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前方高能,慎入
風雨凄凄, 景夙策馬直奔皇宮,這雨下了好幾天,下的莫名的他心慌意亂, 尤其是蘇未剛産完沒幾天, 不知道那幫宮人有沒有去關好門窗。
他進了皇宮,來不及去朝辰殿跟華帝禀報案情, 直接回東宮,先查查門窗關好了沒, 他打開宮門, “蘇……”
然後, 怔在門前,身後閃電劃破了空際,如果可以, 他希望這只是場夢……
他的蘇未長劍刺向他的父皇。
“呲”的一聲,劍穿肉體的聲音,明明很輕很輕,他卻聽得一清二楚。
這肯定是夢……對吧?
只是一個不可能會發生的噩夢……
又是“呲”的一聲, 長劍收回,刺目的血順着寒光凜凜的劍身,滴滴落下。
華帝手捂住心口, 看到門前趕來的兒子,凄然一笑,高大的身體轟然倒塌在地,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父……父皇……”景夙喃喃着, 渾身的血液像是被瞬間抽幹,他跌坐在地上,看着他的父皇倒在一片血泊之中,而那個被他捧在手心上的人,那個背對着他的身影,孤傲筆直,一身冷漠肅殺,猶如那日“踏踏”的馬蹄聲下,歸來的雲信閣之主。
“快走!”一男子突然出現在她身邊,是那日一塊在河邊的人,原來,他還在宮中……她被那人拉走,頭也不回的跟着他跳窗而去。
她……在做什麽?
她在騙他?
她昔日的種種,為的就是來殺他的父皇?
一切的溫情,都是一場精心布置的局?
“皇上!”凄厲的聲音在身側響起,皇後身軟在他身側,景夙動手想扶,只碰到她的衣角,她已經跌跌撞撞的跑過去,趴在地上的華帝身上,語無倫次:“來人啊……皇上,你再撐會……秦莊主……”
華帝手撫上她的臉頰:“好好……活着……”
話音落下,那手也跟着滑落,整個東宮,只餘皇後凄厲的哭聲,與外面的風雨聲相交以及癱坐在門口,失了魂般的太子景夙……
永華二十一年,華帝薨,景夙登基為帝,改年號乾元。
乾元初年,太後林妤沁自請為華帝守靈,離開皇宮。
景夙站在城牆之上,看着浩浩蕩蕩的人馬向着皇陵出發,腦中一片空白,唯有那空蕩蕩卻痛到極致的心,在提醒着他,他還活着。
為什麽,他還活着?
“皇兄。”景茗顫抖着從後面抱住沒了魂一般的景夙,“景茗,就剩下你了。”
所以,求你,活着,好好活着……
景夙動了動,如行屍走肉般的身體終于有了反應,他回身抱住景茗,緊緊的抱着:“皇兄不會再弄丢你了的。”
同年八月,各小國斷貢。
同年九月二日,胡族來犯西北,将領王品一戰死沙場,西北沙曼、落西兩座城池失守。
九月十日,南邊戎軍大舉進攻,守城将領潘衛忠被暗殺。
九月二十日,東邊周國起兵,連奪三座城池,朝堂之上,一片混亂,惶恐。
景夙坐在龍椅之上,看着底下跪着的一衆大臣,聽着他們發顫着道:“請皇上裁奪。”
但,他拿什麽救國?
領兵的将領一個接一個死了,卻後繼無人……
他們徒有糧草,士兵卻沒有打勝仗的信心……
這樣,他怎麽救?
同年十月,楚國将領帶着十萬兵馬集結邊關,其使節上京面聖,替其國君求娶靈安公主景茗。
“嘩”的一聲,朝辰殿內,一本本奏折,被推落在地。
“朕說了,不準就是不準!”
“皇兄。”景茗跪在地上,頭緊貼着冰涼的地面,強忍着淚,道:“讓景茗去吧,現在,我們無将可用,犧牲景茗一人,至少能換來喘息的時間。”
“不準,朕不準……”他任性的吼着,直到頹然的靠在椅子上。
他,連景茗都護不了……
同年十一月,聖旨下,靈安公主和親楚國。
宮門前,一席嫁衣,女子巧笑倩兮:“皇兄,好看嗎?”
景夙看着她,手撫上她塗滿胭脂的臉頰,小小的,他道:“等我。”
等皇兄變強,等着皇兄迎你歸來。
風輕輕的吹揚,景茗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笑着道:“皇兄說什麽呢?弄得茗兒的妝都花了。”
景茗上路,和親的馬車踏出宮門之外,向着遠方緩緩而去。
景夙站在宮門之上,偌大皇宮,如今只剩他一人,哦,不,或許還有一個……一個還在嗷嗷待哺的嬰兒,一個他見了,只想親手殺死的兒子……
他仰頭喝着酒,頭頂藍天白雲。
司徒鏽,你不愧是能在短短三年內将雲信閣帶至頂峰的人!
景夙,你怎麽可以那麽蠢,那麽傻?
你害的父皇慘死,害的母後傷心欲絕獨守皇陵,害的天下大亂,害的景茗被迫和親。
而你,卻還在這宮殿之內,安然無恙!
“皇上,請盡快振作。朝堂疆土還需要您。”柳進找了好久,終于找到在宮牆之上,披頭散發,灌酒的景夙。
“柳進。”他道。
“皇上。”
景夙握了握手中的酒壺,将它伸出去宮牆外,松手,看着它落下高高的宮牆,猶如在葬送那個天真,蠢到極致的蠢貨。
“從今日開始,做朕的劍!”
柳進驚訝了下,随即下跪:“柳進遵旨!”
“從今日起,犯我國土者——誅國!”他看着外面的浩浩疆土,蘇未,等着朕,等着朕親自拿你的血祭奠父皇!
“是!”
乾元二年一月,新任帝王爍帝景夙割下西北、南方、東方各五座城池,求得戰和。
同年二月,求娶胡族公主為珍妃。
同年三月,求娶戎國郡主為惜妃。
乾元三年三月,納提拔軍中将領徐由卿為征西大将軍,并納其女及當朝太師之女為嫔。
同年四月,爍帝禦駕親征,覆滅楚國,迎回公主景茗。
同年七月,以珍妃刺殺為由,舉兵攻打胡族,僅半年,鐵蹄踏平胡族草地,親手誅殺其皇室共五十四人。
期間戎軍再次起兵攻打,征西将軍徐由卿領兵抵抗,相戰近四年,戎國獻其兩位公主求和,并割地千裏,并終于俯首稱臣。
乾元四年,周國獻上藏匿的寧王。
朝辰殿內,方岑跪在地上。
“你想讓朕救她?”景夙冷笑着看着地上跪着的人。
“是!”方岑一滴冷汗順着臉頰,胡了他的眼睛,“當年,殿下曾親自允諾過她一個願望,今日,臣替她讨回來,請殿下救她一命!”
蘇清替着蘇未做着雲信閣的閣主,去安撫懷疑的晉王跟寧王,卻被發現懷有身孕,強行擄走,如今被藏在周國,做周國最後保命的籌碼。
景夙頓了頓,然後突然笑開,道:“好。”
那一聲“好”,莫名的讓方岑心驚,他覺得,皇上似乎就在等着他來求他,來給他一個開戰的理由。
三月後,爍帝大軍以奪回昔日太子妃為由,開戰周國,七月周國覆滅……
大軍歸來,還給方岑的是一個已經被吓瘋的蘇清,以及一個連路都走不順暢的女娃。方岑跪謝皇恩。
乾元四年,八月,朝堂之上。
寧王晉王跪在大殿之上,擡起頭,看着龍椅之上,冷峻到極致,毫無溫度可言的帝王。
“景夙,你就算把我們全抓來也沒用!我們手上有遺旨!你不能動我們!”
“遺旨?”景夙嘴角翹了翹,從那高高的龍椅上走下來,停在晉王身前,他俯身下去,趴在晉王的耳邊,“那朕現在告訴你們……朕的話,才是聖旨!”
“你要做什……”
長劍劃過,鮮血噴湧,那一雙眼沾上溫熱的鮮血,那一身明黃龍袍嗜着血,滿朝大臣吓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大氣不敢出一聲。
千古以來,頭一次,有帝王血洗朝堂殿上。
當年溫潤,純真的太子殿下徹底沒了蹤影。
“傳朕旨意!”
“追捕……雲信閣一衆!”長劍一揮,寧王倒地,那一雙眼睜得如銅鈴般大,死不瞑目……
蘇未,現在輪到你了。
景夙看着外面,劍上鮮血直流。
“皇上!”柳進下跪,禀報道,“據臣前幾日所得消息,雲信閣早在兩年前就已經換了閣主,現任閣主為白翎,是否在添一條,追捕前任閣主司徒鏽?”
換了閣主?
“咣當”一聲,長劍落地,發出聲悲鳴。
“你知道做雲信閣閣主條件是什麽嗎?”
“就是殺了上一任閣主!”
昔日的話,響徹在耳邊,柳進剩下的話,他已經聽不見了。
她……死了?
“皇上?”柳進疑惑的擡頭。
景夙拿着那只占滿鮮血的手撫住眼睛,仰天長笑:“你居然就這麽死了?蘇未!!!”
居然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就這麽死了?
居然在他終于可以殺她祭奠天下亡魂的時候,死了?
“皇上?”柳進不解的喚道。
沁蘭殿內,阿盈小心的喂着坐在桌子上,乖乖吃飯的景昱,他的乖巧,讓她心疼不已。自從景夙納妃後,那幾個妃嫔早已誕下皇子。相較于他們的活躍,景昱安靜懂事聽話的過分。
“盈姑姑,昱兒母妃去哪了?”景昱問道。
阿盈愣住了,她要怎麽說?說她母妃是個刺客?殺了先皇?
“她死了!”門被人一腳踹開,景夙一身是血,一雙眼黑如深淵。
阿盈趕忙抱住景昱,下跪磕頭道:“奴婢見過皇上。”
“兒臣見過父皇。”稚嫩的聲音響着,不慌不亂,無懼無畏,像及了某個人。
等了許久,還沒聽見聲響,兩人微微擡頭,門口早已沒了蹤影,只有那敞開的大門,在告訴着他們,剛剛确有其人。
阿盈跌坐在地,額前虛汗冒下。
他來,做什麽?
等等……剛剛他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