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023

林譽的聲音有一些生硬：“我們現在就在回家。”

沈複生笑了笑，又把頭靠回車窗。

林譽道：“這麽大的事情，為什麽不跟我商量一下？”

“我沒覺得是多大的事情。”

林譽目視着前方道路，眉頭緊皺：“不是大事？你就沒有想過後果？宋越是為了流量可以不要底線的商人，你一旦走上了熒幕前就只能任由擺布，是好是壞都不由你說了算。”

沈複生嗤笑一聲：“壞？什麽叫壞？流言蜚語我從來不在乎，我賺了錢，她賺了流量，這分明是皆大歡喜。壞在哪兒？壞在沈家的名譽會因我蒙上污點是嗎？！”

林譽的呼吸陡然加促，沈複生幾乎以為他會暴怒，雖然他從來沒有見過林譽發怒的樣子。

但今天在宋家姐弟面前，他窺見了一個與他面前截然不同的林譽。

預感中的怒火沒有來臨，林譽穩穩當當地開車，遵守交通規則，不快一分也不慢一分。

真是一個循規蹈矩的男人。

沈複生也沒了争吵的熱情，又趴在窗玻璃上發呆。

車子開回公寓的小區，林譽沉默的停好車，将慢吞吞的沈複生從車上拉下來，一路拉到電梯上，直到回到家裏，進門換鞋，走到客廳。

在開口之前，林譽敏銳的察覺到這座房子裏有什麽跟之前不太一樣。他說不出具體的不同，只是覺得比之前冷清了許多，在他離開的這幾天，這裏似乎就失去了生活的氣息。

“你這些天住在哪？！”林譽張口問道，緊鎖的眉頭顯示他的內心遠沒有他的表面那麽冷靜。

沈複生略微遲疑，林譽看着他，瞬間爆發了。

“不要告訴我你一直住在宋惟那裏！”

他一把抓住沈複生的手腕，逼近了幾步，二人一起踉跄着跌進沙發裏。

沈複生掙紮道：“放開我！”

“你先回答我！”

“回答你什麽？！你自己在胡說八道！”

“那你為什麽不在家裏呆着？！”

“你不也沒在嗎？！”

沈複生吼了出來，二人一齊陷入沉默，只有粗重的喘息聲此起彼伏。

沈複生掀開林譽坐了起來，一邊理着衣服一邊道：“我這幾天住在醫院那邊，林總還想問什麽？！我為什麽不回這兒？你都不在，我回來幹什麽？靠我自己，是能住得起這種公寓的人嗎？”

“複生，你別這麽說，這裏也是你的家。”林譽有些脫力地擡手捂住眼睛。

沈複生不言語了，他不想在氣頭上和林譽吵架，發怒時的口不擇言，往往最能傷害親近的人。

“我不想你和宋惟走的太近。”林譽也慢慢起身，拉住沈複生的手。

他把姿态放得很低，仰視着他的眼睛幾乎有點可憐，卻清晰的傳達出他的意願。

林譽不願意他和宋惟走的太近，不願意他參加宋越的節目。不管林譽以多麽弱勢的姿态面對他，這種不願沒有商量的餘地。

“為什麽？因為他們是你的朋友嗎？還是因為他們是沈家的朋友？”沈複生自嘲的一笑，“算了，今天你把利益關系向宋越擺清楚，她肯定不會找我上節目了。”

把他推到公衆面前，就是把沈家的那些陳年舊事擺在臺前，公衆的道德審判會讓沈大路方妍和他的兩個兒女無所遁形。

林譽不會坐視那種情形出現。他是一個負責任的人，他真的對方妍很好，也是疼愛沈晴暖和沈晴朗的好哥哥。

這件事沈複生以前就知道，可從未像此刻這樣感受深刻，深刻的讓他心髒麻痹，指尖發抖。

他又一次站在了別人的天平上，他又一次被人抛棄。

一次一次，無數次，他總是不能吸取教訓，總是學不會林譽教給他的第一課，永遠在奮力地攀登，登上別人的天平一端。

然後看着每一個他在乎的人，護着另一端的人，對他說着抱歉，然後漸漸走遠，留他一人站在原地，慢慢地墜入無邊黑暗。

每一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他不能要求別人為他停留。

父親，母親，哥哥，林譽，所有人。

人的一生當中會有許多重要的人，會面臨許多取舍的境地，沈複生知道，即便他哭喊請求，搞得自己一身狼狽，除了換來別人憐憫的眼神，或幾滴同情的眼淚，他留不下任何一顆欲離他而去的心。

從小到大，他已經習慣了失去，習慣了活在別人的憐憫和議論中，所以他才練就一身不懼流言蜚語的銅皮鐵骨。

習慣了他依賴誰，挽留誰，誰最後總要離開。

他學會沉默，微笑着告別，不去喋喋不休自己的苦難，不讓自己狼狽，不讓別人為難。

無數次的分離讓他明白，不需要他一次次把自己的軟弱曝露在別人面前，沒有什麽眼淚和苦難是瞞得了別人的，只是別人有了取舍，才會對他視而不見。

別人總是對他這樣狠心，沈複生永遠想不明白。明明都曾視他如珍寶，為什麽最後無一例外選擇了另外的人？是他做錯了什麽，還是他不值得被愛？

“複生？你怎麽了？”視野中的林譽突然有些手足無措，他手忙腳亂的把沈複生拉到懷裏，找不到順手的東西，就用他昂貴的衣袖捂在他的眼睛上，“複生，我錯了，都是我的錯，你別哭。”

“我沒哭。”沈複生扯開他的手，瞪着幹澀的眼睛看着林譽，一滴眼淚卻毫無征兆地滑了下來。

他擡手捂住眼睛。

又是這樣，他又讓自己陷入狼狽。這麽多年他惟一能做的就是維持沉默的體面，這一次也沒有體面了。

可是，只有對林譽，只有對林譽，他再狼狽也想問個清楚。

為什麽把沈家人看得比他重要？！

既然能夠毫不猶豫地辜負他，又為什麽要對他這麽溫柔，這麽好……

“為什麽呢？林譽，你告訴我，我總是想不明白。”沈複生摟住林譽的脖子，把臉藏在他的肩膀。

既便已經如此狼狽，他也不想把全部的軟弱都曝露在人前。

曝露自己，賺來一把左右為難的眼淚，最後再被人舍棄，那樣的難堪，這一輩子已經夠多了。

他不想讓林譽看到自己，也沒有看到林譽被他一摟心碎欲裂的眼神。

他只感到林譽緊緊地抱住他，不住地揉搓着他的後背。

“你怎麽會這樣想？複生，他們怎麽比得過你重要？！”

一瞬間，春暖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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