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038
038
工作人員聞言, 弱弱道:“您是?”
“是克萊德的家屬。”古斯塔夫替阿洛答了。
在剛才的考核試場上看到克萊德的時候, 古斯塔夫就認出來這是他上次在角鬥場俱樂部見到過的和阿洛抱在一起轉圈圈的男孩, 而出來後見到阿洛,他更是确認了自己的記憶沒有出錯。
“克萊德現在在哪裏,你們找到他了嗎?”阿洛急道。
“人、人已經在找了, 據那個把他叫出去的人說就在體育場後面——”工作人員伸手指了指後頭,阿洛也不聽他說了,直接跑了過去。
跟在阿洛屁股後頭的西萊六神無主,最後咬了咬牙也跟着去了。
工作人員見狀, 趕緊跟古斯塔夫還有藍葉莫爾彎了彎腰, 擦着汗道:“不好意思, 那、那我也幫忙去找人了。”
“去吧。”莫爾開口了, 聲音蒼老。
等工作人員離開了, 莫爾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個空間匣。
“老師。”他的助理見狀, 叫了他一聲。
莫爾看了眼天空中在體育場附近盤旋的幾只鳥獸, 說道:“幫忙一起找吧。”
鳥獸在空中盤旋轉着,暫時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阿洛跑到了體育場後頭就大聲喊道:“克萊德!克萊德!”
附近還有幾個工作人員在一起搜尋, 另有一個高大的青年被人抓着,暴躁道:“我确定就是在這附近!我哪知道他們現在去哪裏了!”
阿洛上前去,和他們擦肩而過的一瞬間,壓抑着狂暴的怒氣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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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發青年捕捉到他的眼神,頓時噤了聲,渾身都泛起了涼意。
阿洛現在沒空理這個垃圾,一邊尋找着小男孩的身影一邊喊道:“克萊德!”
克萊德陷入到了一場漫長的夢境裏。
他站在一個氣球內, 氣球是白色的,被吹氣鼓脹起來之後,邊緣就變成了半透明的膜。許許多多的人站在氣球外,面容模糊,他們對着他指指點點,議論紛紛,震動的胸膛,咧開的嘴角,傳遞到克萊德耳邊,全都變成了渾濁的嬉笑聲。
克萊德茫然地在氣球裏轉動身體,四處張望着,不明白那些人在看他什麽,在議論他什麽,有些膽怯,也有些無助。
他嘗試走到氣球邊緣,隔着那層膜去觸摸氣球外的人,然而那些人并不願意配合他,見他靠近了,便笑着紛紛退後,只有他的媽媽莉迪亞還地停留在那兒,克萊德看不清她,她的表情,或許是擔憂的。
他也嘗試緊貼那層膜,努力地用眼睛去看清楚膜外那模糊的世界,然而依舊是失敗的,他什麽都看不清楚。
最終,他蹲了下來,抱着膝蓋,望着地面發着呆。
或許是為了保護自己,或許只是因為無聊且站累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麽,能幹什麽,而他想,自己可能一輩子都會被關在這個氣球裏,一輩子都看不清除了他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吧。
這種日子不知過了多久,時間走得很快,又似乎走得有些慢。
光陰流逝,而克萊德卻始終是那個模樣,甚至連姿勢都沒變動過。
他仿佛被凝固住了,又仿佛是被定在了原地,無法動彈,無法改變。
而不知何時,他的世界裏出現了“咚咚”聲,一下接一下。
克萊德微微震顫了下,緊接着,窒息感襲來,後腦勺有了鈍痛感,愈演愈烈。克萊德被吓到了,他錯愕地摸着胸口,努力地大張着嘴呼吸着,擡起了頭,發現整個世界都在一點一點變暗。
而那“咚咚”聲則在變得激烈。
克萊德顫抖着,手掌之下,被胸腔包裹着的心髒飛快跳動。他想讓它跳慢一點,再慢一點。
他開始害怕,開始恐慌,他的身上全是冷汗,絕望在心中蔓延。
這一刻,甚至連那些在氣球之外嘲笑他的人都不見了。
而他的媽媽朝他伸着手,卻也被一股力量拉走,越來越遠。
他的世界裏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克萊德低聲哭泣了起來,又孤獨又難過。
他好像快要死了。
他快要死了。
可他還不想死,就算要死,也不是現在。
——為什麽?
因為他還在等一個人,他還沒有見到一個人。
——是誰?
克萊德愣了下。
他趴倒在地上,雙手撐着地,努力地維持着自己的意識。眼淚從他的眼眶裏溢了出來,一滴一滴砸到了地面上。
他徹底看不清楚了,可他在心中描繪着那人的模樣。
那人有一頭清爽的金發,眼睛是如同海水一般的碧藍色。
他的臉很小,下巴尖尖的,嘴唇是很可愛很漂亮的形狀,唇色是水紅色的。
那人很漂亮,漂亮極了,是克萊德的世界中,最為色彩明亮,最為豔麗而溫暖的一道風景。
克萊德愛着他,尋找着他。
他知道那人就在氣球之外,那人和其他人不一樣,會撕裂這個被氣球包裹的世界來營救他。
可是克萊德快要等不到了。
他的世界徹底暗了,還有最後一絲光芒,即将從克萊德的頭頂徹底消失。
“……”
“……洛!”
“……阿洛!”
克萊德絕望地呼喊着那人的名字。
聲音回蕩着,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回應。
他仰躺在了地上,望着那即将徹底逃走的光芒,閉上了眼睛,眼淚自眼尾滑落。
他好想見阿洛。
想跟阿洛說話,想被阿洛抱抱,還想親親阿洛。
阿洛、阿洛、阿洛——
思緒仿佛被這個名字給塞滿了。
他明明說過要保護阿洛的——
這個念頭自腦海閃過,克萊德的睫毛微微顫了顫。
他“刷”的重新睜開了眼睛,猛地坐起了身,發着愣。
……是啊,他說過的,他要保護對方,絕對不願意讓別人把那人搶走。
他怎麽能死在這裏……
他不能死在這裏。
克萊德望着周圍。
一切已經變得漆黑的一片,可他知道,那層膜還在那裏。
大起大落之下,他忽然間問起了自己,為什麽總是等着別人來撕碎這個世界拯救他呢?
為什麽從來沒嘗試過自己去撕開裂口,踏出這個世界呢?
克萊德望着自己的雙手。
難道他沒有力量嗎?
不,他有的,只是那些力量曾經沉睡着,後來被阿洛喚醒了。
克萊德下意識地握緊了雙拳,回想起那個讓他心心念念的青年。
而也是這一刻,他突然間感覺到身體裏,一些東西在湧動着,積蓄着力量,沿着他的四肢百骸開始奔流,開始沖刷,一切正在蠢蠢欲動。
——他不僅有力量,他甚至可以變得更加強大。
下一秒,心有靈犀一般的,一道聲音闖入到了這個空間。
那個聲音響徹他的整個世界,震顫着他的靈魂。
“——克萊德!”
角落處,“羅曼”剛攥緊石頭,想要砸下去,就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叫喊聲,偏了偏頭。
有人找過來了。
他眯了眯眼,握緊了石頭回過頭,正要砸下去徹底了結這一樁事,竟然看見被他壓在地上的小男孩微微偏着頭,露出了側臉,而那露在外頭的一只眼睛,是睜着的,并且正看着他。
“羅曼”被吓了跳,下意識地松了松手,下一秒,數聲尖銳的鳥鳴聲在空中響起,夾雜着撲翅聲飛快靠近,“羅曼”擡頭一看,大概有幾十只大大小小的鳥獸從四面八方聚來,兇猛地向他襲去!
幾秒鐘前,體育場外——
蟲獸剛被從空間匣裏放出來,其中幾只飛鳥忽然就齊齊鳴叫着拍打着翅膀調轉了方向,争先恐後地往同一個方向飛去,把莫爾、古斯塔夫還有他們的助理都弄愣住了。
不僅如此——同一時刻,原本在天空中盤旋着的鳥獸,還有從其他各個方位飛來的鳥獸,全部都湧向了體育場後頭!
一瞬間,碧藍的天空中,各種各樣的飛鳥拍打着翅膀彙聚在一起,如同一股旋風,氣勢洶湧而猛烈,那尖銳的齊聲鳴叫響徹了整個學院的天際!
所有人都震驚地擡頭親眼見證了這一幕的發生!
莫爾的助理震驚道:“老師?”
莫爾怔了片刻,收斂了表情,嚴肅道:“不是我。”
莫爾雖然擁有掌控所有鳥獸的能力,但從不會真的去插手奪走別人對蟲獸的控制權。
然而他沒有奪走別人對蟲獸的控制權,有的人卻奪走了,那人不僅奪走了校園裏其他人的控制權,甚至還奪走了他的!
——奪取控制權,這件事情亘古以來只有一個血脈能做到,那就是藍葉!
莫爾微微顫抖地看着自己皺紋遍布的枯瘦的雙手——那人能奪走他的控制權,還證明了一點,那就是對方的能力,遠在他之上。
莫爾的助理嗓子都發緊了,他注視着莫爾,以眼神向莫爾請求着确認:“老師……”
古斯塔夫也盯着莫爾看。
莫爾朝他們鄭重地點了點頭,随後說道:“走,我們也過去看看。”
阿洛跟着其他人一起擡頭看到了數十只鳥獸齊齊往一個方向飛去的壯觀一幕,心髒重重跳了下——那個方位離他們不遠!
他沖了過去,一幫人跟在他的身後。
阿洛跟着鳥獸們的軌跡飛快地來到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就見到鳥獸們在一塊空地上聚集成了堆,如同一座小山,密密麻麻,同時還有其他鳥獸不斷拍打着翅膀降落,越堆越高。
西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這是什麽東西啊!”
阿洛卻絲毫不顧地跑上前去失聲喊道:“克萊德!”
他的聲音落地,鳥獸們瞬間拍打着翅膀四散開來,羽毛從空中紛紛散落。
而方才鳥獸們聚集在一起的地方,正躺着一個男孩。
男孩的腦袋下方有血跡,臉上也滿是血污。
他躺在那裏,一動不動。
阿洛快瘋了。
他沖過去把克萊德緊緊抱在了懷裏。
作者有話要說: 穩住,一步步來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