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從咖啡館回來後,柳時鎮打了個電話給徐大英,他說:“我的腿好了。”

徐大英沉默了會兒,說:“她是你的藥,心藥。”

是的,她是我的藥!

三年前,他在任務中撿回一條命,就在醫生束手無策,判定他是植物人的時候,他醒過來,并且一點點恢複了,只是,腿瘸了。

別說跑步,連正常的走路都成了問題。那時他整日坐在輪椅上,一言不發的望着窗外,看別人走,看別人跑,看別人嬉笑。

短短一個月,他形容枯槁。

徐大英實在看不下去,謊稱找到了安娜沒死的線索,這才激發他振作起來。

為了有朝一日,他能親自站到她面前,柳時鎮出院以後,每天在家鍛煉康複療程,醫生說只需要重複二十遍的動作,他重複了三十遍,四十遍,甚至更多,只是為了能盡快好起來。有次鍛煉過度導致腿抽筋,但是他那腿沒知覺,差點搞出不可挽回的失誤。

這才讓他急功的心緩和了會兒,不再那麽拼命。

他從輪椅上起來,杵着拐杖,搞的大汗淋漓才能勉強走一小步,對旁觀者來說都是很大的進步,在他看來卻遠遠不夠。

一面托各地的朋友打聽安娜的消息,一面繼續加強鍛煉。

他在趕時間。

他要在找到安娜之前,重新恢複正常。

在失去她的日子裏,除了用任務麻痹自己再無其他辦法,直到有一天,連做任務的資格都失去,他變得一無所有。而得知,她可能還活着,他就像是一個溺亡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兩年的時間,他恢複了正常,只是下雨天腿腳疼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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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想放開拐杖,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哪怕醫生都說恢複的很好,能正常走路,甚至能跑,能跳,只要不是過度強烈的運動,都可以。然而,他卻依舊放不下拐杖。

找不到原因的衆人最後求助心理醫生。

柳時鎮以為是心理還存在克服不了的情況,如同心理醫生所說的那般。

可是,安娜摔碎了杯子,他毫不猶豫的沖過去時,或者再早點,當他見到安娜時,便已經不再需要拐杖了。

他一直覺得,只要他恢複了,正常了,安娜也就找到了。

可是三年了,沒有一絲關于她的消息。于是,他潛意識的不敢完全恢複,總覺得還沒到時機。是他在逃避,害怕好起來後,卻發現這是一個沒有她的世界,連最後記住她,尋找她的理由都沒有。

屋子裏沒開燈,昏暗中柳時鎮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孤單的身影稍顯寂寞。窗外霓虹燈下的櫻花樹,五彩冰紛,依稀看出粉色開滿枝頭,正是春暖花開賞櫻的時節。

他搖晃着高腳杯,呡一口,嘴角上揚,心裏無限期待這個周末。

午後咖啡館開在老街的中段靠後點的位置,前後兩條路都能到。柳時鎮一早吃過後,漫步而來,遇見喬治,又或者說遇見特意等他的喬治。

喬治松垮的冒衣看起來有些街頭風,他故意昂起來傲慢的盯着柳時鎮。

結果被後者無視的走過去了。

“喂,”擺了半天譜的喬治趕緊繞過去,又站到柳時鎮面前,挺着胸膛朝他撞了撞,一根手指頭戳着柳時鎮的肩頭,态度十分嚣張的說:“嗨,離蘇姍遠點。”

柳時鎮吧唧了下嘴,一手捏着他的手指往後掰,痛的喬治連連求饒,“放開,放開,好痛。”

他笑眯眯的用另一手拍着喬治的臉,彎着腰,說:“很好,只要你不是瞄上安娜就好。”

喬治一聽,抓着他的手,“你是喜歡安娜的?那就不要在蘇姍面前耍帥啊,我很吃虧的。”

柳時鎮松了手,喬治揉着手指,瞪着他,又說:“尤其是不要在蘇姍面前表現出那種單手翻櫃臺的動作,難度太高了。”我翻不過……

“有機會我教你。”柳時鎮拍拍他的肩膀,走過去。喬治在背後喊,“說話算話啊!”

一前一後到了店裏,安娜提着水桶擦玻璃,被柳時鎮攔住,“我來。”他挽起袖子,接過來。

安娜猶豫了會兒,“沒工錢的。”

柳時鎮好笑地摸着她的短發,“這兩天店要開張了,等周末的時候我再來接你。”她嗯了一聲,松了手。

看着他提着水桶出去的身影,安娜有些失神。

今天早上又收到一個包裹,她不敢打開,害怕還是那些污穢的東西。

“安娜,你買了很多東西嗎?”蘇姍路過櫃臺,将地上的包裹抱起來放在上面,“放上面安全點。”

“沒事的。”安娜抱着包裹往後門的垃圾桶走去,扔掉走了兩步又回頭,深呼吸一口氣,她倒要看看,這次是裏面是什麽。一看,她眉頭緊蹙。

——是摻雜着毛發的肉泥。

傍晚臨下班時,蘇姍抱怨後門那邊的垃圾桶,不知道被誰扔了髒東西,引來無數蒼蠅亂飛。安娜不動聲色的擦着杯子,微笑的和她說明天見。

喬治又緊巴巴的跟着蘇姍一起走了。

“你為什麽還不走?”安娜看着柳時鎮,他靜靜地站在櫃臺前,如同一尊蠟像,連站姿都沒換一下。

柳時鎮:“看你。”

她抿嘴一笑,恍惚将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哪怕是假象也好。安娜擡頭,“不是說要忙新店嗎,還不去休息?”

柳時鎮點點頭,“追求的人是個事業有成的姑娘,我真的很有壓力啊。”他捂着胸口,一臉正經的對她說,遭到安娜的推搡。

“什麽事業有成,胡說八道。”

柳時鎮捉住她的手,輕輕印上一個吻,“晚安。”

過了這麽多年,面對他,依舊會有心動的感覺。

安娜彎眉一笑,“晚安。”

他走後,安娜獨自站在空蕩的咖啡廳內,笑容收斂,眼神變得冷峻,手背上柔軟的觸感,提醒着她現在的生活是真實的。那些,恐吓也是真實的!

越是想要從精神上折磨她,她偏要過的更好!

周日,身穿深色西裝的柳時鎮,捧着花束,出現在店裏,引來無數女人矚目觀看。從後間出來的安娜,利落的短發,粉色系的小西裝外套,內搭雪紡吊帶中長裙,短幫羅馬鞋鞋,在往日清新的小模樣上多了份優雅。她接過花束朝他一笑,和蘇姍交代了下事宜,便挽着他的胳膊出去了。

佛羅倫薩室內樂團的一場音樂會,他們來的時候人差不多都坐滿了,随着人·流一同進去,她在這裏很多年,卻沒有來過聽過一次音樂會,她的生活除了開店就是沉默,像是一個局外人,因為她總覺得沒有紮根。

她做好了随時都逃亡的準備。

望着身邊的柳時鎮,胳膊中挽着的真實觸感,璀璨的燈光下,她笑的十分虔誠。

坐到位置上,離開場還有五分鐘,大廳中的燈光驟然關掉,呈現一片黑暗,只餘臺上打着的兩盞燈。

安娜忽然間坐立不安,像是回到了黑暗的小屋子裏,一鞭鞭打在她身上,無處可躲,即使身處黑暗,不論在怎麽樣的位置裏,都會被打到,然而就是因為在黑暗中,那人享受打在她身上,未知地方的愉悅感。

喜歡聽她滿地滾爬,卻又被一鞭子打的哀叫連連的聲音。

“安娜?”柳時鎮側頭看向她,眼神餘光掃過被她緊抓住的手,他柔聲的問:“沒事吧?”

“我……我要回去了。”安娜從回憶裏跳出來,喘着氣,對她緊抓他的手卻是絲毫無知,跟柳時鎮說着話時,她已經起身,柳時鎮跟着起來,反手牽着她,“那我帶你出去。”

她的手在顫抖。

她在害怕。

柳時鎮牽着她的手,又緊了一分。黑暗中,他一步步帶着安娜走出去,直到推開門,外面的光湧進來,安娜這才松了一口氣。

兩人沉默着走出去,大街上來來往往的都是人,他沒問,她也沒說。

沿着馬路走了一段,安娜回頭,微風吹亂了她的頭發,混着她蒼白的臉頰看起來有些頹廢,她說:“我們……”

柳時鎮安靜地聽着,沒有打斷她。

“我覺得穿這麽正式很別扭,不要聽音樂會了吧。”安娜拽了拽小西裝的衣角,有些嘟嚷的抱怨着。

“我也是這麽覺得。”柳時鎮扯松了領帶,動了動脖子,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笑着說:“快被勒死的感覺。”

安娜撲哧的笑着,這樣就好。我在鬧,你在笑,這樣的生活就是我想要的。

就在這時,突然從旁邊傳來了巨大的轟響,柳時鎮本能的抱着安娜往前一撲,滾滾雲煙彌漫,他回頭看見被炸開了花的正是開音樂會的場所。

柳時鎮扶着安娜站起,“傷着了嗎?”

臉色慘白的安娜,抓着他的雙手勉強平靜下來,死咬着嘴唇,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被盯上了,對手而且就在這個城市裏。

之前以為只是寄來包裹恐吓,那不過是貓在捉到老鼠之前的戲弄罷了,真正的目的是想要殺了她!

她猛然推開柳時鎮,踉跄的跑出去幾步,差點跌倒,對着趕來的柳時鎮喊道:“別過來。”她慢慢後退,直到能走,她快步的回到店裏。

她需要好好的思考下,以後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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