熟的人提供對話的機會,賓客們早都習慣了秦家的宴會模式,本來也沒對拉攏秦家抱什麽期待,能見到這樣意料之外的場景也已經是心滿意足了。
時琅對着觀衆們鞠了一躬,撤開手絹。
一朵嬌豔欲滴的紅玫瑰靜靜地立在時琅指尖。
已經有女眷忍不住驚呼了出來,有幾個性子烈的甚至吹起了口哨,看向時琅的目光火辣極了。
時琅手腕一翻,玫瑰便躺在了他的手心裏,他環顧一圈,臉上蕩漾着淺淺的微笑,被他注視到的人就像是被感染一樣,露出了愉悅的笑容。
這算得上是魔術表演中謝幕的一環,要如何更好地向衆人展示自己,曾經滿分通過魔術師考核的時琅顯然對此很有研究。
但是,即使是他也沒有想到,在這所有人都該覺得愉快的一刻,竟然會有人哭了出來。
聽見哭聲的瞬間,時琅整個人都僵住了,這一幕絕對能稱得上是他短暫的異世界生涯中最黑暗的時刻。
方知夏旁若無人地抹着眼淚,抽抽噎噎地捂着嘴。
時琅張了張嘴,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方知夏:“對,對不起,我就是,就是想起了往事,阿琅,阿琅對不起嗚嗚嗚……”
時琅:“……”
原著中并沒有提到竹馬會變魔術。
賓客們都驚呆了。
幾乎所有到場的人以為他們能見證一個豪門權貴和窮小子之間的愛情故事,現在看來,故事好像比想象中的要更……複雜一點?
秦承翊的臉色非常不好,好不容易緩和了一些的氣場一下子又陰沉了下來。
時琅:“方先生,我早就和你說過,我們之間早就已經結束了。”
方知夏:“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我的錯,是我一直,放不下……”
時琅盯着他看了半晌,嘆了一口長長的氣。
這朵玫瑰本就不是給方知夏的,只是現在,他也沒辦法給秦承翊了。
時琅擡手,再次将白手絹蓋上,掀開,玫瑰消失不見,金屬碰撞的聲音清脆地落在每個當事人的心上。
一塊精致的腕表。
時琅:“我們本來不會成為敵人,如果不是你費盡心機地想要除掉我。”
秦承翊:“咦,這是……”
時琅輕佻地說道:“是嫖資。”
方知夏一下子白了臉,這一次他不是裝的,而是真的慌了。
時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心安理得地享受不屬于自己的東西,甚至還能裝作被強迫的樣子,你說,天底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情?”
至始至終,方知夏做的所有事情只有一個目的,就是為了勾起秦承翊的嫉妒之心,借他的手除掉竹馬君。
原著裏沒有明說,但這顯然是一條暗線,在前期一直貫穿着整本書的,并不是男主和秦承翊之間的恩怨情仇,而是他對竹馬君毫無由來的恨意。
就時琅來看,這其實也不是什麽不能理解的東西,方知夏表面看上去軟弱沒有主見,其實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竹馬君是他從小玩到大的夥伴,但是,不管是成績上的差距,眼界上的差距,家世上的差距,無一不刺痛着方知夏的心。
尤其在相愛以後,竹馬的家人甚至明确地對方知夏表示嫌棄,那個時候,方知夏對于竹馬君的感情,就已經是恨意大于愛意了。
這樣的背景下,放棄和背叛便是理所當然的結果。
竹馬放棄家庭選擇愛情,或許會讓方知夏有一瞬間的動容,但是這些動容遠遠不夠,因為方知夏的父親欠着賭債,方知夏根本就沒有選擇,他不可能和竹馬一起從零開始白手起家,他必須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劇情一開始的上錯床睡錯人事件,便是男主自導自演的一出好戲。
他唯一沒有料到的是,秦承翊走錯了房間。
更加出乎他意料的是,走錯房間的秦承翊在現場留下了印有秦家家徽的腕表。
原著中,竹馬根本就沒有留意到這塊腕表,就算留意到了腕表也一定不會起心思,上錯床這件事對于竹馬而言是一生的恥辱,他不可能會有在案發現場多留一會兒的想法。
撿到腕表的那一刻,時琅就已經意識到這場攻略游戲的重點并不在于好感度,而在于隐藏在整個事件背後的真相——男主的真相。
面對着鐵證,方知夏連連搖頭,秦承翊卻已經反應了過來:“這塊表怎麽會在你的手裏,那天晚上究竟……”
時琅搖了搖頭,微微勾起嘴角,笑容撲朔迷離。
時琅:“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麽,已經不重要了,您與夫人的愛情天地可鑒,相信這麽一點小小的摩擦并不會影響到兩位的婚姻。”
根據原著,秦承翊對方知夏是一見鐘情,更別說一年後的現在,至少秦承翊單方面對于方知夏已經執着到了一個執拗的地步,不管男主做了什麽都能輕易地原諒,哪怕男主攪黃了幾千萬的合同都能一笑而過。
和幾千萬的合同比起來,不就是頭上有點綠嗎,完全沒關系的,至于男主生的孩子不是他的種,在真愛面前,這些小事算不上什麽的。
有句什麽話說得好,愛是一道光,綠到你發慌。
喏,這帽子看見了嗎,拿去戴好。
系統:……
系統:“嘤嘤嘤你做個人吧。”
時琅:關我什麽事,原著就是這麽寫的。
周圍有些小小的躁動。
關于秦氏掌權人和灰小子的故事,圈子裏流傳着好幾個不同的版本,但是受到衆人一致贊同的、比較有說服的版本是,這是一場一夜情帶來的緣分。
能來這裏的人都不是蠢笨的,甚至說是精明都不為過,眼下這出乎意料的發展,幾乎讓所有人都嗅到了驚天秘聞的氣息。
秦承翊站起身,表情非常嚴肅:“時少想說什麽?”
時琅:“這塊腕表并不牽涉到夫人的名譽問題,不過,為了以防萬一,相信秦先生還是想把它拿回去的吧?”
秦承翊:“自然。”
時琅:“我會把它還給秦先生,不過,需要您用一句話來換。”
秦承翊:“什麽話?”
時琅:“我愛你。”
秦承翊:“什麽?”
時琅:“一句話換一塊表,并不是什麽吃虧的生意吧?”
秦承翊皺起了眉頭:“讓時少見笑了,我是個古板的人,一般情況下不會輕易對外人說出這句話。”
“哦?”時琅搖了搖手裏的腕表:“這是一般情況?”
秦承翊咬牙點頭。
時琅呵呵一笑,手腕一翻,腕表被收起。
取而代之的,是一把漆黑的槍,黑洞洞的槍口正對着秦承翊。
滿座皆驚,尖叫聲此起彼伏。
這麽近的距離,就連保镖都來不及反應,一眨眼的工夫,他們的主人便身處險地。
時琅:“現在呢,還算一般情況嗎?”
秦承翊徹底黑了臉:“時少這是什麽意思?”
時琅:“一條命,換一句話,開價夠了嗎?”
秦承翊:“……”
時琅:“我、愛、你。”
尾音輕佻。
秦承翊:“我愛你。”
沮喪萬分。
時間仿佛定格。
系統提示音在時琅腦海中響起。
“叮咚,恭喜宿主完成任務,即将脫離世界,請做好準備。”
時琅:“再給我一分鐘。”
系統:“……哦,那你快點。”
時琅眼前出現了一個六十秒的倒計時畫面,就像是一層迷霧般覆在他的視網膜上,讓現實中的景象都模糊了些。
時琅沒有在意這個倒計時,他雙手捏住槍,輕輕一掰。
吧唧。
槍碎成兩半。
塑料的斷口暴露在空氣中,揭露了這把槍其實是一把玩具槍的事實。
時琅回過頭去,對着滿臉懵逼的楚衍說道:“你看,對于特定的人群而言,即使是假的東西也是存在市場的,因為這些東西确實能讓他們達到一些正常手段難以達到的目的,不過,一碼歸一碼,不管怎麽說欺騙都是不對的行為,即使是表演也應該先得到許可才能進行。”
然後時琅把目光轉回來,對着神色晦暗不明的秦承翊說道:“感謝秦先生的配合,說起來,秦家的仿制産品在網上熱度久居不下,如果秦先生介意的話,還是及時聯系律師明确商标權比較好哦。”
時琅一邊說着,一邊把腕表扔進了手邊的紅酒杯裏。
金屬的腕帶在紅酒中暈開淡淡的金光,像是醉意朦胧的星夜。
全場寂靜。
一秒後,掌聲如雷。
在場的所有人都發自內心地鼓起了掌,為這場盛大且成功的解說,直到很久以後,時琅這番對于高仿市場的言論也一直在業界流傳,成為所有人津津樂道的話題。
當然了,贊揚以外也誕生了許多不好的聲音,就像是現在,滿場掌聲之中,都有好幾個不和諧的因素。
方知夏的臉色奇差,看向時琅的眼神怨毒至極,哪怕那塊牽涉到他身家性命的腕表已經落入了紅酒杯裏,他的恐慌也絲毫沒有得到緩解,有些事情禁不起任何質疑,就像有了一根裂縫的雞蛋殼就會很快支離破碎,他清楚地知道他一直想要掩埋的事情即将浮出水面。
方知夏看向身邊的人,對方沒有鼓掌,只是靜靜地看着時琅,像是在銘記些什麽。
這異常的畫面讓方知夏更加不安起來……
周圍的環境和方知夏的目光都影響不到時琅,現在的時琅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在這經久不息的掌聲中——
攜着榮耀與光輝潇灑退場。
最後的瞬間,時琅和秦承翊四目相對。
時琅有一瞬間的愣神。
他仿佛看見了一雙悲恸到了極點的眼睛。
……
最後的最後,系統的聲音在時琅耳邊響起。
系統:“您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追求正牌攻吧?”
時琅:“我一開始就說過,我對老男人不感興趣。”
伴随着一聲輕嘆,時琅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