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新增650字)

魚薇趕緊擦擦眼淚,把黃色便簽紙塞進大衣口袋,祁妙剛好興沖沖地進來,手舞足蹈:“尾巴,這裏真是太好了,我可以跟你住在一起麽?”

祁妙只顧着欣賞陽臺上的粉藍色花瓷磚,并沒注意魚薇眼睛紅了,魚薇低頭回道:“阿姨同意的話,我搬進來後你周末可以來過夜的。”

撅撅嘴,祁妙似乎不太滿意:“我為什麽不能一直跟你在一起?”

她這話說的有點孩子氣,魚薇盯着那盆杜鵑,她見過媽媽之前養過太多盆枯衰而死的,看見花難免會想起人,人和花一樣,生老病死。母親去世後,七喜七怕的最後一條像是成了一個永遠的謎團一樣擱在她心裏,直到步霄告訴了她,補齊了圓滿的七條,而他那句“永遠不死的杜鵑花”,是真的說進她的心坎裏了。

“這世上沒有人會一直在一起的。”魚薇情不自禁地說了句十分老成的感慨。

她只是有感而發,可沒成想祁妙卻記在心裏了,一直追問為什麽,魚薇覺得跟她說什麽生離死別着實太摧殘她的天真,就随口說說:“就像畢業了,萬一我們不在一個城市,就要分開一段時間啊……”

這下可好,祁妙整個人都蔫兒了,估計她還真沒想到過這個問題,魚薇這麽一提,讓她看見了分離的可能,她這人心眼太實在,眼前只有一樁事的,到了周一還一直記挂着。

早自習,一片朗朗讀書聲中,祁妙的小紙條傳了過來,因為離得遠,還經了步徽的手遞到魚薇手裏,魚薇一看,紙條上密密麻麻的寫滿小字,祁妙說一定要努力學習跟魚薇考一所大學,以後永遠當最好的朋友,魚薇看了,心裏又暖和又酸楚,想了想,提筆回了八個字。

步徽幫她把紙條傳回去時看了一眼,魚薇秀雅的字跡寫了很短的一句話:“感情若真,不會走散。”

他蹙蹙眉,盯着這八個字看了一會兒才幫她把紙條遞出去,可不知怎麽了,這八個字像是魔咒一般在他腦子越纏越緊。

周一早晨照例開班會,皮蛋口沫橫飛地在講臺上講話,忽然點名表揚起步徽,說他自從跟魚薇做了同桌,各科成績進步得飛快,說着說着還說嗨了:“這還真是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整個教室頓時起哄聲四起,步徽表情很不自在,臉微微發熱,耳朵都紅了,可他朝着魚薇看了一眼,卻發現她平靜得像是什麽都沒聽見一樣。

他早就發現了,魚薇最近經常出神,這還不算什麽,他一直猜她對自己有意思,可魚薇表現的卻很冷淡,上次還把他的手機號給了傅小韶,他就算主動找她問題目,講解完了,她一個字也不跟自己多說……

步徽越來越不明白她到底是怎麽想的。

中午魚薇把祁妙留下了,因為傅小韶邀請她倆去學校後面的小吃街,她要請客吃飯。

擁擠熱鬧的小餐館裏,三個女生坐了一桌,點的煲仔飯紛紛端上來,魚薇幫祁妙用起子開了瓶汽水,插上吸管遞給她,就聽到傅小韶很是失落的發言。

話題自然是步徽,魚薇默默聽着,看見傅小韶用筷子扒拉了一下豆豉排骨道:“步徽說他要去英國留學,興許下學期就不來學校了,我可怎麽辦啊……”

魚薇聽到一愣,但随即想想這樣也好,對步徽現階段的成績來說,算是最好的打算,只能安慰了傅小韶幾句。

祁妙倒是現學現賣,對她說道:“沒關系的,感情若真不會走散!”

傅小韶聽了倒是更傷心,咬了口排骨放回碗裏:“還感情,步徽根本就不把我當回事,別說走散了,根本就沒走在一起過。”

祁妙咂咂嘴,低頭吃自己香噴噴的田雞飯去了,她一開吃基本上是心無旁骛的。

“魚薇,上次你說你也有喜歡的人,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啊?”傅小韶倒完苦水,聊起了她的事。

魚薇心裏微微鈍痛,猛地一想起步霄,她甚至有點窒息,已經超過兩個星期沒見過他了,他是真的不管自己了。

“他是……”魚薇腦海裏忍不住地浮現他耀眼的笑容,棱角分明的側臉,想着步霄是怎樣的人,聲音有點哽住:“他是個很潇灑的人。”

傅小韶瞪圓眼睛:“他長得很帥嗎?”

魚薇點點頭,但他在她眼裏已經不能簡單稱為“帥”,而是所有美好的具象化。

傅小韶又問了很多,問魚薇有沒有告白,對方喜不喜歡她,問到最後連祁妙都放着田雞飯不吃,滿是好奇地聽着,魚薇有問必答,只是堅決不說是誰,最後傅小韶問她喜歡那個人喜歡到了什麽程度,魚薇才斟酌起來。

什麽程度她真的沒計算過,魚薇想了好一會兒,好像只有這種表達,才能讓別人明白。

魚薇低下頭,眼神平靜而鎮定的,慢慢說道:“如果需要我替他死的話,我一秒鐘也不會猶豫。”

她這句話一說出來,傅小韶愣住了,祁妙目瞪口呆,手裏的勺子都掉了。

這星期周四、周五要期末考試,從周六開始放寒假,大部分人都心浮氣躁、焦慮不堪的時候,卻是祁妙每次臨陣磨槍的好時候,其實魚薇還挺佩服她一點的,就是她越臨近考試越專注,一用功起來什麽也看不見。

果然吃完午飯回來,她一下午都埋頭做題,一直做到晚自習,還拉着自己坐到前排給她惡補物理,魚薇有點為難,畢竟她答應了要幫步徽的。

誰知他倒挺無所謂,聽她說要去第一排坐,就淡淡地點點頭,魚薇去了前排回頭看他時,他正好也看向自己,神色涼涼地看了她兩秒,眼睛就轉移開視線,低頭寫作業去了。

祁妙用起功來根本沒有時間概念,夜自習結束又拜托她講了道大題,最後保安上來催着關燈,她嘴裏還嘟囔着各種公式,邊收拾書包。

魚薇跟祁妙出教室的時候,身後燈光熄滅,整排走廊都漆黑一片,朝前走了幾步,魚薇看見一道高高瘦瘦的身影從角落裏晃出來,背着單肩斜背包,穿着黑色羽絨服,頭發有些淩亂,一看就是步徽,随即飄來濃濃的煙味。

他身後跟着李鶴人和強電,看見她和祁妙走過來,看了她倆一眼,就轉身下樓了。

“他們居然窩在這裏抽煙。”祁妙思緒被煙味吸引,終于從數學題上扯了回來:“不學好。”

魚薇一直知道步徽抽煙的,偶爾在校外看見他跟幾個男生圍在牆角吞雲吐霧,他的桌洞裏也曾掉下來一盒紅雙喜被她看見。

下樓走到停放自行車的棚子前,魚薇停下來等祁妙去取車,剛站定一會兒,步徽推着車走了過來,走到她身前的時候,她想了想,叫住了他。

“步徽。”聽見她叫自己名字,步徽猛地停了動作,站住腳朝她看去。

魚薇覺得今晚沒看着他自習,馬上又要考試了,有點擔心,還是打算提一句:“聽說你要去英國留學了?”

黑暗裏,步徽神色微微一頓,随即滿不在乎地點點頭:“嗯,幹嘛?”

他想着難不成這個女的“假正經”裝不下去了,想開口留自己,結果聽見魚薇說道:“那這次期末考是你在學校最後一次考試了,希望你能考出好成績。”

步徽聽到這話瞬間瞪大雙眸,看了魚薇一眼,想着她不僅假正經,簡直就是假正經的最高級別!

聽得他心氣不順,步徽打算蹬上車就騎走,結果身後祁妙推着車出來,朝他脆甜甜地說了句:“強電說他拉粑粑去了,讓你等他。”

步徽嘆了口氣,只能因為好哥們臨時起意的一泡屎停在原地,看着魚薇跟祁妙走出校門。

天色愈發黑沉,等了一會兒,步徽才看見強電跟李鶴人一起推着車走來,罵道:“你拉屎把腸子拉出來了?”

強電笑眯眯的,窄框黑色眼鏡下的小眼睛閃爍不停:“徽哥心情不好?”

步徽懶得搭理他,這時剛要把車騎出去,忽然聽見叫喊聲,在濃濃夜色裏,校門外沖進一個小小身影,正是祁妙,她騎着車子進來,看見他們三個就大喊起來:“步徽,強電!快來救救尾巴,她被流氓堵了!”

那一瞬間,步徽聽見祁妙破音的尖叫聲,一陣心驚肉跳,聽清楚她說的是什麽時,他二話不說飛快地騎上山地車朝外沖。

魚薇正被三個滿身酒氣的小混混團團圍住,她和祁妙剛才先是被言語調戲,看見形勢不對的時候,她狠狠推了一把祁妙,讓她騎車去找人。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此時她已經被圍着,步步後退到學校外牆邊上了,她想着要是他們動手動腳,她就扯着嗓子喊救命。

但還好,下一秒,她就看見步徽他們三個男生騎車從校門裏沖了出來,步徽沖到她身邊時,一把把車子丢在地上,大步走過來,揪住其中一人的後衣領扯開,冷冰冰地沉聲罵道:“你丫調戲誰呢?”

畢竟是一米八幾的個頭,雖然還是學生,但步徽的出現立刻引起了三個小混混的注意,接着李鶴人和強電也丢開車子沖了過來,雙方揪領子推搡着剛罵上幾句,就開打了。

一時間情況混亂,魚薇還是第一次離鬥毆現場這麽近,冷靜下來趕緊摸手機報警,可是電話還沒通,忽然一個眼尖的小混混看見她報警,掄起一拳朝她猛撲過來,還沒碰到她,被步徽猛踹了一腳,那人身子一個趔趄栽倒,但因為顧着魚薇,步徽瞬間被另外一個人用酒瓶子砸了腦袋。

魚薇倒吸一口涼氣,看見步徽頭上的血從額頭流了下來,別的都不管了就想沖上去扶他,但步徽捂着頭又踢了別人一記飛踹,滿手是血,啞着嗓子朝她喊了句:“你邊兒上去,別過來。”

魚薇被他喝住,很快恢複冷靜,跑開後站在路邊先報警後叫救護車,這時畢竟看見已經打出血了,雙方都停了手,改成言語對峙。

此時祁妙帶着學校保安匆匆跑出來,不過五分鐘剛下班還沒離開學校的皮蛋也跑來了,魚薇還真不知道班主任脾氣這麽大的,王老師看見步徽被打出血了,怒火竄出來三米高,眼睛都紅了,揪着那三個小混混作勢又要打起來。

還好警車和救護車來的很快,步徽傷勢比較嚴重,魚薇跟着救護車一起送他去醫院,路上她小心翼翼地捋開他的頭發,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口,暗道幸好啤酒瓶沒碎,不然玻璃渣子進傷口裏可不是好玩的,步徽被她捋開毛盯着看,很不自在,推了她一下說道:“別看了,又死不了。”

到了醫院急診,醫生檢查了步徽的傷情,說先清創,再把皮縫合好就行了,步徽的關注點竟然是要不要剃頭發,醫生反複說他傷在頭上,而且也不嚴重,不需要剃頭,他才願意讓人碰。

魚薇陪在一邊看他滿臉血地讓醫生診治,步徽疼極了偶爾才咬着牙倒吸幾口涼氣,正在快要清理好傷口時,急診室走廊上忽然傳來一陣喧嘩聲。

有人扯着嗓子幹嚎,跟鬼哭似的,接着一個熟悉至極的聲線響起來時,魚薇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嘴裏邊兒不幹不淨說什麽呢,”那個尾音拖得很長,嗓音懶洋洋透着吊兒郎當的聲音說道:“你再說一遍…”

步霄的聲音。

魚薇聽到步霄就在門外,趕緊從椅子上站起來,身邊的步徽也擡眸朝門外看。

她按耐住複雜的心情,朝着門邊走去,越走近聽見他的聲音越發清晰,魚薇一步步朝外走,那個蹲在地上的高大身影也一點點出現在眼前。

步霄正噙着笑意,大咧咧地蹲在地上,面前是一個癱軟地坐在地面、歪着靠牆的人,那人此時滿頭滿臉都是鮮血,亂發裏還有碎玻璃渣,嗓子裏發出哀嚎聲。

魚薇愣住,只見步霄手裏拿着一個黑色長款錢包,說話的時候,邊悠悠地吐字,邊用錢包拍着那人的臉,一下一下,每拍一下就淡淡地說一句話:“不是你說的嗎,不賠錢,私了,怎麽從局子裏出來就不樂意了,嗯?”

他蹲在地上,肩膀上很随便地搭着黑色大衣,衣擺垂到地面,此時步霄朝嘴裏塞了根煙,低頭用打火機“啪”的點着,把煙從唇畔拿開時,對着那個滿臉血的人輕輕地吐了個煙圈。

似乎察覺到了注視着自己的視線般,步霄隐隐覺得不對,轉過臉,朝着急診室門口望去,他轉臉的那個動作很慢,在魚薇眼裏,像是電影鏡頭的慢放一樣。

步霄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有點怔住,黑亮的眼眸裏神情認真了一下,眼瞳深深地望向她。

接着,跟她對視了僅僅一刻,步霄低下頭去笑了,魚薇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那樣笑,像是有些深沉,有些無奈,沒有半分的痞壞,就只是單純地笑了,但依舊很耀眼。

步霄把黑色錢包在那人身上反正面擦了兩下血跡,站起身,站直了,邁開腿慢悠悠走來,大衣被他從肩上拿掉,搭在手臂上,他一步步朝着魚薇走,笑着走到她身邊、要進門時,低聲在她頭頂說了句:“好久沒見了……你也沒想我?”

魚薇扶着門框,感覺他擦身從自己身邊走進去時只微微停了一下,側身低下頭,壞笑地看着她,眼神跟之前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他只在她身邊停住短短一秒,就走進急診室的門裏,對着醫生們說了句:“大夫,外邊還有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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