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043-046 (1)

043

阿洛僵在了原地。

敵軍發現了他們, 端起槍就朝他們射來, 海盜的反應更快一步, 直接開槍射中了對方!

“——等一下!”阿洛大驚,連忙攔住海盜。

海盜那一槍射的有點歪,射中的是對方的腿。

被射中後, 那名士兵膝蓋一彎就倒在了地上,但還掙紮着把槍對準了他們。

“你幹什麽!”海盜本以為阿洛應該挺上道的,結果不知道他怎麽就發起了瘋,登時怒了起來。

阿洛把海盜推開, 沖上前去直接踢掉了那名士兵的槍, 抓住他的手猛地一擰, 轉身就将人按在了地上!

海盜無法理解:“你到底想幹什麽?就算要問什麽機密也用不着問這種小兵吧!”

阿洛的心髒跳得很急促。

從醒來那一刻, 回想起夢中的那些事情起, 阿洛就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

他一把扯掉了士兵的頭盔, 對這個金發士兵用斐尼語說道:“你是斐尼人?!”

那士兵原先還是一副寧死不屈的模樣, 聞言吃驚地睜大了眼睛,拼命地回過頭來想要看阿洛, 喊道:“你是斐尼人?你為什麽沒穿戰鬥服,你不是士兵嗎?為什麽會在這顆星球上?”

“你跟敵軍是一夥的?!”見阿洛和士兵竟然流暢溝通了起來,海盜大驚。

“不是!”阿洛吼了一聲,他哪有心情回答這個士兵的問題,顫抖着問,“你們怎麽會來這裏的?你們在科研星上反敗為勝了嗎?”

阿洛很清楚,以當時那顆科研星上的戰況, 斐尼帝國只是茍延殘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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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抵擋住克裏希的進攻已經很不容易了,怎麽可能還有餘力追到克裏希人的星球上來,甚至讓克裏希人人心惶惶?

難道是斐尼帝國又找到了別國救兵?

然而那時候的斐尼帝國已經被所有盟友國抛棄了啊!

政治上沒有永遠的朋友,斐尼帝國擁有那麽多科研成果,自然也是別的星國的垂涎之地。斐尼帝國輸到了當時那種地步,阿洛并不認為還有哪個星國會來幫助他們,那些星國甚至還不如跟克裏希人站在一塊兒,徹底打敗了斐尼帝國之後,好并吞他們的研究成果。

所以此時斐尼帝國若無其事一般的進攻,戰鬥服上那幾年前就被廢棄掉的血色五芒星,方方面面都讓阿洛覺得不對勁。

士兵聽到阿洛說的話,稀裏糊塗道:“科研星?科研星什麽時候打仗了嗎……話說,你先放開我!你不是斐尼人嗎?!”

阿洛的腦袋亂極了,他扣着這人不放,卻也茫然着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一時稱得上是手足無措。

“到底怎麽回事?”海盜快抓狂了。

也在這時,一架戰機飛了過來。

海盜喊道:“小心!”

他抓住阿洛就往醫院裏躲了進去,兩人躲過一陣掃射,而剛才那個士兵卻被當場射殺身亡。

海盜“呸”了一聲:“哪裏來的瘋狗,竟然連自己人都殺!”

阿洛站在原地,恍恍惚惚。

“喂,你是斐尼人?”海盜眯眼盯着阿洛。

憑着那套戰鬥服,他們猜測出了敵方的身份。

之前他們怎麽也想不通,跟他們完全打不着邊的斐尼帝國不太可能會追蹤到他們的行蹤,那又是怎麽找到這顆星球的,可現在,他好像知道原因了。

“不是我,”阿洛知道海盜的眼神意味着什麽,啞聲回複了一句,“我來到這裏是個意外,而且什麽通訊工具都沒有帶來。”

“那現在這是什麽情況?”海盜指着外頭怒道。

阿洛的渾身都在發涼。

是米歇爾星将。

他知道,肯定是米歇爾星将。

到底怎麽回事?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一切發生了什麽樣的變化?

米歇爾星将的籌謀,他大腦中缺失的記憶,早在他不滿十三歲的時候就跟他見過面的古斯塔夫,此時這幫斐尼士兵……

一切交雜在了一起,混亂而又複雜,可隐隐約約之間,又有什麽要呼之欲出。

阿洛渙散的目光漸漸再次凝聚起了光。

他咬緊了牙齒,握緊了手中的槍,大步大步朝外走去。

“喂!”

海盜在他身後叫着。

阿洛什麽都聽不到了,他沖了出去,沖過一條小巷就看到了又一隊斐尼兵——斐尼士兵已經大規模着陸了這顆星球,同時進行着地毯式掃蕩與覆蓋全空的掃射,他們殺死克裏希人,帶走他們屍體的同時,也活捉着他們——阿洛想制止他們,但是斐尼士兵見到了他們的身影就直接朝他們進行了射擊。

無暇去管身後那個大叫着的海盜,阿洛動作敏捷地躲過,看着斐尼士兵從一間民宅裏跟拖垃圾似的把一個孩童和一個女人拽了出來。一只巨蟲從空中滑翔下來試圖攻擊他們,卻被輕易地擊中,哀鳴着落到了地上。而女人掙紮着不小心撞到了士兵的槍口,直接被炸到了腦袋,斐尼士兵便扔開了她,而後又彎下腰去,直接連帶着脖子砍下了她的頭,扔給了同伴,小孩子看到這一幕尖叫了起來,被士兵敲暈。

阿洛渾身發冷。

他似乎從來沒有想到過斐尼士兵入侵別人的星國的時候,會做出這種事情。

他依稀記得皇帝陛下來巡視基地的時候,對他們說過,他們的職責是保衛星國。他熱愛科技,只希望在有生之年無限地接近這個宇宙的本質,因此他也希望他們這些士兵能守衛好這一片創造奇跡的土地。

別人不來侵犯他們,他們也不會侵犯別人。

他們是和平愛好者,也是和平維護者,他們從不主動幹粗魯的事情。

因此當戰争發生的時候,有罪的絕不會是他們,而是對方。

然而這些“永遠無罪”的人,正在幹的是什麽啊。

斐尼士兵也會做這些嗎?

這些是将領要求的嗎?是皇帝陛下要求的嗎?

阿洛的眼中映入着這些畫面,他眨了眨眼睛,茫然而又怪異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這個星球的人的信號腺就在下巴那裏,”海盜在他身後喘着氣說道,“他們入侵這裏果然為的是這些人和蟲獸之間的秘密!”

說着,海盜罵了句髒話:“斐尼人真狠,看來他們是打算直接挖走那些人的信號腺拿去做研究了。”

說着,不遠處那幫斐尼士兵再次提起了槍對他們射擊了起來。

海盜繼續罵着,提起槍就跟這幫士兵對射了起來,一邊拉着阿洛說道:“走吧!快走啊!你不是還要去找古斯塔夫嗎,他現在正等着飛行器去軍部!”

也在這時,阿洛看到又有一名斐尼士兵從那間民宅裏拽出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男青年,非常瘦弱,腹部被劃開了一道傷口,淌着血,他的頭發是棕色的,墨綠色的眼眸中一片驚慌,見到門外只剩下身體的女人的屍體時,他晃了晃,直接跪了下去。

阿洛睜大了眼睛。

見斐尼士兵拉了兩下拉不動他,直接揚起手想要把他的頭顱也砍下來,阿洛猛地擡起手對準那人就發射了能源槍,直接轟掉了對方的左胸!

斐尼士兵見狀把火力都集中到了他身上,阿洛閃身躲避,飛快靠近,直接把最前頭的一個斐尼士兵的槍支奪了過來,同時扣住了他的手往前撞,直接把他當做了肉盾,抵擋着其他幾個斐尼兵的射擊!

跑了幾步後他将這個斐尼兵一推,推向剩餘幾人,自己跟着飛身踹飛了一個,又用槍射中一個,最後一個直接回身扣住了他的脖子,用力擰斷!

一旁,海盜看得目瞪口呆。

這一套精準而又極致的手法,只有經受過長年累月的軍事訓練才有可能做到——這個人,他果然是斐尼軍部出身!

阿洛解決掉了這隊斐尼兵,把跪在地上的男青年用力拽了起來。

男青年嗚咽着,臉上已經沾滿了淚珠。

阿洛盯着對方的臉,喃喃道:“迦勒?你是……迦勒?”

而男青年紅着眼眶望着他,啞聲道:“你是誰?為什麽認識我?”

044

阿洛覺得,自己的人生像是一根線,一根被折起來的線,過去那一端與現在重疊在了一起。

眼前的迦勒比阿洛當初見到他時還要年輕。

又或者說,他小時候見到的那個迦勒在長期的掩藏與躲避下,整個人變得更加怯弱與疲憊,如果沒有艾倫叔叔的打理,他或許會變得更為頹廢。

此時此刻的迦勒,就像是還沒有經歷到一切磨難的他,也有可能,此時此刻才是他磨難真正的開始。

阿洛的手一松,他輕聲問道:“你不認識我了?”

迦勒的眼中是疑惑,也是悲痛。

阿洛喃喃道:“也對,我已經長大了,你認不出我很正常。”

他一字一句,緩緩說道:“那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嗎?我是阿洛。”

迦勒不解地望着他,最終低聲說着:“我不認識你,你認錯人了。”便解開了自己身上的外衣,輕輕地蓋到了地上女人的屍體上。

他再也沒有精力來應對阿洛,親人慘死的事實讓他絕望不已,他伏在了女人的屍體上,哀聲痛哭了起來。

“喂,到底怎麽回事啊?”海盜在一旁,已經徹底看懵了。

阿洛直起身來,望着遠處蟲獸與戰機交纏打鬥的清晨的天空。

天空的顏色是湛藍的,代表着這本應是一個好天氣,這甚至是阿洛近日來見過的最美的一個晴天。

在他的設想中,這一天,他和克萊德還有莉迪亞或許會為克萊德取得了岚音學院入學資格而歡慶。他們或許會帶着克萊德去蟲獸管理局挑選蟲獸,盡管因為前段時間他們兩人的争吵,克萊德一直有些悶悶不樂,但接觸到蟲獸之後,小男孩應該會開心一點。

阿洛想着想着,遠處天空戰機的爆炸摧毀了他的構想。

他渾渾噩噩地往前走去。

克裏希人的武器設備比不上斐尼帝國,即使有海盜的資助,他們的軍用物資在此時也是遠遠不夠用的。

海盜說,這場戰鬥最開始爆發的時候,藍葉操控着蟲獸,帶領着軍部,硬生生扛下了敵方的一波火力。然而軍部的機甲兵其實已經快全軍覆沒了,敵方如今正好戒備着稍微退去,然而此時就連藍葉也變得不知蹤影,事态一下子就不妙了起來。

有蟲獸的輔助,對戰陸地兵,克裏希人還能掙紮上一陣,但是對戰飛行兵,普通人操控的蟲獸就完全沒法看了。

如今敵方正處于忌憚狀态,戰火稍有停歇,可再找不到藍葉的蹤影,恢複不了士氣,等到敵方察覺過來之後,他們就糟了。

海盜也不知道阿洛想去哪裏,但出了醫院後發生了這一系列事情,他條件反射地就跟着阿洛走了。

路上,他接到了一個電話,總算得到了莫爾的消息,然而并不是什麽好消息。

“哈?莫爾受傷了?!”

又一架戰機滑翔過來,海盜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但戰機并沒有掃射地面,而是彈射出了鐵絲網,捕捉了迎面朝他飛來的一只巨蟲。

“啧,我就說剛才半夜裏的時候那些蟲獸明顯還是在他的控制下的——普通人對蟲獸的操控力根本沒法跟他比啊!他不會要死了吧?”

兩名斐尼士兵拽着一個活人從拐角出現,一看到他們就射擊過來。

阿洛躲都沒躲,直接開槍射殺了那兩人,而擺脫了士兵的那人朝着阿洛他們這邊連滾帶爬地跑了過來,請求着他們的庇護。

“怎麽辦?你覺得呢?我們的軍火怎麽可能跟一個星國比?!你現在也看到了啊,再下去——”海盜壓低了聲音,“再下去,連我們也得玩完!”

“這顆星球完了!”

無意中,阿洛已經走到了一所學校門前。

他看到了正被兩個斐尼士兵抓在手裏,腳都脫離了地面,不斷掙紮着叫喊的加帕。

加帕在掙紮之中看到了阿洛,哭喊道:“偶像!救命!救命啊!”

阿洛射擊解決了其中一個士兵,另一個把加帕擋在身前當肉盾,他把槍抵在了加帕的背上,射線穿透加帕的身體就會射中阿洛,而他只要保證加帕的脖子和頭顱是完整的就可以。

加帕尖叫了起來,掙紮得越發厲害,他滿臉絕望。

下一秒,一旁撲來一道人影,将士兵撲在了地面上。

加帕摔倒在地。

阿洛沖了過去,與那人合力将士兵制在地上,而後一個肘擊就将士兵打暈了過去。

加帕腿都軟了,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剛才撲過來的那人連忙過去把他抱了起來,而另一個小小的身影也從一棵樹後跑了出來,抱着加帕就一起哭。

是賽諾和約書亞。

“我們想要往市中心這邊過來——”見阿洛走了過來,賽諾開口說道。

卻見阿洛仿佛沒聽見他說話似的,就這麽恍恍惚惚地和他擦肩而過走了。

“偶、偶像……” 加帕擦了擦眼淚,迷蒙地看着金發青年就這麽沉默地丢下了他們,走出了校園,而海盜跟在他的身後,一邊打着電話一邊也離開了。

阿洛還遇到了警察局門口,從一堆屍體底下爬出來了的西萊的朋友。

他渾身都是血跡和碎肉,已經被吓得神志不清,看到阿洛就朝他們撲了過來,而阿洛揮手把他丢開,當他再三上來糾纏的時候,阿洛将他踩在了腳下,狠狠踩踏了他的肩膀,踩得腳下的人發出了哀嚎,阿洛才收回了腳,繼續往前走。

海盜總算打完了電話。

他問阿洛:“你到底要不要見古斯塔夫了?要見的話就趕緊吧,我們要撤退了。”

阿洛停下腳步,轉過了身。

海盜的臉上閃過一絲尴尬,他抓了抓後腦勺,懊惱道:“別這麽看我,我們也沒辦法,沒道理跟着這顆星球的人一起死吧?”

十分鐘後,阿洛在一幢樓裏見到了古斯塔夫。

古斯塔夫正抽着煙,眉頭難得地緊皺着。

這是一幢寫字樓,寫字樓裏早已空了,只有幾具屍體還橫在不遠處,而寫字樓門口有一架墜毀的飛行器,應該是古斯塔夫他們的。

阿洛他們走了進來,古斯塔夫只擡了擡眼,開口恹恹道:“那個小藍葉呢?”

“克萊德還沒醒。”阿洛低聲說道。

“莫爾不久前受了重傷,”古斯塔夫頓了頓,壓抑道,“我說過,藍葉不應該到前線去,就該在後方操作,他倒好,一大把年紀了還不肯抛下這點自尊,現在呢,受了重傷,以這顆星球的醫療條件——啧!”

古斯塔夫撚了煙,扔在腳下踩了踩:“如果沒有藍葉,這顆星球就徹底完了。”

他說着,看向阿洛道:“藍葉必須有一個。”

這個“有”,不僅僅是指“存在”,更是指擔當起應付的責任,接下目前這場困局。

阿洛望着他,不說話。

與阿洛對視了幾秒,古斯塔夫嘆了口氣,顯現出了疲憊:“你來找我做什麽?你想明白了?但是我現在沒空來理會你那些事情了,抱歉。”

他揉了揉眼窩。

阿洛看着這個光頭,開口問:“你也不認識我了嗎?”

古斯塔夫的動作一頓,他放下手,奇怪地瞧着阿洛:“哈?”

阿洛問:“你也不記得我了嗎?”

古斯塔夫一愣。

“我想起了一件事情。在我十二歲的時候,”阿洛的嗓音幹澀着,“我們遇見過,你的手上腳上都有鐵铐,大家都猜測你是一個逃犯,你受了重傷,艾倫叔叔救了你。”

“到了第二天下午,你才清醒過來,你在等救兵,而當你的同伴到達的時候,你把我和艾倫叔叔都帶上了。我們本以為可以擺脫那顆星球了,但你卻說了一些怪話,做出了一些怪事——”

阿洛繼續說着,古斯塔夫開始聽得一頭霧水,但漸漸的,他的臉色嚴肅了起來。

“你說‘過去’是無法改變的,”阿洛說到這裏,恍惚地停了一停,而後聲音變得更輕,像是在對自己的喃喃,“你問我,是否相信過去能夠改變,然而你其實已經嘗試過了,只是失敗了,所以你放棄了抵抗……”

古斯塔夫沉默地看着阿洛。

過了半晌,他走下來,走近幾步,伸出手展開,露出了上面的一個小羅盤。

羅盤上那根指針,依舊堅定地指着阿洛。

“知道這是什麽嗎?”古斯塔夫問。

阿洛搖了搖頭。

“這是時光指引器,”古斯塔夫說道,“任何身上沾染了時空元素,穿越過時空的人,都會成為這個羅盤指認的目标。”

“自從發現時空元素之後,我們都德海盜花了将近十年才制作出這個羅盤,用以尋找宇宙中時空元素的所在,并且收集到了僅僅零點五克時空元素,”古斯塔夫望着阿洛,“知道為什麽我一開始見到你就知道你不是這顆星球上的人了嗎?”

“因為時空元素,必須是到太空中才能找到的。而這顆星球的人根本還沒有能力離開這顆星球,即使我們海盜來到這顆星球了,我們與這顆星球合作的第一次遷徙計劃也還在籌備中,所以這顆星球上不可能有人能夠接觸到時空元素。”

“我們海盜保守着時空元素的秘密,當然也會适當地向利益合作方透露一些,但總的來說,目前為止,時空元素的存在只有以我們為中心的極小的一個圈子裏的人才知道,而你明顯不是這個圈子裏的人,”古斯塔夫眯起了眼,“所以最開始遇見你的時候,我很好奇,時空元素是極難被發現,極難被收集的,我一直以為我們海盜是這個世界上接觸到時空元素的第一批人,卻沒想到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還有其他星際勢力也擁有了時空元素,甚至領先我們許多,已經完成了可以精準傳送的時空機。”

“這一方星際勢力是誰?他們是什麽時候收集到時空元素的,你又是怎麽樣被送到這個時間點來的?那臺時空機長什麽模樣?你是來自過去,還是來自未來?”古斯塔夫收緊了手,“現在我知道了。我猜測你來自未來,更猜測到了你所屬的星國獲得了時空元素的方法。”

未來捉住他的人最終從他身上得到了什麽,這已經是一件非常明确的事情。

古斯塔夫苦笑道:“真是該死。”

045

阿洛靜了好一陣,才開口說道:“我是被一臺空間傳輸器送到這裏來的。”

“那臺絕不只是什麽‘空間傳輸器’,”古斯塔夫又抽出一根煙來點燃,咬進了嘴裏,“你的身上沾染了時空元素,如果不是在太空中無意間進入了什麽時光通道,你的這次時空穿越就絕對是人為的。而天然形成的時光通道基本上沒人有機會碰到,所以從最開始我就沒在你身上考慮過這個可能性。”

古斯塔夫頓了頓,補充道:“這可能并不是一場以你為主體的計劃,你只是被牽涉到了其中,但如果你來到這裏的原因真的是那臺機器,那就絕對不只是一臺能夠進行空間轉換的機器。”

猝不及防地得知了與自己相關的如此重大的事情,古斯塔夫卻表現得非常冷靜,或者說,他努力地讓自己維持着冷靜。

他猛吸了幾口煙,問道:“你是斐尼人?我聽到剛才跟你來的那家夥跟其他人說的話了。”

“沒錯。”阿洛低聲道。

“這次的斐尼兵不是你叫來的?”

“不是。”

“那叫來斐尼兵的人,是一個跟你用同樣的方法來到這個時空,這個星球的人,是嗎?”

阿洛張了張嘴:“……我是這麽猜測的。”

“計劃得多麽嚴密的侵略!”古斯塔夫咬了咬牙,諷刺道,“在未來籌備好了一切,跨越了時間和空間來襲擊這顆星球——你們那位皇帝真是有夠瘋狂的!”

阿洛渾身都在發冷。

所以這就是他最開始來到這顆星球時,會有違和感的原因。

所以這就是這顆星球上沒有人知道斐尼帝國與他們之間的戰争的原因。

他來到的,根本是過去的克裏希星球。

“所以呢?結局是什麽?”古斯塔夫看向阿洛。

阿洛茫然地搖頭:“……我不知道。”

“你怎麽會不知道?你不是從未來過來的嗎?”古斯塔夫皺眉。

“……我從不知道在這個時間點,斐尼帝國和克裏希人交戰過。”阿洛喃喃道。

他一直以為克裏希人才是無端侵略他們的那一方。

将領們和戰友們一直都是這麽說的啊,克裏希人觊觎他們的科技,侵略他們只為掠奪他們的成果。他們還說克裏希人嗜虐成性,與野獸相伴的他們,心性也如同野獸一般。

然而現在算什麽?

在他所不知道的這個過去,斐尼帝國明明才是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克裏希人發動攻擊的一方,他們的目标是克裏希人與蟲獸的信號腺,僅僅為了一場研究,他們收集着克裏希人的頭顱,實施了慘無人道的屠殺!

他什麽都不知道——或者說,不論是斐尼普通人,還是那些普通的斐尼士兵,他們什麽都不知道!

可現在想來,他們的這一切無知都是有根源的——就如他的夢中所發生的,每一次爆發戰争,帝國都會停止運營任何新聞媒體,普通人根本無從得知戰事的具體細節,不知道敵人是誰,不知道戰況如何,不知道戰争的導、火、索是什麽,他們只是一味地承受着殺戮與恐懼,等到那仿佛永不停歇的戰火終于停止了,敵軍撤退了,他們才會開始修複那殘破的家園,而新聞媒體又恢複了運行,只是依舊不會報道才結束不久的這場戰争。

電視上的人帶着爽朗的笑容,朝氣勃發的精神面貌,他們在娛樂節目中捧腹大笑着,在打造出來的感動人心的節目中抒發着正能量,國王陛下又去探望了哪顆星球上的特殊人群,他和藹地與那些人交談着,暢談着未來——一切都表現得仿佛每一天都是美好而又充滿了希望的一天,仿佛生靈塗炭從未發生過。

阿洛忽然間感受到了從身體深處傳來的痛苦和憎惡,他察覺到自己似乎陷入到了一個巨大的謊言中,事實的一切,和他所得知的,和帝國傳遞給他們的,完全不一樣!

可緊接着,阿洛就又想到了一個問題——那些參與了這場屠殺的士兵呢?他們也什麽都不知道嗎?一場戰争要有多少人參與,就算上級不透露具體的事發原因,士兵本身總是能察覺到什麽的吧?

斐尼帝國既然有此行徑,這種事情就絕對不可能只發生了一次,涉及到那麽多士兵,帝國是怎麽做到将消息掩藏得如此嚴實的?

這一刻,阿洛想起了自己腦袋中缺失了部分的記憶。他預感到,那些缺失的記憶,每一部分都會讓他更進一步地接近事實的真相。

古斯塔夫抽完了手頭上這根煙,沉默片刻,他将脖子上一根帶着墜子的項鏈摘了下來,遞給了阿洛。

阿洛回過神,怔怔道:“這是什麽?”

“我說過的,你告訴了我我想知道的事情,我就告訴你你來到這裏的原因,同時送你回去,”古斯塔夫緩緩說道,“這是我們自己初步研發的時空機,比不上你們帝國未來的那臺時空機,它沒辦法幫你進行定點傳送,只能觸發曾經在你身上展開過的時空通道。也就是說,沒有進行過時空穿越的人是沒辦法使用這個簡化時空機的,但是進行過穿越時空的人,就能利用這個時空機回去。”

阿洛的瞳孔猛地緊縮了下。

他澀然道:“所以你說過,沒有你的幫助,我可能一輩子都回不去。”

“沒錯,”古斯塔夫沉聲道,“不過在把這個東西給你之前,你必須告訴我,你是在什麽時候,在哪裏碰到我的。”

阿洛愣了下,說道:“那一年我十二歲,現在我是十八歲。”

阿洛又回憶了下,想起他是在十一歲那年遇到迦勒的,便遲疑道:“或許,現在這個時間點對于我而言是七年前,也就是說一年多之後,十二歲的我會和你在斐尼帝國的科研星上相遇。”

古斯塔夫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阿洛猶豫了下,說道:“你說過你嘗試改變‘過去’,或者說是你已經知道事态發展的未來,但是——”

“我知道!”古斯塔夫打斷了阿洛,冷冷說道,“但是不嘗試一次我不會甘心的,想要捉住我,做夢去吧!”

阿洛聞言,也不再勸了。

他依稀記得十二歲那一年遇見古斯塔夫時,光頭神色中與話語裏的那一絲瘋狂。

那或許是掙紮過後還是陷入到了命運中的憤怒和自嘲。

阿洛忽然間理解了當時的古斯塔夫說的所有的話。

過去是無法改變的,這句話的意思,并不是說命運有着自我意識,能将人類企圖改變的發展扭回到正途,而是說一切的發展自有它的成因,不論是某個人曾經做過的事,接觸過的人,還是這個人自身的性格,理念,冥冥之中都已經為他指定了未來的方向——乍看之下,命運的形成仿佛往往是無數個二選一或者幾選一的選擇題堆積而成的,是“偶然”的産物,然而其實并非如此。

因為每一個選擇,并不是比重相同的。

同樣一個問題,給出A、B、C、D四個答案,讓同一個人每做一次選擇便抹消一次記憶,反複做十次,有百分之九十的幾率,他會選擇同一個答案,因為那是他最為喜愛的答案。

這就是所謂的“命運”,是一個人從出生起,便有無數個細節,無數次經歷累積而形成的人格所導致的人生方向。

那個方向,注定了他的結局。

然而如此一來,又怎麽能說未來掌握在他們自己的手中呢?

過去無法改變,而“未來”也将會成為“過去”,亦是無法改變的——除非一個人性情大變,變得不再是自己,而是一個全新的人,開啓了全新的旅程,不然有多少人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命運由他們自身誕生,雖因他們而起,但不由他們所控。

那麽他們的未來是什麽?他們的結局又是什麽?

阿洛迷茫了。

他接過了古斯塔夫給他的時空機,看着一艘航行機在寫字樓外頭停下,看着古斯塔夫沉着臉跟其餘海盜一起進入了航行機裏,起飛離開。

這幢樓裏只剩下了阿洛一個人,空空蕩蕩。

阿洛忽然間感覺到腦袋抽疼了一下,下一秒他飛快地往自己的脖子上一摸,摸到了一粒東西——是銀色的一個小顆粒,被阿洛放在指尖後僅僅停頓一秒,便極快地順着他的手指往他的手背那兒爬去!

——這是一個他從沒見過的微型機器人!是什麽時候爬到他身上來的?

阿洛迅速重新撚住了它,想起了在岚音學院與米歇爾星将那短暫的相遇,皺了皺眉頭,而也在這時,他的腦海中有久違的機械音響起:“已完成專屬控制設定……”

阿洛頓感不妙。

“已進行其他信號屏蔽……正在與新操控者進行連接,新操控者連接完畢……”

阿洛憤怒了起來。

而一道命令完全不顧他的意願,就這麽闖入了他的腦海:

“——殺了藍葉克萊德!”

046

米歇爾在森林裏呆了很久。

自斐尼軍隊來了之後,他就亢奮着。

他大聲呼喊着,希望那些戰機能看到他,降落到他這邊來,他拖着自己那條傷腿,沒走幾步就摔倒在了地上,而自始至終沒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漸漸的,他開始憤怒,開始對着那些斐尼戰機怒罵吼叫。

——他觸發了這一場偉大的戰争,然而外面熱火朝天,他這裏卻冷冷清清,竟然沒有人關注到他!

他堅持了這麽多年,就是為了這一刻!所有人都應該知道他不是廢物米歇爾,他肩負着光榮的使命,而他已經成功完成了!

那些辱罵過他的人,都該向他道歉,向他下跪!

可罵着罵着,米歇爾累了。

他來到這顆星球已經有快一個月,這一個月的時間讓他筋疲力盡。他開始想家,想要返航。

他曾經有一個未婚妻,後來他們解除了婚約。

他一心投入到了陛下交給他的偉大事業中,為此抛棄了一切,奉獻了一切,然而此時此刻他忽然間有一點後悔。

如果當初那個家庭能順利建立就好了。

這樣的話,他回去之後會有妻子兒女等待着他。帶着榮譽凱旋而歸,享受親情的溫存,這一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不對。

當他冒出了這個念頭的時候,米歇爾猛然想起——當初的“他”似乎沒能回到斐尼帝國。這場戰争爆發過後,沒有人看見過“他”的身影。那些人曾對七年前的他說過,或許是因為世界不允許兩個“米歇爾”在同一個時空見面,當他踏上了克裏希星球的時候,“他”就消失了。

所以當他成為了“他”之後,他也根本沒有可能回到斐尼星球——溫馨的家庭、榮譽的凱旋、辱罵者的道歉都不可能發生,當另一個七年前的米歇爾踏上這片土地的時候,他就會自動消失?

米歇爾疑惑着,他從來沒有去考慮過這個問題,每當別人鄭重地跟他說這件事情時,他都堅定地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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