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早便聽說宮裏的越貴妃複位了,想來霓凰心裏肯定不好過,不過知道哥哥後面的安排,心裏雖有不滿,蘇瑜還是很淡定的。長蘇在焚燒一些無用的記錄,飛流也在屋裏安靜的吃着橘子,蘇瑜今日也穿了一件鵝黃色的長袍,挽了個簡單的發髻,插着幾支好看的花簪子和步搖,坐在廊下繡着手帕,很是溫婉。倒是蒙摯有些急沖沖的進來,看見二人,不解的說:你們怎麽還這麽清閑。蘇瑜擡頭看了他一眼,又低頭繼續繡。長蘇無奈的開口說:你要我們怎樣啊。
“越氏複位的消息你不知道啊。已經明發诏旨了,我剛從穆王府回來,穆小王爺那是氣的他,快把他那個楠木椅子給咬出牙印來了。”
飛流插嘴道:很好咬的。聞言蘇瑜噗嗤的笑了出來,但還是低着頭繡着自己的東西。
長蘇認真的跟蒙摯解釋了一通為什麽越氏複位的原因是不合理的,這才讓這位大統領安心的走了。
蘇瑜晚上去靖王府,又耐心的和蕭景琰解釋了一遍,順便把自己繡了好幾天的手帕塞進蕭景琰懷裏,蕭景琰拿起來看着漂亮的手帕上繡着一朵梅花,很高心的攬着她說:這是專門給我繡的?
蘇瑜有些羞澀,紅着臉蛋說:好久沒繡了,殿下不許嫌棄。
蕭景琰在她紅紅的臉蛋上親了一下,說:你繡的我怎麽會嫌棄,小瑜,我可以像蘇先生一樣叫你阿雪嗎。
蘇瑜擡頭看着他幽深的眼眸,點了點頭。
回到蘇宅的時候,正巧聽說郡主請她和哥哥去穆王府賞花,長蘇說正巧有事想找穆青幫忙,所以蘇瑜和他去了穆王府。
長蘇和霓凰走在前說話,蘇瑜也不好打擾,飛身上了王府的屋檐,看着這滿園的花,心情很是不錯。
被太子請來的陣容吓到的譽王,急忙來蘇宅問長蘇,得知長蘇替他請了周玄清老先生,很是感激。待譽王走後,蘇瑜才走出來說:真的不需要我親自去請嗎。
長蘇點點頭說:穆青去是最合适的。
今日就是朝堂辯論了,長蘇有些焦慮,蘇瑜也是。好在一切塵埃落定,禮部尚書倒臺了。看着眼前紅色的炭火,長蘇像是着了魔一樣伸手去摸,卻被燙的縮回手,蘇瑜心疼極了,立刻上前握着他的手檢查,長蘇一時悲痛,眼裏滿滿都是淚水,看着院外,說到:你知道我這雙手,以前也是挽過大弓,降過烈馬的,可是現在只能在這陰詭的地獄裏攪弄風雲了。蘇瑜心裏大悲,握緊長蘇的手說:哥哥,你還有我,你永遠都是我的哥哥。
長蘇自嘲的笑了笑,反手握緊了蘇瑜的手。
陪着長蘇去京郊送別周老先生,待二人在亭中坐下,蘇瑜便退到亭外。
二人聊了一會,起身要告辭,蘇瑜走到長蘇身邊,對着周老先生行禮,扶着哥哥上前送別,走得幾步,周先生轉過身說到:當年,黎兄門下有一心愛弟子,他同他的小妹雖出身将門,性情飛揚,但都是絕頂聰穎,若彼時你在,你與他,定會成為一時雙壁。二人心下皆是一痛,長蘇行禮說:承蒙老先生擡愛,如此人物,只恨無緣親慕其風采。
周先生微微嘆氣說:可惜啊,這二人,如今是再也見不到了咯。說完轉身離開了。緊緊扶着長蘇上前送,蘇瑜心裏的悲哀卻是越來越沉重。
看着周先生走遠,長蘇也是一陣悲傷,咳嗽了幾聲,蘇瑜立刻扶住他:哥哥,哥哥你沒事吧。長蘇握住她的手說:她來了。蘇瑜回身便看見騎馬而來的霓凰。長蘇對蘇瑜說:不知為何,霓凰最近對我起了疑心,一直在追查我的身份。多方打聽。
蘇瑜看着她越來越近的身影說:女人的感覺,有時候就是那麽不講道理。
長蘇看了看她說:我們怕是瞞不住了,你先回馬車上去。
蘇瑜點點頭,扶着走近,對着霓凰行過禮,轉身回了馬車上。撩起簾子,看着霓凰和哥哥有些激動地交談,而後二人相擁,蘇瑜忍不住掉下眼淚,放下簾子,蘇瑜心裏為哥哥和霓凰最後相認很開心,又隐隐的擔心,如果有一天,蕭景琰知道自己的身份,會不會怪我呢,自己和景琰,又什麽時候才能相認呢。
黎綱敲了敲車說:小姐,宗主讓你過去。沉了沉心,蘇瑜走了出去,黎綱舉着傘送她走了過去。霓凰走上前,眼框紅紅的,拉起她的手說:如果梅長蘇是林殊,那眼前這個梅長蘇的妹妹還會是誰呢。
一直強忍的眼淚就這樣落了下來,蘇瑜輕輕的叫了一聲:霓凰姐姐。霓凰緊緊的握着她的手說:小悅,別哭,別怕,以後我會保護你的。
經過一段情緒激動的相認,長蘇悲極,竟然咳出血來,蘇瑜心下一驚,急忙回了蘇宅。晏大夫診過脈以後,又交代黎綱。蘇瑜坐在床邊看着哥哥的臉,轉身回房,寫了紙條,放飛了鴿子。
喝過藥,譽王又送禮了,聽得是送給飛流的,蘇瑜開口說:留下吧。
這日,譽王來探望長蘇,蘇瑜實在不願見他,轉身向靖王府去了。恰逢蕭景琰在府上,看到她來,蕭景琰拉過她問道:蘇先生好些了嗎。蘇瑜有些擔憂的說:好多了。
看她滿目愁色,蕭景琰攬着她說:別擔心。
二人正在書房裏甜甜蜜蜜時,戰英進來說到:殿下,蘇姑娘,宮裏傳來消息,說皇後娘娘突然病倒了。蕭景琰皺起眉頭,問道:知道是什麽原因嗎。戰英搖頭:不知。
“嗯,你先下去吧。”
蘇瑜看着他皺起眉頭,伸手撫平他的眉頭說:別皺眉,放心吧,我回去問問哥哥,說不定哥哥知道些什麽。
蕭景琰有些怔愣,他突然想起,林悅以前也愛這麽撫過他的眉頭說別皺眉,看着蘇瑜漂亮的眼眸,蕭景琰心裏突然有了一絲懷疑。面上還是淡然的點點頭說:過幾日我再去蘇宅探望蘇先生。
回到蘇宅,問過長蘇,長蘇搖搖頭。
童路來說過私炮坊的事情,黎綱便進來說:宗主,小姐,據太醫院那邊的消息說,皇後這次的病情并無大礙。
“并無大礙?”蘇瑜有些疑惑的問道,黎綱點點頭
長蘇問道:那怎麽譽王府裏的人慌張成這個樣子。
“因為病的太突然了,加之症狀最初看起來以為很嚴重,所以引起了一陣恐慌,但是照太醫的說法,确實并無大礙。”
“你請郡主以問安的名義去宮中打探一下,想辦法弄一張太醫的藥方子出來給我看。”
“宗主是懷疑,皇後這次的病情是人為的。”
“這場病來的太巧,不查我不放心。”
二人分析了一下,卻還是無果而終。
過了幾日,豫津和景睿來探病,豫津帶來了嶺南的柑橘。蘇瑜拿了一個遞給飛流,飛流剝開正打算吃,卻突然放下走了,蘇瑜心裏一陣,舉起橘子聞了聞,長蘇看見她也聞了。雖然味道不大,但的确有淡淡的火藥味,蘇瑜沖長蘇微微點頭,長蘇開始向豫津打聽這橘子的來歷,聽說是言侯爺預定的,蘇瑜心裏有些不安。
長蘇入了冬,身子就沒好過,晏大夫診完病長蘇就睡下了,蘇瑜出了房間,打算往後院走得時候,就看見黎綱帶着靖王來了。上前行禮後,黎綱便退下了,一邊帶着他往長蘇房裏去,一邊問道:殿下今日不是入宮去了嗎,怎麽來蘇宅了。
蕭景琰從看見她起一直挂着微笑,開口說:剛剛出宮,有些事情要告訴蘇先生,蘇先生的病好些了嗎。
“好多了。”
走進房間,本是睡着的長蘇聽得動靜,睜開眼看是靖王來了,本打算起身,卻被靖王制止了,二人坐下之後,蘇瑜就跪坐在一旁,聽起蕭景琰說起皇後的病是中了軟惠草之毒,蘇瑜一聽心裏越發奇怪了,而長蘇則是有些疑問的看着她,蘇瑜開口解釋到:這是一種很常見的草藥,服之令人目眩,四肢乏力,食欲減退,一般藥性只會持續六到七天。只是,殿下怎麽确定皇後是中了這種毒呢。
蕭景琰聞言看着她說:皇後發病時,我母親正随衆嫔妃,一起在正陽宮例行朝拜,症狀看得清楚,事後也有探查,所以可以确認。
“是誰會對皇後下手呢。”
長蘇和蘇瑜都陷入了思考,蘇瑜一直在想,為什麽對皇後下毒,卻又是這種不致命的毒呢。
陷入自己思維裏的蘇瑜并沒有注意靖王與哥哥的對話,直到蕭景琰突然問到:蘇先生在想事情的時候,手裏也會無意識的搓着什麽東西嗎。
聞言長蘇和蘇瑜皆是一驚,蘇瑜擡頭看向長蘇,長蘇反應了一下開口說:我常常這樣子,就算一個人發呆的時候,手指也會亂動,許多人都會有這樣的習慣吧。
“是啊,我認識的人中,也有一個這樣的。”
看着靖王陷入回憶之中,蘇瑜和長蘇彼此對望了一眼,蘇瑜心裏滿是不忍和抱歉。
後來二人說起了私炮坊的案子,蘇瑜想了想,悄悄退出了房間。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正好收到了藥王谷的鴿子,說是讓找的方子已經找到了,正在加緊尋找方子上所需要的草藥。蘇瑜長長的松了口氣,她拜托藥王谷幫忙找的就是解火寒之毒的方子,曾經她聽老谷主說過,只是聽說這方子藏在藥王谷深處的存檔室,常年不看,早已失傳,但她還是拜托谷主替自己好好尋找,這一找就找了四年,聽說這次老谷主在清理存檔室,又寫信回去拜托,終于是找着了。只是谷主說,方子上的藥不好找,蘇瑜有些心煩,想了想自己可能要抽空回一趟藥王谷了。
出來的時候,蕭景琰正好也出了房間,看他好像表情不是很好,問道:殿下怎麽了,和兄長吵架了嗎?
蕭景琰一看是她,表情柔和了一些,攬過她向院子裏走去說:我怎麽會和一個病人吵架呢,只是讨論了一些用人上的問題,感覺有些沉重而已。
蘇瑜心下了然,怕是哥哥又說了什麽重話吧。拉起他的手說:我知道沈大人最近在查私炮坊的事情,殿下把列将軍都派去保護他了,但是殿下您也要保護好自己,有人要傷害沈大人,保不準就有人想傷害殿下您。
蕭景琰心下一暖,低下頭看着她漂亮的眼睛說:不是還有你嘛,明日和我去看看鈴铛,我們一起去騎馬,好嗎。
蘇瑜有些害羞的點點頭。
第二日,蘇瑜早早的出了門,直接去了郊外的馬場。蕭景琰接過自己的披風,給蘇瑜披上,輕聲說:天冷了,得好好照顧自己才是。
蘇瑜點點頭,二人就像上一次一樣賽馬,蘇瑜還是沒能勝過蕭景琰。賽馬之後,二人才去馬棚看鈴铛。鈴铛看到蘇瑜還是很激動,一個勁的蹭她。蕭景琰看到這樣的鈴铛,有些高興的說:許久不見鈴铛這麽開心了,跟小時候見着小悅一樣。蘇瑜聞言愣了愣,轉身看着蕭景琰,問出了這麽久一直困擾她的問題:殿下,我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
蕭景琰笑了,上前一把把她攬進懷裏,說到:不用和我這麽客氣,有什麽問題,你問吧。
蘇瑜掙脫他的懷抱,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說:在殿下的心裏,我是什麽位置呢?我知道,多年前殿下和那位林姑娘,兩情相悅,若不是十二年前那場變故,那位林姑娘早已經是靖王妃了。我與殿下初次在這裏相見時,殿下曾經說過,還在等那位林姑娘回來,如果林姑娘回來了,殿下要怎麽對待我和她呢。
蘇瑜知道,自己其實是鑽了牛角尖,蘇瑜是她,林悅也是她,這樣問蕭景琰,得到任何結果她都不會滿意,但是蘇瑜就是不知道該怎麽走出這種奇怪的情緒,她想好了,以自己現在的身份,永遠不會成為靖王妃,甚至有可能成為蕭景琰政治路上的阻礙,不如早早問出這個她自己都認為沒有意義的問題,拉開她與景琰的距離,讓景琰專心做好眼前的事情,也讓她有空間去走出這個怪圈。
果然,她問出這個問題,蕭景琰就愣了,看着眼前蘇瑜那張越來越冷漠的臉和有些受傷的眼神,蕭景琰實在回答不上,他忘不了林悅,在他心裏,林悅是他這輩子的摯愛,如果林悅回來,她将會是他唯一的王妃,那蘇瑜呢。蕭景琰不是沒想過,只是每每想到這裏,他總是選擇逃避。他怔愣的時候,蘇瑜悠悠行禮說:殿下與我身份相差懸殊,蘇瑜一生別無他求,只希望自己的夫君是一心一意,殿下給不了蘇瑜這樣的諾言。如果可以,殿下還是和蘇瑜保持距離吧。
說完蘇瑜轉身走了,蕭景琰想要叫住他,卻想起林悅的臉,一時竟然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眼睜睜看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