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傲嬌少年

司馬玥眼見着一位胡子花白的老禦醫給崔護的手上灑了止血消炎的藥粉,又用雪白的緞帶給他包紮好了,而且再無血跡滲出的時候,她這才長長的舒了口氣出來。

剛剛一路奔了過來,整個人高度緊張,她反倒沒心情去想其他的。可現下一顆心放了下來,她卻覺得似是一只被吹的鼓鼓囊囊的氣球忽然間就被誰給戳了一個洞,剎那間裏面的氣就全都跑掉了,完全的癟下來了這樣的。

她也顧不上什麽形象不形象的了,整個人癱坐在了地上,只覺得四肢都是疲軟的,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

司馬宣在旁邊就打趣着她:“崔護不過就是手掌被匕首割了下,流點血而已,看你都緊張成了個什麽樣子?想當初我被趙德逼着練輕功,下面幾只狗追着我咬,我蹭的一聲就竄屋頂上去了,而後死活下不來,骨碌骨碌的就直接滾了下來,摔斷了一條腿的時候,我還能神色自若的和寧康閑扯淡呢。要是都跟你一樣,啧,那也不用過了。”

司馬玥瞪了他一眼:“可惜我那時還沒來啊,不然非得以形補形,天天給你弄根豬骨頭啃啃。”

言下之意就是說司馬宣是豬了。

司馬宣笑了一笑,也不以為意,只是拍着寧康的肩膀就笑道:“得,你看我這個妹妹,見着人崔護長的俊俏,就把我這個做哥哥的給忘了。唉,傷心啊。”

寧康随即也就打趣着說道:“我也傷心呢。你看我日日的在玥兒面前獻殷勤,好話都說了一籮筐了,可末了還抵不上崔護說的一句話。唉,老天爺怎麽就不把我生得俊俏點呢?阿宣啊,咱倆同是天涯淪落人啊,還是啥都不說了,找個地兒喝幾杯去,一塊抱頭痛哭吧。”

然後兄弟兩個勾肩搭背的就直接走了。

司馬玥:......

這兩到底是個什麽品種?老天爺咋不順手把他們兩都給收了呢?

只是他們兩個一走,就剩了她和崔護在這裏,場面多少有些尴尬啊。

眼前忽然一只手伸了過來,她擡頭望了過去,就見崔護正緊抿着唇看向她,雙眼亮晶晶的,倒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司馬玥糾結了下,最後到底還是伸手握住了崔護的手,由着他将自己從地上拉了起來。

随便的拍了拍裙子上沾染到的泥土,司馬玥伸手摸了摸鼻子,然後面向崔護,很誠懇的道了一聲謝:“崔護,謝謝你。”

“不用謝,”崔護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像秋日裏的溪水,自有那麽一股子冷清的意味在裏面,“匕首是我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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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下之意就是,那事其實錯在于他?要不是他給她匕首,那壓根就不會發生後來的事。

他一提到匕首,司馬玥就想起了。

方才一番慌亂之中,她竟然都沒有将那把匕首給扔掉,而是一直緊緊的握在手中,現在想起來她都要佩服自己了。

她連忙松開一直緊握着的手,平攤着手掌心将匕首遞了過去:“匕首還你。”

崔護卻沒有接。

“不用還我。以後這把匕首就是你的了。”

“哎?”司馬玥傻眼了。

所以他的意思是将這把匕首送給她是嗎?只是少年,送人東西的時候話可不是這樣說的啊。

司馬玥倒不是很想要這把匕首。

這麽鋒利的一個玩意兒貼身放着,若是哪天一不小心跌倒了,萬一自己将自己給紮死了怎麽辦?然後到了閻王老子那裏,人家問你是怎麽死的啊,回答是我一不小心被自己收着的匕首給紮死了......

這事怎麽想都覺得有點不大靠譜啊。

于是司馬玥就在努力的想着拒絕的措辭。

崔護這少年太敏感,她若是說的太直白了,怕他又會多心,然後年紀小小的就落下了什麽心理陰影可就不大好了。

只是她這拒絕的措辭還沒想好呢,忽然就聽得崔護問她:“那兩只白孔雀你看過了嗎?”

司馬玥搖頭:“沒有看過。”

崔護:“我也沒有看過。”

司馬玥:......

所以少年,你說這句話是想表達什麽意思呢?想邀請我一起去看白孔雀直接說不就好了嗎,幹嘛非要弄得這麽含蓄啊。

一時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冷場了一會。

最後還是司馬玥沒有忍住,率先打破了沉寂。

“那我們一起看白孔雀去吧。”

這次崔護沒有沉默,很快的就回答了一聲好。

若是細看,當可看到少年眼中浮起的淺淡笑意。

司馬玥想想覺得自己也是醉了。你說她這沒事的還要照顧一個花季少年敏感的內心啊。

先前她和王隽來時,遠遠的就見到了孔雀園旁邊都圍了一圈人,不過現下可能大家都看過白孔雀了,都走了,所以現下這孔雀園旁邊倒是空無一人。

遠遠的就看到了孔雀園裏有七八只孔雀正在慢慢的踱着步,其中有兩只白孔雀特別的引人注目。

只是很可惜,這兩只白孔雀倒沒有引起其他幾只孔雀的注意,反倒是有些排擠的意思。

這也可以理解,一則是它們兩只畢竟是新來的,還沒有融入到這個群體之中,二來則是,在其他孔雀的眼中,特別是雌孔雀的眼中,擁有色澤鮮豔羽毛的藍、綠孔雀只怕還更受歡迎一些。

春日正是動物發青的高峰期,園裏的其他幾只藍、綠孔雀都争先恐後的開屏以吸引雌性的注意,只有那兩只白孔雀可能是鳥生地不熟,只自顧自的在一個角落裏縮着,一點要開屏的意思都沒有。

崔護雖然不說,但司馬玥還是能看得出來他挺失落的。

她想了一想,然後便做出了一個不大文明的行為。

她先是彎腰在地上揀了塊小石子,然後對着那兩只白孔雀所在的角落就扔了過去。

白孔雀受驚,以為是有敵來犯,立時就下意識的開屏保護自己,同時還不停的抖動着尾羽沙沙作響以示警告。

這兩只白孔雀确然很是漂亮。眼睛淡紅色,全身的羽毛都是沒有一絲雜質的白,日光照在其上,華麗耀眼的都不敢讓人直視。

司馬玥就聽到旁邊崔護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喟嘆之聲。

于是她就問着:“你很喜歡這白孔雀嗎?”

崔護沉默了片刻,方才說道:“是。它們通體潔白,一點雜質都沒有,很純潔。”

司馬玥心裏想着,那是你看到的是它的正面,你要是看到它開屏的背面,指不定就得失望成什麽樣呢。

但她還是很明智的沒有将這些大煞風景的話說出來,只是站在那裏陪着崔護一起看着白孔雀。

白孔雀的開屏就如同昙花一現。當察覺到沒有外敵來襲時,它們立時就收起了尾羽,轉而又瑟瑟的縮在角落裏不動彈了。

不過園裏其他的孔雀還是開屏開的不亦樂乎。只是很顯然崔護對這些尋常孔雀不是很感興趣。

司馬玥一見他眼中露出了些許意興闌珊的神色出來,立時就說道:“白孔雀開屏也看過了,那我們走吧。”

只是接下來要去哪裏呢?

崔皇後今日邀請了一衆世家子女來這皇家園林裏游玩,待會少不得的也會有一場宴會。只是司馬玥很是不想參加這樣的宴會,一群壓根就不熟悉的人客套來客套去的,也太沒有意思了。

所以她就琢磨着,不然就随便的找個借口遣人去對崔皇後說上一聲,就說她不大舒服,想早點回去了?

不過很快的她就發現,她都不用特地的找人去對崔皇後說她的借口了,因為崔皇後就在眼前。

崔皇後一身盛裝,正自青石路前面逶迤而來,她身後跟着一衆宮女,排場甚大。

崔護和司馬玥都對着她行了個禮。

崔皇後生就一雙美目,很是有些不怒而威的意思,倒也很符合她這正宮母儀天下的身份。

目光随意的在崔護和司馬玥的身上掃了下,緊接着她的一雙柳葉眉就皺了起來。

“你這手上是怎麽了?”她開口問着崔護,但語氣中卻無甚關心之意。

“我不小心用匕首自己割到了。”崔護身姿筆挺如松,面上冷漠。

司馬玥暗中對他的這句話豎起了大拇指。

少年,很有前途的嘛!

崔皇後自然是不信的。但她也知道,她這個侄子自小就是不想說的話絕對不會多說半句,哪怕你再問那也是白搭。

是以她也并沒有再追究下去,只是問着:“可是有礙?”

“無礙。”崔護依然惜字如金。

崔皇後點了點頭:“那就好。既然你手受了傷,那就回去休息吧。”

而後她轉頭面向司馬玥,面上開始有了笑容:“這麽巧玥兒也在這裏?甚好,宴席快開始了,玥兒這便随本宮一起去桃花林參加吧。”

司馬玥腦中急轉,然後就擡頭笑道:“皇後娘娘,只怕這個宴席我是去不了的。”

“哦,這卻是為何?”崔皇後面上得體的笑容并未消褪半分,看起來還很有幾分和藹慈祥的味道。

“因為,”她伸手指着崔護,幹脆的說着,“崔護的手受了傷,他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我要送他的。”

這個理由聽起來實在是無懈可擊,崔皇後不好再說什麽,随即笑着叮囑了她幾句話,便讓他們走了。

她身後一個自幼跟随着她的嬷嬷這時就在旁輕聲的說着:“小世子似乎很喜歡這位端華公主。”

崔皇後輕哼了一聲:“再喜歡又能如何?那個老婆子又哪裏會将她最喜愛的孫女許給我們博陵崔氏一族?”

随即她袍袖一揚,轉身朝着桃花林的方向就去了。

而這邊廂,司馬玥和崔護在一名小內監的指引下一路走到了皇家園林門口,然後她就見到了王隽正站在大門側,目光望向這邊。

第一次醋

王隽今日穿的是一襲銀青色錦袍,寬袖暗紋,負手站在那裏,臨風玉樹一般,真真是風度潇灑至極。 ;

司馬玥看到他,下意識的就想奔過去。只是想起身旁還有崔護在,所以還是硬生生的将面上的歡喜之色給掩了下去。

學生見到夫子那自然是要行禮的。是以司馬玥同崔護一起,恭恭敬敬的對着王隽行了個禮,喚了一聲院長。

王隽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目光掃過崔護負傷的那只手,随即便伸手遞過了一個小小的青瓷瓶來。

“桑芪白。”他如是說,甚是簡潔明了。

司馬玥想起她上次武術課上爬樹取蘋果,手被劃破的那一次,王隽正是用這個桑芪白給她敷的手,結果第二日她手就完全好了。記得那時莺時曾說過,這桑芪白是太原王氏一族不外傳的珍貴藥粉,傳說可生肌活骨,無論多大的創傷,用了這個都絕對不會留疤。

而現下王隽居然拿了出來給崔護,這樣看來他還是很大方的嘛。

只是沒想到崔護卻沒有伸手來接。

“多謝。”崔護一面舉起已經包紮好的右手示意給王隽看,一面很冷淡的就說着,“只是我不需要這個。”

司馬玥在後面急的真是恨不能直接踹他一腳啊。

這崔護怎麽就這麽死心眼呢。

論起來他手上這傷怎麽都是因她而起的,所以絕對不能見着有這麽好的藥粉而不讓他用的道理啊。

而王隽見他不收,也不再強求,只是唇角微彎,似是在笑,但笑意卻未曾到達眼底。

司馬玥一見他有将青瓷瓶收回去的意思,立時就上前兩步,劈手自他的手裏将青瓷瓶奪了下來。

而後她轉身,不由分說的直接将這個青瓷瓶塞到了崔護另外一只沒有受傷的手裏。

“這個桑芪白很好用的,你回去用用看,管保明天你的手就會好。”說到這裏,她擡頭望着崔護,用很真誠的語氣說着,“真的,崔護,你相信我。”

她親身實踐過這個桑芪白的嘛,所以自然是可以打包票的了。

崔護望着她,見她雙眼亮晶晶的,其中滿是真誠和期冀。

他原本是不大想受王隽的這個人情的,可是現下,他看着司馬玥眼中的真誠和期冀,竟然就是鬼使神差般的點了點頭,然後握緊了手裏的青瓷瓶。

原本是觸手生涼的瓷器罷了,可是現下握在手掌中,卻是莫名的就是覺着很溫潤。

而王隽在旁側看着他們兩人的互動,就連剛剛唇角勉強扯出來的那一絲笑意也沒有了,目光也涼涼的。

崔護此時就低聲的在問着司馬玥,要不要他送她回去?

司馬玥摸了摸鼻子,開始扯謊。

“我想起來我皇祖母剛剛說有事找我的,我就先不回去了,你自己先回去吧。”

一面又問着他是怎麽來的。當得知他是騎馬來的時候,又是各種囑咐了一番他騎馬要小心,千萬不能再傷着了右手之類的。

崔護一一的應了,又低聲的囑咐了她幾聲小心之類的話。

與剛剛和王隽說話時的簡潔冷淡相比,此刻的崔護簡直都能算得上是個話唠了,而且還是個語氣很溫情的話唠。

而身在旁側見證了這一幕的王隽目光已經不能用涼來形容了,那簡直就是冷。

冷入骨髓的那種冷。

崔護向司馬玥交代好了一切,而後方才向王隽行了個禮,簡單的說了一句學生先告退了,然後便轉身走了。

王隽這次是連頭都沒有點,只是負手站在那裏,表情看起來有點高深莫測。

司馬玥則是望着崔護翻身上馬,直至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視線之中,而後方才輕輕的舒了一口氣出來。

在這過程中,王隽一直都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涼涼的望着司馬玥。

而等到司馬玥轉身過來想和他說話的時候,卻見他也不看她,直接擡腳就走了。

司馬玥急忙去追他。

只是他看起來走得不快,實際上卻是行步如飛,很快的就到了馬車旁,伸手撩開車簾,直接就頭一低進了馬車廂。

而且随即還放下了馬車簾。

司馬玥站在原地摸了摸鼻子,不知道王隽這唱的是哪一出。

正坐在車轅上的承影跟随了王隽多年,自然是知曉自家公子這是生氣的表現了。

他見司馬玥只是站在原地不動彈,又不敢開口說什麽,生怕王隽待會一肚子邪火都出到他身上了。可是這般的在一旁幹看着他又着急,只能用手勢示意司馬玥趕緊上車去安撫王隽一番。

司馬玥接收到了承影的信息,正想提着裙子上車,忽然就見車簾被撩開了,王隽冷着一張臉看向她,語氣冷峻:“還不上來?”

司馬玥哪裏敢遲疑,連忙手腳并用的爬上了馬車。

待她人一進了馬車廂,王隽立時就将馬車簾放了下來,冷聲的吩咐着承影:“趕車。”

承影被王隽周身的低氣壓給壓制的什麽話都不敢說,老老實實的坐在車轅上開始趕車了。

而馬車廂裏的司馬玥此時也被王隽周身的低氣壓給壓制得什麽話也不敢說,只是低垂着頭,雙手放在膝上,老老實實的坐在旁邊一側的位置上不敢動彈。

王隽瞧着她現下這副低眉斂目,乖順無比的模樣,再是想想她剛剛在崔護面前巧笑倩兮,關懷備至的模樣,一時都有沖動恨不能将她拎過來,好好的責罰一番。

他緊緊的抿着唇,望着司馬玥,可惜司馬玥這當會壓根就不敢看他,所以完全的就看不到他眼裏的怒火。

不過看不到不代表就感受不到。正是因為感受到了,所以司馬玥這會才什麽話都不敢說,只是老老實實坐在這裏這樣的。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一時車廂裏很是靜寂。

最後還是王隽沒按捺住,率先開口涼涼的問着:“白孔雀看過了?”

“嗯。看過了。”司馬玥低眉斂目,很是乖順的回答着。

“和崔護一起看的?”

“......嗯。”

“好看嗎?”

“......還行。”

然後王隽就又不說話了。

司馬玥就坐在那琢磨着,王隽這到底是生的哪門子氣呢?難道是因為先前他讓自己不要亂跑,在那裏等她,結果他回來一看自己不見了,然後還和別人跑去看白孔雀了,然後他就為這事生氣了?

打死她也想不到王隽其實是醋了。

為什麽你會和其他人去看白孔雀,而不是和我?

王隽望着依然低眉斂目坐在那不擡頭不看他一眼的司馬玥,一時真是連想打她的心都有了。

可是他又不能直說崔護他喜歡你,你應當和他保持一定的距離,最好是橫眉冷對,往後壓根就不要再有任何交集才是。

世事往往就是如此。你若是不知道對方喜歡你,大可以還和對方一直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相處下去,而若是你知曉對方喜歡你了,往後對方所有的表情和動作在你眼裏看來都會變了味。這樣兩個人往後要麽就是老死不再來往,要麽就是這麽一直暧口昧下去,然後就直接暧口昧着修成了正果。

所以有苦不能言的王院長此時覺得有點心塞。

而讓他更為心塞的是,司馬玥現下為什麽坐着離他這麽遠?這些時日他們兩個人不都是很親密的嗎?而且她為什麽不主動和他說話?

最後又是王隽沒有忍住,又主動的開口說着:“你坐那麽遠做什麽?還不坐過來些。”

“......哦。”

司馬玥答應了一聲,然後慢吞吞的起身站了起來,打算坐到王隽身邊來。

只是她這一起身,就聽得咚的一聲,有什麽東西從袖子裏掉了出來。

兩個人同時低頭去看,就見那是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

司馬玥身上有些什麽東西王隽是一清二楚,所以他看到這把匕首的第一時間就知道這不是她的東西。

再是聯想到先前鄭洵所說的,他立刻就知曉了這把匕首是崔護的。

于是王隽剛剛才和緩一些的臉色立時就又冷了下來。

而司馬玥一見這把匕首掉了出來,就彎腰打算去撿。

但是王隽比她速度更快。

司馬玥不過才剛彎下腰的這會兒功夫,王隽就一個箭步上前,直接将那把匕首撈在了手裏。

那司馬玥自然是要說上一句:“把匕首還給我。”

原本她只是無心的一說,但在王隽聽來,那就是她很緊張這把匕首。

換而言之,她其實是很緊張這把匕首原先的主人。

王隽就只覺得一股無名之火自丹田之處升起,很快的就蔓延到了四肢百骸之處,幾乎就要将他素來都引以為傲的理智全都燒毀殆盡。

于是他一揚手,就只見得一道銀光在空中劃了道漂亮的弧線。

那把匕首被他直接沿着車窗就給扔了出去。

司馬玥瞳孔放大,扒着車窗就往外看去。

可是承影車駕的飛快,哪裏還能看得到那把匕首的蹤影。

她心中一時就有些怒了,轉身面對着王隽就質問着:“王隽,你這是在做什麽?”

呵,我這是在做什麽?

他心中忽然無來由的就漾起了一股悲涼的感覺。

他竟然在對他自己的學生吃醋啊。

而司馬玥此時已經開口叫承影停車了,接着就想伸手去掀車簾,然後下車去找那把匕首。

那把匕首外鞘上面可是鑲嵌了好幾顆紅寶石和玳瑁之類的,就不說是價值連城吧,可那定然也是價值不菲的,就這麽白白的扔掉豈不是太可惜了?

只是她的手不過才剛剛觸到車簾,身後忽然有一只手更快的過來握住了她的手,然後用力順勢一扳,就直接将她的身子扳了過去抵在了旁側的車廂壁上。

随後王隽欺身上前,兩根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冷冷的開口問着:“你就這麽在乎崔護送你的那把匕首嗎?”

能不在乎嗎?那匕首得值多少白花花的銀子啊。

司馬玥正要開口解釋,但是眼前光影忽然一暗,就見王隽俯身下來,随即她的雙唇就被他粗暴的咬住了。

第一個吻

哪個少女不懷春?其實司馬玥以前也曾經暗搓搓的暢想過自己的初吻會是什麽樣的。

不過在她的設想中,那定然會是很浪漫。

要麽就是陽光明媚的春日裏,櫻花樹下深情一吻,周邊紛紛落落的下着粉色的櫻花雨;又或者是秋高氣爽的秋日裏,銀杏樹下踮腳輕吻,周邊飄飄蕩蕩的飛舞着金黃色的銀杏葉;又或者是月光如水的夜裏,漫天璀璨星空之下,彼此深情相望,而後親吻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她初吻的場景可以說是設想過成千上百幕,每一幕都堪可入畫,引人心醉無比,但唯獨就是沒有眼前的這一幕啊卧槽。

這他媽的壓根就是強吻!

司馬玥從剛開始的震驚之中回過神來,然後心中就開始惱怒起來,自然而然的就開始反抗了。

她現下的姿勢是跪坐在地上,兩只腳是拿不出來攻擊了,所能用的也就唯有一雙手而已。

于是她便用兩只手狠命的去推王隽,想将他推開。只是就算是她将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在王隽那裏依然都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王隽輕輕松松的就壓制住她了,而且一只手直接繞過來就鉗握住了她的兩只手,任由她再如何用力也沒辦法掙脫開來。

而與此同時,他依然還是在咬着她的雙唇。

不過他心中縱然是再有氣,可也沒敢真咬,不過就是較尋常的親吻重些,微微的有一些刺痛罷了。

但司馬玥現下卻是真的惱了。

兩只手無法動彈之下,唇上的刺痛又漸漸的加深,她索性便直接張口,一口咬上了王隽的下唇。

她這可是真咬,一用力,口腔裏立時就有了一股淡淡的甜腥味。

滿以為着這下子王隽定然是會松開她了的吧?但不想王隽非但是沒有松口松手,眼中反倒是帶了淺淺的笑意。

所以兩個人這樣一方睜着眼怒目而視,一方卻是眯着眼笑得愉悅的場景真的是,都不曉得該怎麽形容了。

但接着,司馬玥的眼前忽然黑了下來。

原來是王隽伸手遮擋住了眼睛,接着她就覺得唇上壓迫的感覺沒有了。

王隽的雙唇離開了。

司馬玥心裏總算是舒了一口氣。但是很可惜,她這口氣還沒來得及完全的舒出來,驀然之間就又覺得雙唇一暖。

王隽重新又低頭吻上了她的雙唇。

不過與先前不同的是,這次他的吻卻是一點壓迫感都沒有,反而是極其的溫柔缱绻。

雙眼被王隽用手遮擋住了無法視物,于是唇上的觸感就越發的明顯了。她覺得她甚至都能感受到王隽柔軟溫熱的雙唇細小的紋路之處。

身子完全的都被他給壓制住了,除了被動的接受他的這個親吻之外,司馬玥還能有什麽辦法呢。

只是到後來,都已經說不上是被動了。

她畢竟是第一次被人親吻,而且對方還是她喜歡的人。所以随着王隽親吻的加深,司馬玥就覺得自己的腦子也開始昏昏沉沉起來了。

恍惚間,王隽沒有再鉗握住她的雙手,但她卻沒有再掙紮,反而是雙臂自然而然的環抱住了他勁瘦的腰身,仰着頭,任由他肆意攫取。

這真是一個綿長而又甜蜜的親吻。當王隽放開她的時候,她只覺得全身的力氣似是都被他的這個吻給抽走了,便是連跪坐的力氣都沒有了,整個人癱軟在了王隽的臂彎之中。

王隽也是有好一會都沒有平息下自己的心情來。

原本只是惱怒而起的親吻,多少帶有一些懲罰的意味在內。可是後來,瞧着她一雙杏目惱怒的瞪着他,雙頰因着生氣浮上了一層薄薄的紅暈,他忽然就覺得心裏一蕩,于是這個親吻就變了性質了。

他的小公主啊,其實他早就是想親吻她了。只是總是覺得她還小,想等着她長大一些,再長大一些。

只是現下,他好像沒有耐心再等她長大了。

只要一想起剛剛她和崔護站在一起,縱使他內心再不願意承認,可他們兩人卻确實是年歲相當,金童玉女一般的相稱。

再是想起自己......

王隽跪坐在地,将司馬玥擁在懷中,伸手一下一下的撫着她的背,沉默片刻之後方才輕聲的問着:“阿玥,你可是會嫌棄我?”

司馬玥這當會正将自己的一張臉整個的埋在了王隽的懷中。

縱然她覺得自己臉皮再厚,可剛剛的一幕,實在是太羞人了好麽,所以還是先讓她做會鴕鳥吧。

只是這會鴕鳥還沒做多長時間呢,耳邊忽然就聽到了王隽這句問話。

若是仔細聽起來,他這話裏似乎還有那麽點幽怨的意味在內?

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嫌棄什麽?嫌棄他接吻的功力不行嗎?可是剛剛她明明就已經被他親吻的暈頭轉向了好嘛。還是說,他其實是有某些什麽方面的隐疾,趁着這會想跟他攤牌了?

司馬玥瞄了一眼王隽的某部位,摸着下巴開始沉思了片刻,然後含含糊糊的就問着:“你指的是哪一方面?”

王隽一見她的目光閃爍,只往他的身下望,腦中轉得一轉之後,立時就明白了她這句話背後的含義。

他一時啼笑皆非,伸手就在她的頭上輕敲了一下,而後說道:“小小年紀,懂的倒多。不過這方面你倒是可以放心,往後你自然是會有親自見識到的時候。”

越說到後來,聲音也就越低,眼中的促狹之意也就越明顯。

司馬玥沒有他皮厚,立時就又鬧了個大紅臉。

半是惱怒,半是尴尬的轉過頭去不再看他,她嘟嘟囔囔的問着:“那你先前那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她實在想不明白王隽為什麽會問出這樣的一句話來。

按理來說,王隽的相貌風華,身份地位,權勢財富,這普天之下的男子就沒有一個不羨慕的吧?上次她和司馬元在一起閑聊的時候,還曾親耳聽到司馬元用很感嘆的語氣說着,做男人做成王院長那樣才算成功呢。

連一國儲君都說了這樣的話,王隽還有什麽地方不滿足,不自信的?竟然還會對她問出這樣的話來?

耳中聽得一聲輕嘆,随後是王隽無奈的聲音徐徐的響起:“阿玥,我比你大十歲。”

司馬玥現年十五歲,正是一朵花将開未開的時候。她身旁圍繞着的多是年歲相當的少年,同樣的朝氣蓬勃,志趣相投。而他,卻已經二十五歲了,在她的眼中看來,他是不是都能算是個小老頭了?

這次換司馬玥啼笑皆非了。

原來王隽在意的竟然是這個啊。

只是啼笑皆非之後,她心中卻也很是感動。

原來愛一個人的時候,哪怕自己再是優秀,可還是會卑微到塵埃裏,然後開出花來,再是顫巍巍的将這朵花捧到對方眼前,還會擔心對方嫌棄。

可是她怎麽會嫌棄?這世上最美好的事情,無非就是發現自己喜歡的人也喜歡着自己。所以大個十歲算什麽,哪怕就是大個二十歲呢,她也照樣會喜歡。

主動的将雙臂環上了王隽的脖子,司馬玥在他的懷裏直起了身來,向着他的耳朵吹了一口氣,而後歪頭看着他笑道:“怎麽,王院長這是覺得自己是個小老頭,怕我嫌棄你嗎?”

王隽微微的垂下了雙眼,沒有說話。

司馬玥自打看到王隽的第一眼起,從來見到的都是他萬事皆在掌控中的胸有成竹的淡定模樣,又或者是撩她時的斯文敗類模樣,如此刻這般微微失落的模樣當真還是第一次見。

她立時就覺得心尖上顫了一下,酸酸的,隐隐的作痛,極是不舍。

于是她便直起身子來,主動的去親吻了他的雙唇一下,而後柔聲的寬慰着他:“你這麽好,我怎麽會嫌棄你?大個十歲算什麽?你就是再大我二十歲,三十歲,我都不會嫌棄你的。”

王隽微垂的雙眼中飛快的閃過一抹笑意,但當他擡起頭來的時候,眼中卻滿是惴惴的神色,就如同一只害怕被主人抛棄的小白兔一般,睜着水光潤滑的雙眼看着主人,而且還小心翼翼的問着:“真的?”

司馬玥一見他這樣,只覺得胸腔裏的一顆心軟的就跟在日光下曝曬了一整天的棉花一般,随意的按下去就一個坑啊。

“真的,真的,”她伸手摸了摸王隽的頭,一臉堅定的說着,“我說話算數,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永生永世我都不會嫌棄你的。”

計謀得逞,這次王隽雙眼中的笑意終于是不再掩飾了。

他伸手将司馬玥擁入懷中,心中滿是感動。

輕柔的在她的發間印下一吻,他唇角的笑意慢慢的漾了開來。

“阿玥,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永生永世,我也都會一直守護在你身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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