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046-047 (1)

米歇爾坐起身, 眼睛裏亮起了光芒:“你……”

他用一個微型機器人調整了這個青年腦袋裏的機器, 順利地重新控制了他, 并且給他下達了命令,殺了藍葉克萊德就來這片森林!

現在這個人來到了他的面前,那是不是代表他已經改變了命運, 那個強大而又該死的藍葉克萊德已經死在了這個時間點?!

然而下一秒,金發青年扔掉了搶,拔出了腰後的一把軍刀,拖着腳步向他走來。

米歇爾一愣, 發覺金發青年的身體動作有些怪異——他的雙腿詭異地向內微微彎折着, 左腿膝蓋下方甚至有一根斷裂的白骨刺穿了褲子的布料, 橫斜在那裏, 然而即使變成了這樣, 青年還是一身肅殺, 緩慢而又強勢地一步一步朝他靠近, 仿佛絲毫感受不到肉體上的痛苦似的。

而青年臉上的血跡——有不少是從青年的眼睛、耳朵、鼻子、嘴巴裏湧出來的。

這是違抗了命令的表現!!

米歇爾呆住了,反應過來後危險臨近的本能讓他掙紮着從地上爬了起來, 踉跄地往後退,他驚恐道:“你想幹什麽?藍葉呢?你沒有殺了他?”

青年盯着他,走過來留下一地的血跡,他抛了下軍刀,用更為方便刺殺的動作握住了它。

米歇爾連滾帶爬地往後逃着,吼道:“去殺了藍葉!殺了藍葉克萊德!我命令你——”

阿洛悶哼一聲,吐出了一大口鮮血起來。

他的身體在戰栗着, 違抗着他的意志,想要折返回醫院,闖入重症監護室,用手中的軍刀刺穿克萊德的心髒。

阿洛嗤笑着。

他的身體,再怎麽不願意,也在他的掌控之下。

如果死都要完成命令,那就任由它被摧毀吧!

他不願意做什麽事情,沒有人能強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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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洛加快了腳步,他無視了幾乎要支離破碎分崩離析的身體,走過去踩住了米歇爾星将那條傷腿,後者發出了一陣哀嚎。

阿洛跪了下去,他喘了口氣,按住了米歇爾星将的肩膀,用軍刀狠狠抵住了這個男人的脖子。

“你、你怎麽能違抗我的命令!”米歇爾驚恐地掙紮,“藍葉是我們的敵人,是克裏希人的首腦,你忘了嗎?!”

阿洛死死地扣住了這個男人,開口說話,聲音已經因為忍受疼痛而變得十分嘶啞:“忘了?忘了什麽?忘了克裏希是主動侵略我們的,忘了帝國有多麽無辜嗎?”

“哈!哈哈!”米歇爾怒笑了出來,“這時候倒說起這件事情來了!戰場上哪有什麽絕對的正義和無辜,只有每個星國自身的利益而已!你是斐尼人,就該為了斐尼帝國死而後已!你進入軍部時就該有這樣的覺悟!你忘了當初起過的誓了嗎——”

阿洛眯起了眼,俯下身去打斷了他:“很不幸,我真的忘了。你能告訴我嗎,米歇爾星将,我到底忘了多少東西?”

米歇爾呆了呆,而後眼神游移了下,他嘴上逞強道:“你自己忘記的事情,自己回憶!沒有人能幫你記得它!”

阿洛冷笑着說:“曾經我很尊敬你,不論別人說你什麽,我都拿你當偉大的将領來看待。但現在,如果你不告訴我我想知道的事情,我就會用這把軍刀割斷你的喉嚨。”

米歇爾臉色大變:“你會被送到軍事法庭的——”

“是嗎?”阿洛低聲說道,“自從今天早上醒來之後,我就想了很多,剛才的來路上,我也一直在思考。過去是無法改變的,七年後的斐尼帝國淪落到什麽模樣你也親眼看見了,你确定就算我們回去了,那兒還有軍事法庭能審判我?”

聞言,米歇爾的反應變得更為激動:“住嘴!過去是可以改變的!我會做的比上一個我更好!我能夠改變一切,在這個時間點就殺了七年後的那個藍葉!”

“上一個你?”阿洛冷冷說道,“不,那不是‘上一個’你,那就是你自己。你是他,他是你,他沒有完成的,你也完成不了!”

“住嘴!住嘴!”米歇爾怒吼着,他的眼眶裏有眼淚湧了出來。

他的臉色蒼白無比,胸膛大起大付着,聲音裏帶着一絲哀嚎。

他想起了七年前的那個下午。

彼時他剛進軍部一年,訓練進度始終跟不上同期,同樣的一場軍事練習,別人都精力滿滿,而他很快便氣喘籲籲。他永遠是被打敗的那一個,永遠是拖累隊伍的那一個。他的成績始終在團體的末尾吊着,沒有人看得起他,沒有人願意跟他說話。

而就在那個下午,哈德陛下接見了他,偉大的帝王正式将這項獨一無二的偉大任務交給了他。他滿懷着激動,靈魂都在因帝王的器用而震顫。

他虔誠地在帝王面前跪下,發誓會為了完成這項任務付出自己的一切,發誓自己會做得更好。

而哈德陛下慈祥地笑着,點着頭說道:“我期待着你的表現。”

帶着陛下的期許,米歇爾開始了他在軍部截然不同的旅程。

他離開了隊伍,在其他所有人的不解和羨慕中戴上了A級将領的勳章。他終于能擡起頭,挺起胸,無視着周圍人的眼神從他們當中穿行而過,享受着他們對他的不情不願卻又無可奈何的敬禮,享受着他們對他的議論紛紛。

當然,還是有人挑釁他,然而自認是整個軍部中最為特殊的那一個人的米歇爾當然不屑于與那些人理論。

他的任務和他們是迥然不同的。

這項任務只有他能完成,這項任務關乎着帝國的進一步強盛。

他是獨一無二,無可取代的。

他琢磨着使得一切得以發生的因果,琢磨着怎麽樣能做到更多,為帝國贏得更徹底。

他們在第一次侵略克裏希的時候抓到了幾個正在撤退中的都德海盜,得知了時空元素的秘密,而他很快就派人将那個手握時空元素的古斯塔夫和他的同行同夥抓回了斐尼。即使後來古斯塔夫逃走了,他也已經得到了時空元素和時空機圖紙。

他發動了一個項目,召集了不少學者,在都德海盜已有的研究基礎上創造出了功能更為成熟,更為龐大的時空機——然而因為項目必須掩人耳目,所以那艘“世界之船”,以空間傳輸器的名頭而被其他人熟知。

學者向他言明,即使他們花了大量精力研究了,“世界之船”也無法保證能将人精準傳送到指定的時空點,是存在極大風險的,米歇爾便讓他們繼續研究,繼續研究。

他付出了許許多多的心血,好幾個夜晚都難以入眠。

然而他始終忘不了一次無意中偷聽到的帝王與他的近臣發生的對話。

或許是因為原本讨論的事情比較輕松的緣故,哈德陛下并沒有顧慮到很多,在沒有人發現的情況下,米歇爾聽到了全程。

“……陛下,時空元素是可以有更多的偉大用處的,讓米歇爾用在那種地方,是否會太過浪費了?”

“‘世界之船’有極大的風險,誰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做到把人精準傳送,所以那些元素再怎麽稀有,對現在的我們來說也是無用的,它們的唯一意義就在米歇爾那裏。更何況,這些元素用完了,我們可以再去收集,都德海盜花了十年收集到了零點五克,我們就有能力用更短的時間收集到更多的時空元素。物盡其用,用不着害怕一件東西被用掉了就再也沒有了,宇宙的資源是無窮無盡的。”

米歇爾聽得正自豪,就聽那近臣又問:

“但是如果‘世界之船’并不穩定,米歇爾又怎麽能……”

然後哈德陛下笑了:“你要記住,我們現在經歷過的過去,都是既定的。”

對話有一時間的停頓,近臣似乎是在思考哈德陛下的這句話。

哈德陛下又繼續說道:“我們斐尼大軍沒有回到過去,用現在的科技稱霸過去的星際世界,這是既定的。米歇爾是回到了過去的那個人,這也是既定的。其他人乘坐‘世界之船’,或許會被傳送到其他的時空點,然而只要是米歇爾坐上那臺機器,他就一定能到達指定的過去,因為這已經發生了,我們看到了結果。”

“原來如此,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近臣終于明白了,感嘆了一句。

也在這時,哈德陛下話語一轉,說道:“也不對,過去看似是既定的,然而只要我想改變,就能改變。”

“那——”

“只是我不需要改變過去而已,”哈德陛下笑着,漫不經心說道,“米歇爾是個廢物,我只需要他能夠做到回到過去,發送信號給我們這一件事情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我并不需要他去做。”

米歇爾當時一僵。

“所以這就是您一直沒有派人對米歇爾進行訓練的原因?”近臣說道。

“沒錯,我對他沒什麽期待,”哈德陛下慢吞吞道,“給他更多任務他也完不成,到時候反倒會壞事。”

“不過米歇爾本人似乎一直想要做得更多……”

“他想折騰的話,自己去折騰吧,只要不給他能力,他能做的也非常有限,”哈德陛下說着,像是在說一件有趣的事情似的和近臣開起了玩笑,“在離開隊伍之前,他的成績還是D,一個D級士兵,就算再怎麽折騰,又能翻出什麽水花?”

“我要他安安分分的,完成好發射信號的任務,其他事情都無所謂。”

米歇爾渾渾噩噩地回到基地後,頹廢了一整天,然後開始更為發奮地努力。

他認定陛下會對他有這種想法是因為他過去表現得太糟糕,但只要他努力,變得更強大,陛下一定會重新認識他,對他有更高的期望!

他開始鍛煉自己的身體,用更少的時間來睡眠和休息,用更多的時間投身入“世界之船”項目。

他發誓自己一定要跌破那些人的眼睛。

直到那一天來臨——

來臨前沒有任何的預兆,直到克裏希人攻到了科研星,攻入了地下基地,米歇爾預感到那一刻快要到了,時間開始催促他,他在槍林彈雨中躲到了“世界之船”中,開始第一次啓動那還沒有徹底完工的機器。

開啓、預熱、調試,一切以很快的速度順利完成,米歇爾的手都在顫抖。

他突然接到了來自哈德陛下的通訊。

通訊接通,陛下在那頭氣急敗壞地吼道:“不準使用‘世界之船’!計劃作廢,你什麽都不用幹了,你的任務已被收回!給我住手,聽到了沒有?!”

在皇帝陛下的狂吼中,米歇爾的耳朵“嗡嗡嗡”着。

他茫然了片刻,而後虔誠而又恭順地說道:“我會努力完成任務的,陛下,請您看着我。”

語罷,他切斷了聯絡,按下了傳送按鈕。

被寄予了厚望的,不穩定的機器爆炸了。

而他也在這一場爆炸中,順利地來到了過去的克裏希星球。

不,似乎并沒有那麽“順利”。

因為他的目的地,離傳說中藍葉出沒過的那座城市,還很遠很遠。

047

“空間傳輸器其實是時空傳輸器,很早之前,你們就已經開始計劃這一次侵略了,是嗎?”阿洛問道。

米歇爾喘着氣瞪着他,眼眶通紅,并不回答。

然而他的沉默已經為他做出了答案。

阿洛低聲道:“你們欺騙了我們。”

“那又如何?”米歇爾道,“難道永遠都要等到別人打到我們家門口來了然後再回擊嗎?你是有多幼稚,政治可不是在過家家!”

阿洛用了下力,軍刀的刀刃頓時嵌進了米歇爾的皮肉裏,割出了一道血痕。

米歇爾咬着牙發着抖怒道:“是因為什麽原因打仗,跟你們又有什麽關系!你們是士兵,只要聽從将領的命令就可以了,一切軍事與政治行動不需要你們自己的意志!這些事情用不着你們來評判!你既然進入了軍部,就該把自己全部奉獻給帝國,包括你的精神和思想!”

“我不是自願進入軍部的!”阿洛也吼了回去,“你們征兵的時候考慮過我們的意願嗎?有多少童兵是被你們強行帶走的?!”

阿洛吼完,意識到了什麽,喃喃道:“沒錯,我根本不願意進軍部,我讨厭戰争,讨厭打仗,根本不願意為了這個星國上戰場。”

不僅如此,他愛着身邊每一個對他好的人。

他愛院長,喜歡迦勒。

他愛孤兒院裏其他的小夥伴,喜歡在同一個軍營裏跟他日夜相伴的戰友。

他對那些人,那些物,明明有着那麽深刻的感情,然而這些感情全都消失了!

沒有到這顆星球上來,沒有遇到克萊德的話,他還要多久才會意識到這個問題?

也在這時,有許多畫面與聲音仿佛沖破了什麽阻礙,在阿洛的腦海中開始不斷閃現。

阿洛呻、吟一聲,閉了閉眼,看到了自己站在同期童子兵的隊列中,瑟瑟發抖,想哭卻又不敢哭的模樣。

彼時離他和院長他們分開已有半年——被斐尼士兵從那個金屬膠囊裏救了出來後,他因為在膠囊裏呆的時間有點久了,身體變得非常瘦弱,于是他被扔到了軍屬孤兒院,等到他身體恢複得差不多了,軍部又把他要了回去,而他在十三歲的時候,正式成為了新兵。

當時帶領他們的士兵面無表情地走在前頭,将他們帶到了一個機房,機房裏頭有無數臺機器,機器是一張床,有人躺在上面閉着眼睛,腦袋上戴着一個頭盔。

士兵對他們說:“進去,每人一臺。”

有膽大的孩子問:“這是什麽?”

士兵看了那孩子一眼,平板地回答道:“淨化你們精神的機器。”

米歇爾趁阿洛不注意的瞬間想要推開他,卻被阿洛重新重重按回到了地面,後腦勺撞到了草地,兩人都痛吟了一聲!

米歇爾吼道:“放開我!”

阿洛發着抖問他:“那些機器是什麽?什麽叫淨化我們精神的機器?”

“就是字面意思!”米歇爾快崩潰了,“每個人都會使用它!每一次上過戰場後,士兵都必須用一次這個機器,你自己使用過度把這件事情也遺忘了而已!”

又一段畫面閃現過腦海。

阿洛看到自己才進入軍部一年,便被派上了一次戰場。沒有被分配到機甲,他抱着槍便彙入到了大軍中。

他哭喊着射擊那些想要殺了他的敵軍,槍支廢了便拔出了軍刀,為了在戰場上活下去,他拼了命,發了瘋地殺着敵人,溫熱的血液不斷地濺到他的臉上。

他的思維和精神扭曲成了一團,而下了戰場後,他抱着跟他一起進入軍部,朝夕相處了一年的小夥伴的屍體崩潰地嚎啕大哭,哭着哭着,便被人拽到了那間機房,關在了裏頭。

他抱着膝蓋縮在牆邊不斷抽泣。

他知道那臺機器将會抹消他腦袋中不太愉快的記憶,為他植入随機的“正面記憶”。他恨着那臺機器,仿佛它才是他真正的敵人。

可他确實快受不了了。

最終,他咬牙切齒地爬上了那張床,絕望地戴上了頭盔。

機器開始運作。

他的哭泣漸漸微弱,停止,他變得平靜,安寧。

十分鐘過去後,機器發出了一道柔和的機械女聲:“歡迎重新回到美麗的斐尼帝國。”

而他摘下了頭盔。

他有些茫然,不知道這是什麽。

同時他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血液,被吓了跳——他僅僅是上了一次訓練場,怎麽會變成這樣?

一面奇怪着,一面卻沒有深究,他就這麽嘀咕着,腳步輕快地離開了那間機房。

而同樣的事情,在他十三歲至十八歲之間,反反複複發生了二十多次。

他在戰場上尖叫着怒吼着。

他抱着夥伴的屍體痛哭流涕。

他想要逃跑,卻根本無法逃走。

他想念院長,然而院長早就不在他的身邊。

那一天,他坐在“世界之船”的施工地,為夥伴的死去抹着眼淚。

他喝了許多酒,整個人都醉醺醺的。

而銀發的星将坐在了他的身邊,溫柔地問他“怎麽了”。

他打着酒嗝,說他受不了了,他一點都不想要功勳,他只想要盡快結束。

而星将摸着他的腦袋,說道:“你要習慣戰争,習慣死亡。去機房吧,去睡一覺,睡一覺就好了。”

他恍恍惚惚地點了點頭,便站了起來,往機房走去。

而又一聲“歡迎重新回到美麗的斐尼帝國”之後,摘下了頭盔的他雙眼閃起了亮光。

他想起剛不久前他在“世界之船”那邊,對米歇爾星将說他想要功勳,想成為和米歇爾星将一樣的人,而米歇爾星将鼓勵了他,只是鼓勵了什麽,他忘了。

他也依稀記得有人跟他說要習慣戰争,習慣死亡,可是誰說的,他也忘了。

隐約之中,他有種分離感,他感覺到有的東西從他身體裏消失了,有的東西又被添加到了他的身體裏,還有些東西錯位了。

可這有什麽關系呢?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再一次對努力拼搏贏得軍功燃起了熱情。

他仿佛有着使不完的勁,可以無限地為軍部,為星國揮灑。

斐尼帝國不斷地與其他星國交戰着,而他跑去機房跑得越來越頻繁。

每一次,他都不知道機房裏有什麽,但是他知道他非去不可,那裏有着唯一能把他從絕望的深淵中救贖出來的東西。

漸漸的,他成為了優秀的士兵阿洛。

他還“沒上過”戰場,在基地的訓練場裏呆了五年,他對第一次上戰場有着一定的忐忑和擔憂,但他又莫名有着信心,仿佛早已身經百戰。

他忘了曾經那些戰友的死亡,他開始對死亡無動于衷。

他甚至忘了院長,忘了迦勒。

他的腦海中,只剩下了星國、軍部、星國、軍部。

“歡迎重新回到美麗的斐尼帝國。”

這是每一個晴朗的早晨,他都會迎來的最甜蜜的問候。

阿洛垂着頭,金發落在他的額前,擋住了他的眼睛。

米歇爾已經無力掙紮,他罵道:“瘋子!瘋子!”

罵完,他又絕望地自言自語了起來:“我不應該落到這種地步……我完成了光榮的使命,你們都應該尊敬我……我克服了所有的困難,我完成了一切……”

“……你們是怎麽計劃這一切的?”壓在他身上的青年聲音幽冷地問。

米歇爾望着天空,喃喃道:“七年前的某一天,軍部收到了一個信號,信號是從一個陌生的星際坐标發出的,而信號的發射源來自于我。”

進入斐尼軍部的士兵,每一個都會被配備軍用的專用聯絡器,聯絡器能夠随時随地發射信號,且每個人的信號都不同,軍部只要用系統一匹配,就能知道發射信號的人是什麽身份。

而七年前,軍部收到了這個信號,令他們驚異的是,士兵米歇爾明明就在基地裏,沒有離開過一分一秒,他的聯絡器也在他的手腕上,沒有任何發射信號的記錄。

米歇爾本人更是對這件事情無比茫然。

那麽他們所收到的這個來自于“米歇爾”的信號,是怎麽回事?

而且那是一個紅色信號,是軍部層層審批通過後,才會給士兵開通權限進行發射的信號,那代表着士兵身負軍部重任,且也已經完成了使命——告訴了軍部重大軍事發現的坐标。

“軍部當然派兵過來了,而發生的事情就如你現在所見,”米歇爾毫無波瀾地說着,已經徹底放棄了抵抗,“在正式發動進攻之前,帝國已經派人來這顆星球上摸過情況了,他們知道了這顆星球上的人的特殊之處,知道了‘寶藏’是什麽,那個發射了信號的‘米歇爾’所肩負的重任又是什麽——克裏希人會成為一項驚世研究的材料,只要能夠成功研究出他們與蟲獸之間操控模式,我們就能無敵。”

“……所以植入我們腦袋裏的機器——”

“該說是機器,還是什麽……” 米歇爾嗤笑了一聲,“克裏希人身上的奧秘太難解開,軍部花了許多年,浪費了許多‘實驗材料’都沒能制造出人工的機械信號腺。愚蠢而又弱小的克裏希人,造物主仿佛格外寵愛他們,給予了他們這麽獨一無二的寶藏。”

頓了頓,他又說道:“但是那又如何?只要我們想要的,就沒有達不成的。”

阿洛盯着他。

而他也對上了阿洛的目光,嘴角扯開一抹詭異的笑容:“既然無法制造出人工的機械信號腺,那麽直接把他們和蟲獸的信號腺改裝成能夠适用于我們身上的不就可以了?”

阿洛握着軍刀的手顫抖了下。

米歇爾笑了出來:“沒錯,你猜的沒錯,我們每一個人腦袋裏的機器,都是由一個活體信號腺制成的!我們沒辦法直接把克裏希人的信號腺移植,但是只要把信號腺套進一個金屬殼裏,進行一定的改造就可以了,這種做法雖然耗費材料,且能夠制作出來的機器數量有限,但我們成功了!我們現有的信號腺,足夠整整十多萬士兵和将領使用!”

“你——你腦袋裏的那個,就是從那些野獸身上摘下來的信號腺做成的,而我,哈哈,我身體裏的信號腺,說不定就來源于前不久剛和你見過面的克裏希人——他們一定也想不到吧,七年後,他們身體裏的這部分東西會成為我的東西——”米歇爾神經質地揚起了身體,朝着阿洛大笑着吼道。

阿洛怒吼一聲,将他抵在了地上。

所以這就是克萊德能控制他的原因?

其實在看到斐尼大軍進攻克裏希的時候,阿洛就已經隐隐猜測到他腦袋裏那個機器的真正來歷了,只是他沒想到事實會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血腥。

阿洛強忍着暈眩,問道:“你和我是同一時間來到這顆星球的?不對,你比我晚,第一次試圖控制我的那一天,就是你來到這顆星球的第一天,是嗎?”

米歇爾咬牙:“沒錯!”

這也是他一直耿耿于懷的地方。

最開始,他自以為自己的穿越是成功的,但很快他就知道自己錯了。

首先,穿越過來的時候,他身上帶着的很多設備都沒有跟着他一起抵達這裏,他的聯絡器損壞了,在發射完一次信號之後就成了一堆垃圾。他身上的武器只剩下了一把槍、一把軍刀,三顆隐形紐扣。除此之外,就是上面剛發放給他的,專門用以調試軍用信號腺的新型微型機器人。

——這些工具太過簡陋,限制了他的手腳,給他增添了不少困難。

而其次,他剛墜落到這顆星球,便察覺到有一個斐尼士兵也在這顆星球上,而且士兵的信號腺已經被初始化了。

驚異之餘他試圖控制那個士兵,卻失敗了,有一股力量将他反彈了回來——

米歇爾作為将領,對于信號腺方面的事情自然比普通士兵要清楚得多。

目前為止所有的信號腺真要劃分的話,原始的克裏希人和蟲獸信號腺是第一類。

他們斐尼人将這些信號腺改造,消除了具體的血脈類別劃分,将這些信號腺統一變成了控制方信號腺和被控制方信號腺,這些初始軍用信號腺便是第二類。

而将領們被劃分到歸屬于他們控制的士兵後,将這些士兵的信號腺進行專屬化設定,使得其他星将無法插手到這些操控關系中來,這種信號腺則是第三類。

克裏希人的血脈對于所能控制的蟲獸的劃分十分嚴格,第二類信號腺雖然很接近第一類,但到底是不同的,真要說的話,其實就是混雜了人類因素的變種信號腺,普通克裏希人不存在這種血脈,因此是無法觸碰第二類信號腺的,更不要說第三類信號腺了。

但藍葉可以做到控制第二類信號腺——

因為藍葉是最為強大的變異血脈,能控制所有類型的蟲獸,即使是變種!

這也是當初軍部要求科研人員做出第三類信號腺的原因,進行專屬化設定之後的信號腺摻雜了大量的人為設定,不僅能屏蔽其他将領的幹擾,理論上也能隔絕藍葉的幹擾。

但一旦士兵的信號腺初始化成了第二類信號腺,藍葉就能控制他們了!

而最初來到這顆星球,發現這樣的情況,米歇爾僅需稍一分析,就知道那個士兵當時必定是初始化了信號腺,被藍葉控制了。

而控制他的藍葉,是這顆星球目前這個時間點的老藍葉莫爾,還是那個尚待覺醒的新藍葉?

在那所學院體育場外見到阿洛的時候,米歇爾知道了答案——即使控制住阿洛的時候,那個新藍葉可能還沒徹底覺醒藍葉血脈,但當時一切顯然已經顯現出了端倪。

然而他最為憤慨的,是他帶着崇高的使命而來,卻被那臺時空機甩到了離傳說中那個藍葉出沒之地十萬八千裏的地方——一路的躲躲藏藏和長途跋涉害他還未見到那個藍葉,便耗費光了所有的精力,受了不少傷,嗓音徹底變調,甚至于他的左腿都瘸了!

而這個士兵,他竟然被精準傳送到了新藍葉的身側,甚至将新藍葉視為兄弟!

這算什麽?

老天對他的愚弄嗎?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極為可笑的事情發生了——

當初第一次侵略克裏希星球之後,他們抓到了不少俘虜,最開始,沒有俘虜知道新藍葉的事情,克裏希政府将新藍葉的身份掩藏得很好,沒人見過這位新藍葉的真面目,他們只能通過僅有的一些信息,推測這個藍葉七年前可能還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直到後來,他們終于獲得了一條明确的信息——克裏希星球最頂尖的學府岚音學院第一次招募機甲飛行生的那一天,新藍葉應該就在那裏。

他們試圖問出更多的信息,那人卻說不出來了,因為他也是從別人口中聽到的。

而過了沒多久,他們又抓到了一個俘虜,據說那個俘虜也在那天考核的現場,極有可能與新藍葉接觸過。

他們拷問他,他卻根本不肯開口。

米歇爾當時也在。

他站在傷痕累累的那人面前,勸道:“你不肯開口,馬上就會死,你開了口,至少能活下來,而且克裏希人沒有人會知道這是你說的。”

當時他想了想,因為他們當下只能通過那所謂的機甲飛行生招募日确認七年前新藍葉出現的時間和地點,他便問:“你到底知不知道新藍葉是誰?那個時候新藍葉已經覺醒藍葉血脈了嗎?”後一個問題,是最重要的。

那人死氣沉沉的,擡眼看了看他,又垂下了眼簾。

片刻後,他輕聲道:“沒有,他是個廢物,什麽都不會。沒人想到後來他會覺醒藍葉血脈。”

終于得到了信息,米歇爾當時眼睛一亮,還欲問更多,卻發現面前的俘虜已經悄無聲息地死去了。

他沒有任何求生的意志,在留下這一句話之後,就停止了呼吸。

而當後來的米歇爾跋山涉水,來到了岚音學院外圍後,他遇到了一個早早便起來,一邊走在無人的小路上,一邊與家人打着電話,說是要趕去參加考核的老師。

他拼盡了全力殺了他,剝了他的皮,趕在考核時間開始之前匆匆趕去。

他一邊思忖着要怎麽對付藍葉——雖說按那個俘虜的說法,藍葉這時候還沒有徹底覺醒血脈,但他還是要小心為上。

在遇到阿洛,意識到控制他的正是那個新藍葉的時候,他還想着,瞧,這藍葉都已經能控制這個士兵了,誰知道他的血脈現在已經覺醒了多少?

他帶着懷疑,帶着戒備,來到了那間教室,想着或許應該先想辦法接近藍葉,奪取他的信任,再找機會——考慮了一半,那個高大的金發青年便告訴他,名叫克萊德的男孩無疑還沒有覺醒血脈,他肯定地說,男孩前不久剛做過血脈測試,這是醫院給出的鑒定。

當時,所有的質疑和警惕一下子煙消雲散。

米歇爾做夢都想殺了新藍葉,以證明自己的實力。

而當這一刻到來,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實踐自己已經夢了無數次的事情!

再多的拖延,都會增加他暴露的風險。

不如直接就地殺了那個男孩子,讓一切都結束。

——然而他失敗了。

他本以為他在阿洛身上放了一個微型機器人,等重新控制了這個士兵,他還能有一次機會。

——然而他依舊失敗了。

失敗、失敗、失敗。

他的人生仿佛已經陷入了一個怪圈。

無數的事實仿佛都在表明,他就是一個垃圾!沒用的東西!他的整個人生就是失敗的!

然而他不是!他不是!

他還不願意放棄,他還想掙紮!

米歇爾再次劇烈地掙紮了起來,血跡濺到了他的臉上,泥土沾染到了他的臉上。

他突然間想起還有一個辦法能讓他逃脫,喊道:“我命令你殺了藍葉!我命令你殺了藍葉!”

每喊一次,違抗着命令的金發青年就震顫一次,越來越多的血液從他的七竅流了出來,他的整張臉已經變成了血色。

下一秒,忽然間有一隊斐尼士兵闖入了這裏。

看到兩人,他們愣了下,而米歇爾激動地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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