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這天中午魚薇跟着步霄和宜岚又去了姑蘇小汀吃飯,去之前宜岚抱怨說蘇錫菜口味太甜太清淡,她口味重想吃點辣的,被步霄一口回絕,直接把車停在了飯店門口。

寶叔聽說步霄來了,又出來隆重接待,四爺長四爺短的聊開了,要不是因為步霄開車,他已經把好酒端上桌打算跟步霄喝到下午的。吃完飯,宜岚還想帶魚薇去看電影,魚薇畢竟還要複習,哪能這麽分心玩一天,步霄也覺得耽誤她看書,就把她送回周家了。

這次車停在單元樓下,魚薇剛要下車時被步霄叫住,他也下了車,跟着自己一起上樓,只留宜岚坐在車裏。

電梯徐徐上行,魚薇倒是不擔心別的,只想着自己的心事,步霄看她低着頭若有所思的模樣,勾唇盯着她研究了好久。

其實不是別的事,她給他織的圍巾還在書包裏呢,不如現在就送出去?

“叮”的一聲電梯到了八樓,步霄等着門開時,魚薇開口喊了他一聲,他一回頭,看見魚薇把書包扯到身前,拉開了銀色小拉鏈,接着就看見她從包的深處掏出來一個粉藍色的包裝袋。

接過來朝袋子裏看了一眼,步霄皺了皺眉,随即有點哭笑不得,唇畔浮起一絲笑。

翻出來的是一條長而厚實的黑色圍巾,顯然是她親手織的。

“你是不是心疼我這個老光棍兒才給我織了一條?”步霄挑挑眉問道,他想起上次她送小徽圍巾時,自己說的瘋話,估計她記心裏去了,才想起來給自己織。

魚薇沒表态,她總不能說是因為喜歡他才織的,其實跟步徽那條不一樣吧……但是,雖然那樣的話她無法說,但她還是想要解釋一下。

“我之前送步徽手織圍巾,是因為沒錢買禮物,不是因為喜歡他。”魚薇平靜地說道,說完擡頭又望着步霄的側影。

他聽了這話稍微愣了一下,随即笑起來,笑出兩個淡淡的酒窩,悠悠道:“沒錯,手織圍巾又不是只能送心上人的,你這不是可憐我從來沒收到過還給我織了一條麽?”

說完,他懶洋洋地倚着電梯內壁,瞥眸深深看了她一眼,等電梯門再次打開,步霄笑着拿着包裝袋裏的圍巾邁腿走下了電梯。魚薇望着他的背影想,她給他織的這條圍巾,真的不一樣,是應了俗世眼光的,很俗很俗的一條。

開門的時候,徐幼瑩看見步霄又來了,頓時瞪大眼睛,如臨大敵地瞎咋呼,朝房裏喊她老公,喊了半晌卻沒人應,步霄也懶得理她,見家裏挺安全的,就讓魚薇進去了,臨了還嘲諷了徐幼瑩幾句,把小姨氣得渾身發顫。

步霄看着魚薇進屋,也不管屋裏人什麽态度,最後說了句話就走了。

“徐姐,不是跟你說着玩兒的,”步霄把手搭在防盜門上,猛地晃了一下,頓時發出一聲巨響,吓得徐幼瑩驚慌失色,他把臉靠近門框,繼續笑眯眯地說道:“要是再讓我知道她過得不好,我滅了你。”

步霄話說到最後四個字的時候,笑容斂去得幹幹淨淨,一絲不剩,反而滿臉冷意和狠毒,眼睛裏浮現一抹逼人的寒光,每個字的吐字都說得極其緩慢。

徐幼瑩從沒見過步霄這個樣子,早就吓得話也說不出來了,見步霄瞥了她最後一眼,冷着臉轉身時,朝嘴裏塞了支煙,低頭擋風點打火機,接着邁開長腿離開,那模樣宛如一個黑社會,她吓得腿軟。

步霄嘴裏叼着煙,拿着圍巾,下樓走回車上,坐上車後就把手機放在眼前,等着魚薇消息,很快,不過兩分鐘,她就發短信說自己很安全,讓他路上小心。

他還是沒發動車子,照例再陪她一根煙的時間。

雖然每次她都不知道,但步霄送她上樓之後,都會點上一根煙,靜靜等着抽完再走,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也忘了是從什麽時候養成的習慣了。

這是他背着她,默默跟她約定好的事。

宜岚看見他回來,少見的沉默,坐在駕駛座上抽煙,又翻了下他帶來的袋子,看見一條手織圍巾,啧啧了一陣子,要說他沒陷進去,誰信?

“老胡都在群裏說了,你大半夜的帶了群人找人家小姨夫鬧事,沒動手?”宜岚也給自己點了根黃鶴樓,纖細的手指拈着香煙,吐出個煙圈問道。

她此時想起昨天魚薇睡下之後,她在微信群裏看見的聊天內容,淩晨兩點步霄打完破傷風後,帶着一幫子人抄上家夥來找魚薇小姨夫恐吓,也不知道事情鬧成什麽樣。

“跟一個老禿頂動什麽手?他想耍流氓估計都硬不起來了。”步霄低頭笑道,一邊回魚薇的短信。

宜岚哈哈笑起來,又抽了會兒煙,才略正色道:“行了,我知道你無事不登三寶殿,找姐姐我出馬,肯定有大事兒吧?”

步霄微挑眉梢:“那可不是,岚姐多牛逼了,火車跑得快,全靠岚姐帶……”

宜岚見他又沒正經了,跟他插科打诨了幾句問他到底什麽事,就聽步霄沉聲道:“也不是什麽大事兒,我要把魚薇和她妹妹帶走。”

宜岚一瞪眼,這他媽還不叫什麽大事?

“幫個忙呗,你不是律政俏佳人麽?”步霄把黑瞳朝着斜斜的眼尾處移過去,一臉輕浮的樣子,但語氣有點軟,還挺有求人辦事的态度:“我們普通小老百姓的,都是法盲,就會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你總不想看見我蹲號兒等待法律的宣判,但卻站在正義的天平一端為民除害,付出寶貴的生命代價……”

“行行行!”宜岚聽着他一堆廢話能扯出一本小說,直接打斷,然後笑着問道:“幫你可以,先透露透露,你是不是玩兒真的?啊?”

步霄滿臉無奈,手搭在方向盤上,煙快抽完了,他只好淡淡笑道:“能別用玩兒這個詞兒麽?我玩兒什麽啊?”

“诶呦喂!”宜岚只覺得一陣惡寒,坐直身子倒吸了口涼氣,滿臉惡心地看着他,啧啧了好久:“真肉麻呀步霄,我都不認識你了……”

步霄靜靜地坐在駕駛座,看着搭在方向盤的手中,那根煙漸漸燒到了濾嘴,最後只剩一個煙屁股,他撚滅煙頭時想,為什麽他覺得一根煙的時間越來越短了?

魚薇回到周家後,沒過多久就發現家裏的氛圍不太對。

徐幼瑩被步霄恐吓之後,對着自己屋門罵罵咧咧了一陣子,又去找周國慶訴苦,結果隔壁房裏一點動靜也沒有,徐幼瑩又哭又鬧,最後看見丈夫根本不理自己,只能憋一肚子氣嘴上發洩。

魚薇自從昨天發生那種事之後,一直到進門還提心吊膽的,看見周國慶就心裏發憷,但直到吃完飯,小姨夫都沒擡頭看自己一眼,甚至還有種躲着她的感覺。

她不知道為什麽,想着興許是昨天步霄來救自己的時候,威脅了小姨夫兩句,他就害怕了吧。

這樣雖然她覺得安全了,但也是一時的。魚薇睡下時想了好久,她不能再讓周國慶闖門,然後打電話給步霄求救,麻煩他趕過來了,她得想想法子。

她喜歡他,想讓步霄有一天可以把自己當成女人來看,她其實很羨慕宜岚,岚姐獨立而且強大,她也想變成那樣的人。

魚薇想到深夜,迷迷糊糊睡了,夢裏夢見了些什麽,醒來全忘了,但心裏有種很酸楚的滋味,很難受,每當這時候她就知道,自己又夢見步霄了……

第二天,她去了學校後面的麻辣燙店裏找苗甜,拜托她給自己找兼職,周二和周三的時候她翹了夜自習去街上穿卡通服發傳單,掙來的錢她買了兩樣東西。

一是給自己的房間屋門裝了鎖,可以從屋內把門反鎖起來,二是買了把水果刀,放在枕頭底下,想着絕對沒有下次可以讓周國慶闖門的可乘之機了。

果然靠誰都不如靠自己,自從裝了門鎖,魚薇每夜鎖着房門學習、睡覺,每晚都很踏實。

就這兩天,她為了發傳單翹了兩節夜自習,但畢竟每晚都是她監督着步徽看書的,魚薇打算事先通知他一下。頭一天她跟步徽說好了,步徽也沒問自己要幹嘛去,就神色淡淡地答應了,第二天她在老師點完人頭之後,偷摸摸溜出去,翻學校栅欄的時候,竟然在夜色裏看見兩個人晃悠悠地穿過操場也跟着自己來了。

魚薇一開始只當也是翹課出去的人,沒留意,但等兩個人走近後,她才聽到那一男一女的聲音極其熟悉。

是步徽和傅小韶。

魚薇回頭,看着兩個人一前一後越走越近,等到步徽也看見了她之後,他也猛地一愣,在原地怔住了片刻。

魚薇也不好說什麽,畢竟她也翹課了,于是只跟步徽點了點頭,就攀上栅欄,身輕如燕地翻身躍了過去。

她翻過太多次了,很熟練,動作潇灑至極,就跟夜行飛賊似的,步徽看見她這麽翻出去,簡直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這個女的不是說她是個只會死學習的書呆子嗎?書呆子這麽翻牆?姿勢這麽華麗?

步徽從來沒翻過,他翹夜自習都是明目張膽的翹,吃了飯就不回來了,等點名完了再偷溜出來翻牆頭,他還真是第一次。

要說起來,這全都怪魚薇,她昨天說夜自習不來了,但沒說今天也不來,步徽點完名看她走了,想着好不容易自己可以翹課玩一次的,強電他們正好都在網吧呢,他為了不浪費一次玩的大好時機也偷溜出來,結果傅小韶偵查能力堪比fbi,在隔壁班看見他從後門出來,也跟着自己來了。

不過好歹也是一班的體育課代表,步徽個子又高,兩手一攀,縱身一躍,輕輕松松也跟着魚薇翻了過去,潇灑程度不比她遜色多少。

可是,他剛想朝着跟兄弟們約好的“老據點”邁腿,就聽見身後嬌滴滴的:“步徽,你等等我!”

步徽這才想起來身後還跟着個女的,不由得心煩,轉過頭看,傅小韶抓欄杆抓不住,踩也踩不穩,更別提爬上去跳下來了,磨蹭了好一會兒,步徽看她根本出不來,就打算離開,傅小韶一看他要走,心急如焚,也顧不得別的了,打算從欄杆的縫隙鑽出去。

步徽沒走幾步就聽見身後的求救聲,再回頭一看,傅小韶被卡住了,只有一個腦袋露在外面,急得臉都紅了。

他心一軟,又聽見她像是要哭了,低低地央求自己救她,只好硬着頭皮走回去。

“你沒事兒吧?”步徽想幫卻不知道從何下手,彎下腰看着傅小韶露出來的腦袋幹着急:“你說你一小女孩兒,不會翻你就別出來啊……”

誰知傅小韶越掙紮,想把頭拔出來,卡得越緊,她這會兒眼淚是真出來了:“步徽,我該不會就這麽卡死吧,我這樣太難看啦,你還是別看我了!”

步徽瞪大眼,露出一個“你在開什麽玩笑”的表情,幫她朝栅欄裏推了下腦袋,結果發現她耳朵兩側卡得真的很死,不由得心下一驚,彎下腰幫她想辦法,還惹得傅小韶覺得丢臉,哭得更厲害了。

就在他急得滿頭是汗的時候,忽然,他看見一只纖細雪白的手,輕輕覆在了傅小韶掙紮的頭頂,順着那只手腕看過去,是魚薇安安靜靜、隐在夜色裏很平靜的側臉。

“沒事兒。”他聽見魚薇輕柔柔地安慰傅小韶了一句,接着說道:“別把腦袋往回拔了,你身子能跟着出來的。”

步徽一聽,不由得蹙了蹙眉,朝魚薇看去,看見她臉上沒什麽表情,沉靜如水。

傅小韶哭起來:“不可能的,我的胸很大呀!”

魚薇聽見她這麽說,低頭輕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傅小韶的頭:“你身子瘦,頭能出來身體就能出來,我也鑽出來過的。”

步徽看她一副哄小孩的模樣,不由得覺得新奇,果然傅小韶聽魚薇語氣肯定,好像也安心了很多,吸了吸鼻子,不着急了,朝欄杆外探了探身,果然找準角度,輕輕松松地就鑽了出來。

“我怎麽就沒想到鑽出來呢?只顧着想把頭拔出來……”傅小韶忽然得救,感天謝地,嚷嚷了好久,但是随即就被滿身灰塵和鐵鏽吸引了注意力,拍打起來,灌木叢裏還有蟲子,她吓得連連尖叫。

步徽被吵得頭疼,又被傅小韶拽着衣角纏了一會兒,等回頭朝魚薇看去時,發現她已經走出去好遠了。

夜色裏,魚薇的影子被拉得很長,顯得更瘦削了些,她離去的方向也讓他很好奇,這麽晚了她去哪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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