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章節

她說了我的事。”虞紹珩一怔,擡手摸了摸妹妹的頂發:“……你們女孩子就這麽容易跟人談心事嗎?”惜月赧然笑了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虞紹珩也沒有再追問,他默然思量了一陣,忽然說:“月月,我想讓你幫我一個忙。”

“什麽事啊?”惜月好奇地看着哥哥。

“我想,你能不能和許夫人交個朋友?”

“我和許夫人?”惜月惑然問道:“我們應該就算認識了吧……”

“我是說——”虞紹珩遲疑着道:“如果你有空,或許可以多和她……聊聊?”

惜月端詳着哥哥,似乎捕捉到了什麽:“大哥,你今晚是故意帶我來的吧?我們去文廟街不用經過這裏的。”

“嗯,我故意的。”紹珩聳聳肩,笑望着妹妹,“月月,我想娶她。”

“啊?”惜月圓大的杏眸張大了一圈:“可是,大哥……”她欲言又止,歪着頭想了想,讓自己的措辭盡可能含蓄:“許先生剛過世,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虞紹珩點點頭,“所以,這件事得慢慢來。我不方便經常去看她,如果你和她熟一點,她那裏有什麽事情,我可以早點知道。月月,為難你嗎?”

惜月先是皺眉,想着想着卻又撲哧一笑,“我不為難,我還是蠻喜歡許夫人的。我在想,你要是告訴了父親,父親會怎麽說。”

“所以,這件事你得幫我保密。”

惜月嘻笑着點點頭,“怪不得你大過節的跑到人家家裏掃院子。”說罷,又有些發愁地看着哥哥:“不過,我覺得她應該是很愛許先生。大哥,你覺得她會喜歡你嗎?”

第二天一早,蘇眉起床走到院子裏,訝然發現,對面的牆角居然立着一個一米高的小雪人:腦袋不大,樣子也潦草,兩枚硬幣按在上面當眼睛,鼻子嘴巴都是就地撿的枯枝,只胸前的圍巾系得端正……她下意識地掩唇一笑,走近看時,見那雪人脖子上系着的卻是一條駝色格紋的開司米圍巾——只能是那位虞紹珩虞大少爺的手筆!

15、春晴(一)

青灰斑紋的大理石樓梯軟底鞋踩上去一絲聲響不聞,刻着流線花紋的木質扶手早已被人摩挲出了深沉光澤。日光輕盈,窗外的白楊樹方吐新綠,植物清芬混雜着紙張油墨特有的寧谧氣味,在空氣中悠悠流動。

學校圖書館的公共教室常要一早占座,但側樓的古籍部就少有人出入了,這裏的館藏善本、拓片只供教師和研究所的在校學生借閱,還要避開每年6到9月的黃梅天氣,以防書籍受潮損傷。蘇眉初來乍到,能做的只有跟着前輩學習給圖書編目。好在她原本就常常替許蘭荪檢點藏書整理資料,一筆簪花小楷娟秀流麗,抄出的卡片也比尋常人精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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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個平方的辦公室裏擺了四張桌子,上班的只有兩個人。除了她之外,就只有一個叫林如璟的女研究員,三十二三歲年紀,是從歐洲名校讀了博士回來的,纖眉細目,頗有幾分書卷氣的秀麗,只是待人接物略有些清高冷淡,不過,和古籍部的陽春白雪也算相得益彰。蘇眉自知是搭着許蘭荪那批藏書“捐”進來的“贈品”,為人處事便竭盡所能的勤謹。每天都提早一個鐘點到辦公室,灑掃庭除,打好開水,還用小錫罐從家裏帶了茶葉,擱在公用的書櫃上。

“林老師,喝茶。”

鮮麗的橙紅色茶湯圈在素樸厚實的白瓷杯裏,柔光滟滟,纖秀的雙手捧到對面的辦公桌上,林如璟看着,也不免點頭淡笑:“其實你不用這麽早來。我們這裏沒有急事,事情也都急不來。”

“我習慣早起的。”蘇眉答得老實,林如璟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便不再說話,低頭去看自己面前的早報。

林如璟不愛聊天,半晌也跟她不上幾句話。有這麽一個同事朝夕相處,蘇眉倒是覺得慶幸。其實她不僅來得早,而且還走得晚,除了想多學着做點事情,也因為不想碰到從前的同學。她并不羞愧,但卻懼怕別人探問一些她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的問題,更讓她應付不來的,是千篇一律的同情和關切——有時候甚至讓她覺得,如果她不能表現出足夠的傷心,就像是辜負了別人的好意。

在這一點上,林如璟讓她覺得很舒服。譬如她見她不去餐廳吃飯,而是自己帶了飯盒用熱水溫熱,既不會問她緣故,也不會熱心地拉她同去餐廳吃飯。

埋頭做事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下班的光景。林如璟一向是踩着點來踩着點走,今天也不例外,低聲同蘇眉招呼一句“走了”,便拎着手包款款而去。

蘇眉聽着走廊裏一衆辦公室的門開開合合,人聲笑語,下班的時候,人們踏在樓梯上的腳步聲也和上班不同呢!外頭的聲音漸漸稀落,蘇眉眯着眼睛深吸了口氣,舉手在位子上伸起了懶腰,不想手臂剛舉過頭頂,便聽得外面有人敲門。

她睜開眼睛一望,撐在半空的手臂立刻跌了下來——辦公室的前門開着半扇,門口端端正正地站着一個穿深色軍裝的年輕人,低垂的眉睫掩去了眼中的笑意,然唇邊揚起的弧度卻來不及收回:

“師母,您——還沒下班啊?”

蘇眉纖長的睫毛惶惶然如蜂鳥振翅,懊惱方才舉止失态恰落在別人眼中,手腳失措地站起身來,一手去理衣裳,一手又去捋耳邊的碎發:“啊,已經下班了,我馬上就走……你,有什麽事嗎?”

虞紹珩卻似乎絲毫沒有察覺她的尴尬慌亂,施施然走進來,面上仍是一以貫之的謙恭溫和:

“之前家父的秘書整理許先生的藏書,看到這一套裏夾了書簽,我想,可能是先生或者師母正在看的。當時事情忙,忘記跟您提了。”

說着,把一函書匣放到了蘇眉桌上——正是那一日蘇眉裝在行李箱裏要帶走,卻被許廣蔭攔下的《玉臺新詠》,是她那些日子常看來消遣的,因此在裏頭加了書簽。

蘇眉一見,胸中半澀半酸,輕輕捧了書出來,書簽隔出那一頁恰是一首“……君去已日遠,郁結令人老。人生一世間,忽若暮春草。”字如眼簾,蜇得她胸口刺麻一痛。“是我在看,給你們添麻煩了。”蘇眉擡手抽了書簽,便将書合上放了回去,“明天我就把書入庫補上。”

虞紹珩忙道:“不必了。這書是去年家父才讓我送給許先生的,原本就不在那批書目上。”他說着,語氣漸漸變得輕緩,“既然是您在看,不如就留下看完吧。”自那一日他聽見許廣蔭同蘇眉争執,便記住了。虞浩霆叫秘書去打理捐書的事,他立刻就讓人把這套書先找了出來——她喜歡的東西,怎麽會得不到呢?

蘇眉看着他目光懇切,但想起那天同許廣蔭的争執,仍覺得自己這樣把書留下似乎不太妥當。虞紹珩見她猶疑,心底輕嘆了口氣,把一早打好的腹稿念了出:

“許先生的書都捐了,別的都留在許家了吧?這個……您要不要留下,做個念想?”

他并不想跟她提許蘭荪,私心裏更是盼着她越早忘了許蘭荪越好,但有時候,他又少不得拿這件事當個幌子——若他不是許蘭荪的學生,這時候他能找什麽說辭來尋她呢?

他此言一出,便見蘇眉的視線顫了一顫,亮晶晶眸子定定看着那書,喃喃道:“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15、春晴(二)

蘇眉滿心感激,虞紹珩卻不大喜歡這個話題,他還是喜歡适才他敲門時看到的畫面,他可以等她伸完那個懶腰再敲門的,他偏不,他見多了她在他面前裝腔作勢,現在,他想要剝開她的小畫皮瞧一瞧。

而且,她那個歪歪的懶腰還提醒了他一件事。

她擡起的手臂扯皺了她身上的薄呢旗袍,也拉起了少女輕盈而美好的身體曲線,以他的經驗來看,她不算是個豐盈飽滿的可人兒,不過,她這樣玲珑纖細的身材,有些事太過分了也會顯得奇怪。她溫柔的輪廓叫他想起再過些天就會開放的芍藥花苞,想起滿月的小貓或者小兔子的腦袋……他一直覺得那些用瓷器玉器珍珠寶石來形容女人的人,不是偷懶,就是沒有認真體會過——人的美麗是有生命的,女人尤是,甚至她的呼吸都能洩露她的情感,是歡喜還是哀愁,也只有這樣的美,才會讓人想要碰觸。

倘若一個女人真的美麗得像瓷器,那也只好擱在案頭當擺設了。

她這個歪歪的懶腰提醒了他。

他竟然到了這個時候,才想起來考校她的身材,看來,他喜歡她或許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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