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雙城

因為和寧姝的約定，趙知衍在寧繁出國之前都沒有再見過她。他不知道寧繁到底是怎麽想的，也不知道寧繁會不會覺得失望和難過，這一切都揪着他的心。因此，他開始迫切地期待着每個月月初的到來。

剛從寧繁老家回來的那個周末，趙旻得知趙知衍整整一個星期沒上班，只為了去追寧繁時，當着趙父趙母的面，狠狠地發了一通火。那情景，直讓趙父趙母也不好開口為他求情。趙知衍呢，也只好一言不發，乖乖地挨訓。

“趙知衍，你還真有能耐啊，上次借機醉酒鬧事，這次竟不管不顧，直接撂擔子，不上班了啊？”趙旻喘着氣，只覺得火從身體裏開始直往外冒，“什麽事周末解決不了？你應該知道，你現在的重心是什麽！”

“小姑……”

“沒有工作，就沒有立身之本，你拿什麽去追求別人？這是基礎，基礎，懂嗎？還有，”趙知衍心一緊，趙旻接着說：“你想想你現在的處境，畢業都三年多了，高不成低不就的，你有沒有想過以後，有沒有詳細的職業規劃？如果，情況一直是這樣的話，你問問自己，你甘心嗎？業都沒立，你怎麽還有時間想其他？”

期間，趙母還是不忍心，悄悄給趙知衍使眼色，讓他服個軟，主動認個錯。趙知衍卻在私下微微擺擺手，拒絕了趙母的提議。所謂對與錯，從來都是相對的。這在趙旻看來，是曠工，是感情用事，是不珍惜時間，當然不對。可從趙知衍立場出發，他也只不過提前休了年假，何況也有收獲，又哪來對與錯而言呢？但是，趙知衍願意承受小姑的怒氣。一方面，出于對長輩的尊重；另一方面，他也有私心，他不希望小姑遷怒于寧繁，讓寧繁覺得難受。雖然他并不認為，小姑是一個公私不分的人。趙知衍的坦然接受，最終的确讓趙旻的怒火得到了宣洩，慢慢地，怒氣也就消散了。

趙知衍不知道的是，在寧繁出國前最後一次去公司時，和趙旻一起吃飯，恰好聊到了這件事。事實也正如趙知衍所料，趙旻并沒有遷怒于寧繁，好像僅僅在談論雙方都認識人的一件普通的事而已。只不過說者無心，可聽的人卻記在了心上。之後，寧繁立刻給趙知衍打電話，但趙知衍一直沒接。

寧繁同樣不知道，趙知衍一直看着手機，好幾次曾沖動地想要接電話，可最後都縮回了手。然後，看着手機屏幕不再亮起，聽着手機鈴聲也不再響起。最後，只能長長地嘆一口氣。

在寧繁出國之前，還發生了一件事。沈淺聽聞寧繁即将出國，搞了一個小型的歡送會，邀請的都是一些相熟的朋友，遠在北方的程希也趕了過來，可趙知衍卻沒出現。所有人都不知道原因。當天，寧繁心底自然有點小小的失落，卻不得不強顏歡笑。寧姝是陪着寧繁來的，見此，并沒有多說什麽。沈淺很會活躍氣氛，程希也是真的不舍。最後，寧繁也被帶入到那種氛圍中，竟真有了些依依不舍的感覺。她一直以為，自從父母趙去世以後，她再也不會出現的這種感覺，再次在她身上出現了。可所有人都不知道。趙知衍确實去了，只不過就在門外，沒有進去。他也看到了最後離開時，每個人臉上的不舍。特別是寧繁，眼睛似乎有些紅腫，顯然是剛剛哭了。趙知衍頓時覺得自己的心也開始疼了，而且開始漸漸蔓延到全身每一寸筋絡。

寧繁出國當天，趙知衍自然不可能出現在送行的隊伍。同上次一樣，他也只能遠遠地看着，看着她和沈淺握手，和程希告別，和寧姝擁抱，眼神似乎瞟了一眼入口處，然後便頭也不回地過了安檢。寧繁是不是也在期待他的出現？趙知衍在心底無聲地問着自己，卻發現視線越來越模糊，原來淚水已在不知不覺間模糊了眼眶。趙知衍不斷地對自己說，就這樣吧，就當我沒有看到你走，讓我自欺一次吧。視線中模糊的你，漸漸遠去的你。一年後，我會清晰地看着你歸來。

出于以上種種原因，趙知衍迫切期待每月一次的通訊。

第一個月，趙知衍打過去，只來得及說了“寧繁”兩個字，便被毫不留情地挂了電話。

第二個月，趙知衍仍按時打過去，這次寧繁似乎連接的興致都沒了。

第三個月，趙知衍再打過去，依然如此。

第四個月，趙知衍接着打，還是一樣。趙知衍心中突然有了另一個決定。

第五個月，趙知衍當然不會放棄，還是一如既往地打電話，沒想到很快就有人接起了電話。可是趙知衍“寧繁”兩個字還沒叫出口，便聽到一連串英文響起，在抑揚頓挫地說了一大堆話之後，電話再次被毫不留情地挂斷。電話旁邊的寧繁一陣哈哈大笑，對室友說了一聲謝謝，然後興高采烈地拿着背包出了門。寧繁早上剛接到寧姝的電話，寧姝今天會飛來看望她，她得抓緊時間去接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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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繁到達機場時，寧姝剛從到達區出來，一下子就看到了寧繁。寧繁很高興，和寧姝擁抱了好久，還拉着寧姝的手撒嬌，活脫脫像個小女生一樣。她們都沒有發現，在她們不遠處，同樣風塵仆仆趕過來的，還有一個同樣牽挂寧繁的人。那個人當然是趙知衍。趙知衍來之前，并沒有向小姑詢問寧繁的地址，原以來到達之後，還得花費一點時間才能找到，卻沒想到，剛下飛機，就見到了寧繁姐妹倆，得到地址自然輕而易舉。趙知衍小心翼翼地跟在她們身後。

寧繁帶寧姝去了當地一家很不錯的中餐館。

姐妹倆原來說說笑笑，好不熱鬧。可寧姝總有一種被人盯着的感覺。寧姝裝作不經意地環顧四周，悄聲問：“繁繁，你沒得罪什麽人吧？我怎麽感覺好像一直有人在跟着我們。”

“沒有啊，我每天除了上課，基本上沒怎麽出去。”

“可從機場開始，我就一直有這種感覺。”

寧繁本不擔心，可聽到寧姝這麽說，只得安慰道：“那好，我們吃完飯，就趕緊回去。”寧繁雖然覺得不太可能有人會跟着她，但她相信寧姝的直覺。寧姝因為工作的關系，常常要到各地出差，在保障自身安全方面自然有自己一套獨特的方法。所以，姐妹倆也不耽擱，快速地吃完飯，然後便急急往宿舍趕。

趙知衍不明所以，只看到她們神色匆匆的樣子，以為有什麽事發生了，也立刻跟了上去。

令寧繁沒想到的是，她們在半路上還真被人給堵住了。

寧繁的宿舍前面有一段林蔭道，因為樹木高大，常年不見陽光，白天還好。到了晚上，卻顯得有些陰森。雖然有路燈，但光照的範圍總有限，有些地方還是黑漆漆的，特別滲人。寧繁和寧姝就是在兩個路燈之間的空隙被人給堵住了。

堵住她們的人是一夥年紀不大的小正太。五六個人一圍，就把她們倆給完全包圍了。而且每個人都看起來面色不善。其中領頭的那個拿着一把小刀在手上轉啊轉，讓我不得不擔心，那把刀下一刻會不會被甩到自己身上來。還有一個，身上竟背了一把擊劍，身上也穿着擊劍服，只是頭上沒有戴面罩。其餘幾個人也不安分站在身後，動來動去的，看起來也不太好對付。面對這樣的情景，寧繁輕輕了咽了口氣，實在不敢随便開口。

可寧姝反而安心了許多。這夥人雖然奇裝異服，看似兇狠，可畢竟年輕，而且只有五六個人，最多也只能算幾個小混混而已。寧姝相信自己能應付得來。寧姝把寧繁小心護在自己身後，低聲說：“你不用管，交給我。”然後用英語開始跟他們談判。但是寧姝話還沒說出口，就被突然出現的保安打斷了。

寧姝回身，朝寧繁擺擺手，微笑道：“看來，沒我們什麽事了。”寧繁這才真正放下心來，她感覺胸口一直提着那股氣終于下去了。只是寧姝卻低着頭，若有所思。這些保安來得太過及時了些。

保安當然是趙知衍叫來的。趙知衍跟在她們身後，看見一夥從圍住她們，他其實很想當時就沖出去，可最終還是決定去找保安。他不想再給寧姝讨價還價的機會。而且，他也跟寧姝想得差不多，那夥小混混成不了什麽事，讓保安來處理他們就行了。因此，趙知衍并沒有露面。只是他也知道寧姝可能有所察覺，困為寧姝離開時，忍不住朝四周看了好幾眼，幾乎差點就要找到他的藏身處了。不過，是因為這地方本就黑暗，這才讓他僥幸沒有被發現。事後，經過了解才知道，當天那夥小正太還并不是小混混，而是體育學院的學生，與寧繁的室友Sara是朋友。其中那個領頭的，還是Sara的男朋友。因為兩人前不久鬧了矛盾，Sara不理他，甚至迅速地交了新男友。他很生氣，打算恐吓寧繁，同時也想請寧繁幫忙勸勸Sara，所以這才會在那天晚天堵住寧繁。寧繁得知事件的前因後果，簡直哭笑不得。但是，最後寧繁還是好心地勸了勸Sara，Sara也原諒了男朋友。事情才算了結。

寧姝在國外陪了寧繁兩天，趙知衍也跟了她們兩天。只不過第二天，他更加小心，離得距離也遠了些。只不過似乎寧姝還在懷疑，總喜歡左顧右盼，趙知衍不得不多費些心思躲藏。而且，這兩天，也讓他越來越認清一個事實，那就是，寧姝真的在寧繁心中有特殊的地位。至少在寧姝面前，寧繁更加放得開，更加吸引人，也更像個依賴姐姐的小妹妹。聯想到和寧姝的那個約定，趙知衍真正意識到，這場賭約，他必須得贏。第二天下午，趙知衍和寧姝同一班飛機離開。為避免被寧姝發現，趙知衍特意留在了最後。他貪心地想再多留一會，再多看一眼。轉身之際，趙知衍輕輕在心底說了聲，別了，我的女孩。

第六個月，趙知衍仍按時撥通寧繁的電話，寧繁雖沒接，卻立刻給趙知衍回了短信：在上課，晚上有時間。趙知衍對着短信看了好一會兒，嘴角突然就不可自抑地笑了。晚上，辦公室已空無一人。趙知衍想起寧繁的短信，迫不急待看向身邊的手機，同一刻，手機鈴聲響起，趙知衍第一時間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

“我正準備給你打過去，沒想到你先打過來了。”此時，趙知衍心中只有欣慰和滿足。

寧繁調笑的聲音瞬間穿透了趙知衍的耳膜，直擊他的內心，“是嗎？趙知衍，我挂了那麽多次你的電話，你難道不生氣嗎？”

“那是我心甘情願的，和你有什麽關系？”趙知衍笑道。

“呵呵，趙知衍，謊話不要說得太好聽哦。”

“對你，我從來不說謊。寧繁……”

趙知衍聲音本就動聽，此刻透過手機傳來，寧繁似能感覺到趙知衍說出寧繁兩個字時唇齒間的那種溫柔，讓寧繁的心不由自主地開始一顫一顫的動起來。

“趙知衍，我可還在生你氣了。我出國之前那段時間，你去幹嗎呢？為什麽一次都沒見到你？”為了掩飾自己內心突然的小緊張，寧繁立刻轉移了話題，開始質問趙知衍。

終究還是問到了這個問題，趙知衍卻連反駁的理由都沒有。所以，趙知衍也開始了打游擊，不自然地笑了笑，問：“寧繁，在國外怎麽樣？前幾天，小姑還向我問起你。”也許前一句話不能讓寧繁轉移注意力，但提起趙旻，寧繁總不會視而不見。趙知衍覺得自己在這裏耍了一個善意的小小心機。

“趙總為什麽向你打聽我？”

趙知衍悻悻然，“可能她不好意思直接問你吧，我和你畢竟是老同學嘛。”

“請你轉告趙總，我很好，也不會辜負公司的苦心。”寧繁沒有懷疑趙知衍的話，把事情當真了。

趙知衍吱唔了兩句，把這件事算是一筆帶過了。

接下來，兩人一個聽，一個說，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可趙知衍卻希望時間能再延長一點，再長一點。等到趙知衍放下手機，才發現已接近淩晨。趙知衍又想起了他們初遇的那個晚上，漫天雪花下那個孤獨行走的倔強背影。趙知衍知道，那将會是自己心底最美妙的夢，一輩子都忘不了的夢。

誰又能想到，當那個背影女孩轉過身時，會讓彼此的人生從此不同？

很快，第七個月過去了……

……

轉眼，已到了第十二個月。

在過去的八個月裏，趙知衍常常往返于兩座城之間。一到周末，人就沒影了。沈淺曾在給寧繁的電話裏，抱怨過好幾次，寧繁往往只是一笑了之。因為，她并沒有聽趙知衍提起過這件事，所以她并未多言。只是在聽多了沈淺的抱怨後，下一次和趙知衍通話時，總是拿這個當玩笑一樣說給趙知衍聽，但每次趙知衍都有辦法糊弄過去，寧繁漸漸也就沒放在心上了。

趙知衍去的地方，當然只有一個，那就是寧繁所在的城市。每次去兩天，就好像陪着寧繁過周末，然後在周日下午返回。這樣頻繁的飛行當然會覺得累，但趙知衍甘之如饴。

最後一個月，在得知寧繁的歸期之後，趙知衍選擇了在原地等待，等待寧繁飛回他所在的城市。

那天，趙知衍比寧繁落地時間早到了半個小時，碰到了來接機的寧姝。自從項目結束後，寧姝離開電臺，和趙知衍至少有大半年時間沒見了。寧姝當然還記得她和趙知衍之間的約定，看見趙知衍出現在這也不奇怪，更是難得地給了趙知衍好臉色。

“我們在國外碰到混混那天，你也在吧？”

趙知衍沒有正面回答，反而把問題推給了寧姝，“你認為我在嗎？”

“我不知道。我只是有些疑心，保安出現得太過及時。”

趙知衍倒是很會避重就輕，“那是他們的職責。”

“但我總覺得有人一直跟着我和繁繁，我原以為是那群小混混。”寧姝不相信，繼續試探着問。

“說不定是錯覺。”

寧姝盯着趙知衍，可怎麽樣也看不出任何端倪，也就不再提問。二人靜靜等着寧繁出來。

“姐，趙知衍，我回來了！”

趙知衍轉身，看到了推着行李出來的寧繁，嘴角不自覺上揚，霎時覺得心中前所未有的圓滿。

寧繁，錯失三年，分開一年，我終于等回了你！

時光終不負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