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林染依舊是她慣用的那副表情，波瀾不驚，對什麽都不會表現的特別驚訝。
好像她早就猜到沈奪會來。
門口的男人站了片刻，還是慢慢走過去，站在那裏低着頭看她，有些不知所措。
“對不起。”
林染也沒躲閃，看了沈奪一會，忽然笑了，“不好意思啊，我學校臨時有事，沒跟你打招呼就走了，你爺爺沒怪我吧？”
沈奪就覺得心口堵得慌，一陣陣的不安，“昨晚我們……”
“昨晚的事別再提了。”林染打斷他，“你跟我都喝多了，就算做了什麽也不是你一個人的錯，你就當什麽事都沒發生就好。”
沈奪皺眉：“怎麽可能當什麽都沒發生？”
那是女孩子最珍貴的第一次。
林染扯了抹笑，拍他肩膀：“你別這麽土了行不行？大清早亡了，都是年輕人，我都不介意，你在這糾結什麽？”
“放心，我們還跟以前一樣，我不會賴上你的啊。”
沈奪還想說什麽，被林染按着肩膀轉身往門外推：“好啦，你該幹嘛幹嘛去，別在這礙事兒——對了，前陣子為了給你媽做包，我其他訂單都延期了，這幾天我就不回去住了，要趕工，你一個人在家別偷懶啊，記得澆花。”
她養了很多小盆栽，小多肉。
把人推到門外，林染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容：“去吧。”
關上了門。
沈奪原地發了會呆，想說的話一句沒說出口，心裏反倒更難受。
她這個樣子，明顯在硬撐。
門裏，關上門的那一刻，林染臉上的笑容消失，整個人忽然變得很頹，她靠在牆上，低着頭，心裏很亂，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只想讓他快點離開。
笑笑從屋裏出來，手裏抓着皮具清潔劑，見她魂不守舍的樣子，忙過來詢問：“姐，你咋了？”
林染勉強打起精神，搖頭：“沒事，我去睡一會，你幫我把桌子收了吧。”
素悄坊是個老四合院，林染在這裏有個房間，偶爾會在這裏住幾天。
她摘了眼鏡，把自己摔在床上，煩躁地打了幾個滾，小毛毯纏在腿上好幾圈。
都說酒後亂性是胡扯，如果一點知覺都沒有怎麽可能還有力氣幹那事？
林染不能否認，昨晚他吻了自己，她心裏确實有種異樣的感覺。
她還沒有摸透那是什麽感覺，随後發生的事卻不可控，酒精作用下，她的腦子很不清醒，該做的不該做的全做了。
這的确不全是沈奪的錯。
她明明可以推開他的。
在想明白這件事之前，在她理清跟沈奪這種非正常關系之前，暫時不想見到他。
接下來的幾天，林染就耗在素悄坊，要不就是去學校，沒有聯系沈奪，沈奪給她發過微信，她也沒有回。
星期五的下午，林染在老師那邊開完會，出來的時候接到了林漾的電話，走廊裏信號不好，她走到盡頭的窗口。
林漾情緒有點不對，說話都比平時大了兩個音階，“林染，你膽子太大了！”
她很多年沒有直呼林染的大名了，上一次還是小時候姐妹倆打架時她叫過來着。林染把手機往遠處挪了挪，“你喊什麽？我又沒聾。”
林漾：“你竟敢騙爸，你根本就沒跟沈奪領證！”
林染腰板挺直了一些，下意識向四周看去，沒看到有其他人，她很緊張：“你怎麽知道的？你看過我結婚證了？”
那結婚證自從領證那天林染就再沒見過，一直她爸收着。
林漾：“我今兒回家無意間看見的，你這高仿貨也就能騙騙爸那種老花眼，我自己還刻過蘿蔔章呢，這東西怎麽能瞞得過我的眼睛？你說，為什麽騙爸。”
林染攥了攥電話，“行了，你知道就知道了，別到處嚷嚷，這事可大可小，還牽扯着爸的項目呢。”
林漾卻不依不饒：“搞不清你們什麽項目，但你是不是太不夠意思了？這麽大的事你瞞着別人我理解，怎麽連我一起瞞？我對你很失望。”
林染好說歹說，總算漸漸平息了一點妹妹的怒氣，兩人約在常去的一家餐廳，見面再細聊。
挂了電話，林染覺得自己最近是不是水逆了，什麽事都不順。
她離開沒多久，拐角處的樓梯裏轉出一個男人的身影。
侯加鳴看着林染消失的方向，眉頭深鎖。
……
餐桌的菜都上齊了，姐妹倆面對面，誰都沒心思吃。
林漾看着她老姐，“當初爸提出這事兒時我還跟着你一起抗争來着，後來你忽然就同意了，我還尋思你怎麽就想開了，原來在這等着呢。”
對面林染頭微微低着，情緒不高。
林漾看出異樣：“怎麽了姐？別擔心，我跟你一頭的，我不會說出去的。”
林染搖頭：“不是這個。”
林漾：“那是什麽？對了，你是不是跟我姐夫……跟沈奪吵架了？”
“怎麽這麽問。”
“前幾天他給我打電話來着，挺着急的，說找不到你，很擔心的樣子。”
林漾身子往前湊了湊，“姐，你們倆到底什麽情況，我覺得他好像還挺喜歡你的。”
林染睫毛動了動，沒說話。
林漾接着說，“有件事我沒告訴過你，他之前找過我。”
林染擡頭：“找你幹什麽？”
“問了些你的私事，就是你有沒有喜歡的人之類的，反正我覺得他好像認真了。”
她看着林染：“姐，你呢？你喜歡他嗎？”
喜歡他嗎？
林染眼前浮現出各種沈奪，他嘴賤的樣子，他活力四射，好像永遠都不知疲倦，他喝醉時那麽脆弱，那麽乖，頭發上突出的那幾根毛都趴下來。
這樣猶豫一下，林漾就明白了。
“你喜歡他。”
林染愁眉苦臉，重重往後一靠，“我不知道，別問我。”
跟林漾分開，林染一個人在街上轉，不知怎麽就到了沈奪工作室的樓下。
想起上次過來，還是給他送東西，爬了那二十幾層的樓梯，小腿疼了好幾天。
她微微仰起頭，看向上面那堆玻璃窗，看不出哪個是他的辦公室。
身後有人叫她。
林染回頭，發現是卷毛，卷毛猴子一樣蹦跶過來：“嫂子？你怎麽在這，來找老大嗎？”
林染猶豫一下，輕輕嗯了一聲，“他在嗎？”
“已經下班了，他好像去818了，就是他哥們開的那家酒吧。”
有些失望，本來不是特地來找他，他不在，心裏卻隐隐的不舒服。
她跟卷毛道別，打了輛車。
“師傅，去酒吧街。”
不管怎樣，先見一面吧。
以往下班的時間都很堵車，可今天這個司機很神奇，七拐八拐不走尋常路，愣是躲開了車流大軍，很快就到了酒吧街。
林染付了錢，一個人往裏走。
這條酒吧街很長，一側全是酒吧，對面是一條河，沿着河岸邊有很多長椅。走到818，林染沒有進去，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在想要不要先給沈奪打個電話。
就在她将要撥出電話的時候，忽然發現818門口停下一輛熟悉的摩托車。
沈奪用他那輛寶貝的不行的摩托車，載着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兩人下車後，女人摘了頭盔，唇紅齒白，嬌俏可愛。
他們在門口說了幾句話，沈奪目光一轉，看見了不遠處的林染。
他愣了一下，随即快速走向林染，後面兩步幾乎是用跑的。
林染早已經從長椅上站起來，仰起頭看他。
“你怎麽來了，是來找我的嗎？”幾天沒見，沈奪覺得她更漂亮了，說不出哪裏好看，可就是順眼的不行。
但是面前的姑娘好像并不高興。
林染抿着唇，冷冷回了句：“不是，路過。”
她轉身想走，沈奪急了，拉了她一把：“你去哪？我送你。”
林染轉頭瞥了眼818門口的摩托車和立在車一旁的女人，心裏忽然來了股氣，“不用了，你車那麽寶貝，我哪敢碰。”
沈奪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好像意識到什麽，忙開口解釋：“她是……”
“挺好的。”林染說，“我們開始就說好的，不幹涉對方的生活，我之前還想着你可能還在糾結那晚的事，想來開解你一下，現在看來好像不用了。你慢慢玩，我先回去了。”
一句話也不想聽，只想盡快離開這裏。林染頭都沒回，打車離開酒吧街。
門口那女人走過來，看向她離開的方向，“那是你媳婦？”
沈奪郁悶着呢，沒好氣，“是。”
“怎麽不帶過來，我還沒見過呢。”
沈奪垂頭喪氣，“我惹她生氣，她不理我了。”
“別是誤會了吧，你沒跟她說我是誰？”
已經看不見林染了，沈奪轉身往818走，“我現在正在緊要關頭，你們兩個就扯我後腿。”
吧臺裏胡來看見一前一後進來的倆人，招了招手：“怎麽才來？”又跟沈奪說，“多謝你幫我接媳婦兒，這個賞你。”說完推過去一杯剛調好的雞尾酒。
沈奪沒接，坐在那擺弄手機。
胡來看出不對，偏頭問他媳婦思文：“他又怎麽了？”
思文說：“剛在外面碰見他老婆了，沒說兩句話他老婆就走了，估計倆人吵架了。”
胡來撇撇嘴：“更年期啊？三天兩頭吵架。”
那邊。
沈奪點進微信，屏幕一直停留在和林染的對話界面上，反反複複打了很多字，都被他删掉了，最後他一咬牙，發出一句話——
你……是不是吃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