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除去第一天師父那段聽起來就吓人的話,莫悲這幾天的日子過得都不錯。謝天盈屈尊照顧了幾天小徒弟——說是照顧,其實就是吃吃喝喝吹牛打屁。可只要他在,柳霜庭就幾乎不怎麽會出現在莫悲眼前,偶爾出現了,也只是淡淡的噓寒問暖一番,根本不需要擔心貞操問題。
躺了三天,莫悲連帶着自己的屁股蛋子一起活了過來,心思也活絡起來。
這天一大早,謝天盈慣例來小徒弟房間裏看人,結果撲了個空。房間裏整整齊齊,顯然人早就出去了。
“……霜庭。”他沒有去找小徒弟,而是嘆了口氣,沖着空氣喊了另一個人的名字。
“我可沒做什麽,莫悲他傷好了,性子又皮,出去逛逛很正常。”
柳霜庭溫潤的嗓音從外面傳來,他推門而入,臉色可并不像面對莫悲那樣溫柔似水:“你和他說那些話是什麽意思?”
“我不清楚你和他之間發生了什麽,不過你不應該弄傷他。”
“小傷而已,現在不已經好了嗎?”柳霜庭滿不在乎地回答:“他以後也不差這些傷吧?”
“他是我徒弟!”謝天盈加重了語氣:“你不能由着性子欺負他!”
“徒弟?”柳霜庭笑了,他的眉毛微微揚起,表情譏諷:“我們都相處幾百年了,還有什麽必要裝模作樣?莫悲不就是一個爐鼎嗎?你要是真把他當徒弟,就像白烨那樣好好教他呀?”
這人一邊說着,一邊拿起來桌上的核雕小舟,這是謝天盈為了哄徒弟高興,親自做的。柳霜庭不會做這些小玩意兒,想起莫悲高高興興拿到手喊師父的樣子,心中的陰郁情緒一閃而過,指尖收緊,小舟就裂了一條縫:“莫悲一定不會想到他的師父做這麽多事,就是為了上他。我說你何苦呢,他根本就沒辦法反抗。”
謝天盈無意識地摸了摸身側的劍鞘,想起昨天晚上,莫悲還眼巴巴地喊着謝天盈師父,問什麽時候自己也能用這麽帥氣的劍。
“我不會強迫他的,除非他自願——”
“自願?誰會自願當爐鼎?我娘當了一輩子,死的時候連眼睛都沒閉上。”柳霜庭陰陰柔柔冷笑一聲:“你想當好人無所謂,別拿捏着我。本來他不過就是個公用爐鼎,你真心疼他,就不該帶他上山!”
“莫家早就沒有活口了,我不帶他上山,他還能去哪兒呢?”謝天盈抿了抿唇:“霜庭,我知道你受了半輩子委屈,想抓住這個機會徹底翻身,可莫悲他也只是——”
“別和我說這些話。”柳霜庭退了一步,眼神狠厲:“你是天之驕子,有無數的退路,可我呢?呵,算了,我也不想和你吵,就按之前說好的,莫悲願意跟誰,那就跟誰,到時候你可別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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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完這話,又恢複了平常的樣子。看看了看手中的核雕,像是很體貼地擔心道:“我看莫悲他很喜歡這個東西,可惜已經壞了。”
這麽說着,柳霜庭把核舟捏成了碎片:“既然都壞了,那就別要了。下次我賠他一個更好的,就是了。”
本來就應該是這樣。柳霜庭想着,心中甚至升起一股快意:決定莫悲的意願只能是他自己,至于爐鼎本身怎麽想的——誰會關心呢?
另一頭的莫悲絲毫不知道師父師娘之間的刀光劍影,此時的他晃晃悠悠地從地上爬起來,擦了擦臉上的塵土,惡狠狠地瞪着對面的人。
少年個子不還高,身材纖細,發起怒看起來像只被踩着尾巴的小野貓:“你們給我閉嘴!”
“怎麽,敢做不敢當嗎?”在對面嘲笑他的是幾個年紀相仿的年輕男女:“現在大家都知道你死皮賴臉地要當白烨的道侶,人家根本不願意!”
“
我說公子哥就是公子哥,這種要求都敢讓師娘去和師祖說,真是丢人。”
這群人是謝天盈師兄弟的徒弟,和莫悲不是出自一脈。不知為什麽,莫悲總覺着其他人總是故意排擠自己,如同今天,他出門想看看白烨練劍,大師兄練劍的地方和莫悲的洞府不是同一個山頭,他正苦哈哈地爬着山道,就被這群人堵住了。
莫悲被平白被羞辱了一番,吵也吵不過幾個人,想走又被人用法術故意絆了一跤,差點從臺階上滾下來。氣得他咬着牙,死死握着拳頭,盯着那幾個人,而對方嘻嘻哈哈,絲毫不把莫悲放在眼裏。
“我說呀,也不愧是和柳霜庭這種東西混在一——”
其中一個人的話講到一半,突然像是咬到了舌頭,生生止住了。莫悲順着這人的眼神望過去,一道修長挺拔的人影立在臺階之下,正是白烨,正皺眉看向這裏,那張端正俊美的臉一點兒多餘的表情都沒有。
“大師兄!”
明知道對方已經不認自己了,莫悲還是忍不住喊出了聲。他本以為白烨會徑直離開,沒想到對方黑黝黝的眼睛注視着他一會兒,擡腳朝這裏走來。
莫悲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見了什麽,就連剛剛摔倒擦破的手掌都不疼了,他伸長了脖子,一顆心髒在胸口嘭嘭直跳,眼巴巴地盼白烨走到自己面前,才急急又喊了聲:“師兄……”
白烨并沒有理回他,年輕的劍修微微皺眉,也不多廢話,一道劍光從劍鞘躍出,狠狠砸在了這群人面前。堅硬的石磚地面被擊打得粉碎,洋洋灑灑的白灰濺了他們一頭一臉。
“下次再讓我聽見你們冒犯師娘,就不會顧及同門情誼了。”白烨冷冰冰地警告着。這群人似乎很畏懼白烨,連聲答應着,誰也不敢惹這個煞神。
“白烨……”莫悲又輕輕叫了一聲,他伸出手想拉拉對方衣服,也不知道白烨是不是故意的,正好這個時候退了一步,躲開了莫悲的手。
莫悲愣在了原地,感覺比之前被人羞辱的時候還要難受。他記憶中的白烨總是護在自己身前,誰都不能在白烨面前欺負莫悲。
而眼前這個人,會為了別人冒犯柳霜庭拔劍相向,卻把被人嘲笑欺淩的莫悲留在了原地,甚至不為他說一句話,轉身與他擦肩而過。
莫悲呆呆地看着這人離開的背影,感覺整個人都掉進了冰窟窿。
“走吧走吧。”出了這一檔子事,這群人也沒興趣繼續找莫悲的麻煩,灰頭土臉地準備開溜。其中一人看見莫悲原地呆立的樣子,心中一動,勾了勾手指,莫悲只覺着自己的腳腕被什麽拽住了,整個人往後倒去。
“哇——咦?”
莫悲想象中自己順着樓梯滾下去的畫面并沒有發生,他揮舞着手,落在了一個帶着竹葉氣息的懷抱裏。
“啊啊啊啊啊!”接着,莫悲聽見一連串慘叫,他趕緊扒着柳霜庭的肩膀,探出腦袋,看見那群滾蛋像是被一個無形的繩子拽着一樣,順着臺階滾落下去。
“活該!讓你們欺負人!”莫悲探出半個身體,沖那群人揮了揮拳頭,差點把自己翻出去。柳霜庭趕緊按住這個激忿填膺的小家夥,無意中擡起頭,與一雙墨色的冷淡眼眸裝了個正着。
白烨正站在十幾步開外,看着兩人。準确地說,他正皺着眉,看着差點從柳霜庭懷裏大頭朝下翻出來的莫悲。
柳霜庭彎起嘴角的弧度,他側着頭,直視着白烨,親昵地貼着莫悲的耳垂道:“好啦,師娘替你出氣了,別和這群渣滓生氣了啊。”
被調戲的莫悲後知後覺地捂住了耳朵,別別扭扭地推開柳霜庭,站了起來。他先是期盼地瞅着白烨的方向,可那兒半點人影都沒有了,失
落地垂下了肩膀。
“怎麽了?”柳霜庭明知故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