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她想起在濱城時,裴行簡不相信原儀只是普通流感,她還覺得他疑神疑鬼……
俞箴啞了半刻,她将名片塞回文件裏:“你出國和這件事也有關?”
裴行簡吃得慢條斯理:“就那篇報道裏你說沒你好看的女人,是主治醫生,這次國外出差也是為了見她,但是行程趕,白天基本上沒時間,她又沒幾天要出國參加學術研讨會,只能大晚上去。”
“回國雖然沒人接機,但一下飛機就收到太太愛的問責,當時的心情還真是有點……甜蜜”
他太太長、太太短地存了心要惡心人:“剛想把我的愛也回複一下,字還沒打就收到一條短信,打開居然是太太送給我的一頂帽子。”
他觑了眼:“你送的帽子倒是很亮眼啊。”
再綠點,全機場都看到了。
俞箴:“……”
“哪兒買的?我改明兒也去買頂送給你,投桃報李。”
俞箴:“……”
“我和江飛帆碰巧遇見的,愛信不信。”
裴行簡沒說話,俞箴順勢在椅子上坐下,另起話頭,她問:“媽現在怎麽樣?醫生那什麽說法?”
裴行簡:“她還不知道我知道這事,醫生說保守治療可能有點難。”
俞箴不了解原儀,但她的直覺是:“她不會接受切割治療。”
濱城別墅裏有很多原儀年輕時候的照片,一幀一畫,追求美的極致。再加上她守着裴超的墓孀居多年,對外物漠不關心,連親兒子的婚禮也不外如是。世上可能只有兩件事能在她心上宕開水花:裴超複活或者她明天就死。
裴行簡向來不喜歡把慘事往外說,跟賣慘讨同情似的,尤其是在裴家,連同情都摻着水分,虛僞的眼神往他身上多看一秒他都覺得夭壽。今晚不知道為什麽,可能是天上沒有跟眼睛一樣監視着人的月亮、也可能是房間裏被吹了迷魂香,他似笑非笑的:“李醫生查出來,她今年開春做體檢就已經發現乳腺癌,那時候還是早期。”
“沒有任何人知道這件事。”
半晌,俞箴張了張嘴:“你什麽想法?”
裴行簡單手枕在腦後:“當然是治。李醫生已經把她營養補充藥片裏能換的都換了,後續的事再考慮。”
他掀了掀眼皮,俞箴雙手撐在背後的沙發沿上站着,眼睛在往這看。他啧了聲,有點不爽:“正常點,別用這種眼神看着我。”
俞箴眼珠下巴指着他身後的畫,嗤道:“能不自戀嗎?我在看我自己。”
玻璃裏她輪廓曼妙,夾雜着畫中簡潔的線條,倒也溫柔,只是左下角被一塊白色蓋住,有些礙眼。
裴行簡起身走過她身邊:“我睡覺去了,你自己在這看個夠。”
“剩下這麽多水果?”
“麻煩倒了。”
他卧室就在書房隔壁,話說完,關門聲也跟着傳來。
她是保姆嗎?
俞箴把水果倒進垃圾桶,盤子丢在水槽裏,再次有種保姆上身的感覺,堪稱詭異。
她轉身出廚房,王嬸居然還沒睡,從房間裏走出來:“少夫人,少爺怎麽樣了?”
俞箴:“睡了。”
“就是要不熬夜身體才能好,”王嬸臉上露出滿意的笑。
俞箴問:“王嬸你還不睡?”
王嬸一拍手,任勞任怨地激動:“明早給少爺做生煎,今晚在準備材料,明早做起來快。”
她碎碎念:“他小時候最喜歡吃夫人做的生煎,後來出國十多年,吃我的也吃慣了。”
俞箴挑眉,有些不敢相信:“媽還會做飯?”
難以想象,原儀會親自動手做飯,還是做給裴行簡。
王嬸打趣:“夫人會做的不多。少爺小時候可是夫人的貼心棉背心,夫人和先生都寵着愛着,他想吃的自然也是有求必應。”
她臉上笑漸淡:“後來先生出事,家裏才變成了現在這樣。”
俞箴回卧室時路過裴行簡的書房,她又退回兩步,鬼使神差地定在門前,思索半刻後将門旋開。那沓文件還在桌上,下面壓着牛皮紙袋,她拉開文件袋,裏面裝着原儀的檢查報告。她沒學醫不大看得懂,目光在紙面上跳躍着,直到最後的診斷結論部分。
看完,她将東西原封不動放回原位,轉身打算離開,一擡頭就對上那幅畫,左下角的覆蓋物依然白得紮眼。
那是張別在木框縫隙裏的相片,俞箴輕輕用力抽出,翻轉過來的畫面是一張全家福。看背景應該是在山裏,夫妻站在兩邊保持着客氣的距離、孩子站在中間笑容洋溢,年輕女人面容妍麗疏離,是原儀年輕時候的樣子,照片右上角的火堆上放着支架。
俞箴腦海中馬上跳出八個字——放火燒山,牢底坐穿。
這就是裴行簡說的毅行山BBQ?
她将照片重新插回去,沒再動任何東西。
原儀為裴超孀居這麽多年,她以為兩人感情甚篤,可照片上看來,也不過如此。
這回來敲門把俞箴吵醒的不是裴行簡,而是王嬸。王嬸見俞箴又是炸毛,笑着開口哄她:“吵醒少夫人了,只是生煎已經煎好,過會兒不吃就涼了,影響味道。”
俞箴睡眼惺忪:“我洗漱完就下去。”
王嬸做的生煎确實一絕,蘸着醋吃,鹹香多汁、唇齒留香。俞箴一個不大愛吃面食的人都被勾得吃了六個,喝下旁邊的果蔬汁解膩,又是美好的一天。
她上午要趕早去畫廊,吃完飯後上樓化妝換衣服的動作比平時快上一半,她拎着包下樓,裴行簡居然還坐在沙發上。
王阿姨在一邊收拾桌子,轉頭,一眼就看到俞箴包底部的磨損:“少夫人,這包都破了還背?前兩天不是有個什麽牌子往家裏送了好幾個包嗎?估計放在你的衣帽間裏。”
俞箴皺眉,她昨天在衣帽間看到了,是三個Birkin。
“誰訂的?我還納悶了半天。”她語氣裏明顯是不喜歡。
俞箴不喜歡Birkin的理由很簡單,她讨厭每次家族聚會跟七大姑八大姨背一款包,她瞬間感覺自己老了二十歲。現在這個包是她兩年前在國外買的,古董級鱷魚皮質感極佳,黑色百搭,算是她的通勤包之一。
裴行簡觑她一眼:“我訂的。”
“你這品味真是……”
俞箴話說到一半沒再說下去。
旁邊的王嬸趕緊打圓場:“少爺粗心大意也不知道少夫人喜歡什麽,以後肯定好了,但這份心意難能可貴呀。”
心意?俞箴噎下喉嚨裏的話,這心意如果裴行簡沒有外包給馬迪,她把頭割下來當球踢。就連他們的結婚戒指,都是馬迪跑前跑後找設計師做的,裴行簡就是個沒有感情的刷卡機。
王嬸轉身進廚房,裴行簡扯了扯嘴角:“馬迪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
果然。俞箴轉頭:“你今天休假?”
裴行簡起身,瞬間變成俯視對方:“不,等你呢。”
“?”
他饒有興致,走到她面前,低頭垂在耳旁:“昨天有人煞費苦心想挑撥我們,你就不想看看這人想幹什麽?”
“所以?”
“一起走。”
未來畫廊前。
一輛黑色商務車緩緩停靠在馬路邊,車門打開,從後座下來的女人身高腿長,她狠狠将門一甩,整個車身都震了震。
在門口候着的助理撐傘迎上來,誠惶誠恐:“俞姐。”
俞箴粗粗嗯了聲,心情不佳。她忽然側頭問:“策展方案交上來了沒?”
助理啞然:“這……昨晚讓重做了。”
她挑眉:“都一晚上過去了還沒做好?”
辦公室裏今天氣氛低沉,尤其是一群策展,根本不敢高聲說話,生怕引起辦公室裏那位的注意,分分鐘被炒鱿魚了。
有人在休息間碰到助理,沒忍住小聲詢問:“今天是怎麽了?”
助理也憋得夠嗆,他見休息室門關着,這才小聲說:“估計是和老公吵架了,今早從車裏下來就大發脾氣。”
“原來如此。”
大發脾氣的俞箴此刻正嚴嚴實實關着辦公室的門,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宋子璞打電話,她微晃着腿,心情不錯。
“诶,”宋子璞那邊傳來紙張翻頁的聲音:“你是不是有個朋友在那個sports的市場部?我手下柏溪然你知道吧,想争争系列代言人,你熟的話能問問競争怎麽樣?”
sports是一個國際知名運動品牌,俞箴确實有認識的人在那,不過不是朋友,是她表妹,sports的市場總監。
俞箴挑眉:“柏溪然?”
有點印象。
宋子璞:“對對,她演的一部偶像劇現在爆紅,你知道不?”
俞箴:“不知道。”
她又說:“不過可以幫你問問。”
記憶裏,好像是個識時務的人。
對面,宋子璞離手機距離遠了些:“溪然,快跟俞大小姐說聲謝謝。”
柏溪然聲音溫柔:“謝謝俞小姐,麻煩了。”
挂斷電話,俞箴給表妹發消息去詢問,表妹那先驚詫半刻,回頭馬上将消息發了過來,俞箴順手轉發給宋子璞,宋子璞那又發了一堆謝謝來。
俞箴将手機随手丢在桌上,拿起桌邊的下一期畫展詳細資料看。冷不丁手機又抖了起來,抖得人心煩,她拿起手機想告訴宋子璞,謝一次就行了,再謝拉黑,一按開屏幕,居然是個陌生號碼:“請問是裴太太嗎?您的快遞到畫廊門口了,麻煩簽收一下。”
助理幫俞箴把快遞那到辦公室,寄出人是裴行簡,她打開,居然是一頂全熒光綠的帽子。
抽出帽子時帶出了一張字條,俞箴攤開,紙上寫着:
[你的綠帽子掉了。]
作者有話要說: 裴裴在機場收到短信時:這是老婆送我的綠帽子,得好好呆着。
乖巧.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