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三太太僵着身子站在那兒,看着從前輕視的侄女,如今已經是華貴非常,還目不斜視的從她跟前過,那用金絲暗繡着的重錦華服攪動了她周身的空氣,帶着一股子細膩綿長的清香,好聞的緊。

陳青瓷聽了二太太的話,便是從三嬸身旁過,她也保持着沉默,沒有看過三嬸一眼。她款款落座于上首,二太太坐在下首首座處,讓她有些不适。卻見二太太笑着對她搖搖頭,讓她別動。

還是陳青月反應快些,她拉了拉三太太的衣袖,小聲提醒,“娘,大姐姐都落座了。”她自來最會察言觀色,這會兒子屋中人人都是冷冰着一張臉,看着她同她娘,仿佛都不帶感情。

三太太反應過來,壓下心中方才升起的一股無所适從感,轉過身便帶着極親熱的笑了,“大姑娘這女大十八變,方才三嬸我差些沒認出來。”

“我知你這剛搬了新家,想着帶你妹妹來與見一見。”三太太說完拉着陳青月便想落座。

吳嬷嬷皺了皺眉,上前一步,“我說這位夫人,這可是慎王府,你見着王妃娘娘,連禮都不行,這是什麽規矩?”

吳嬷嬷從來都是腰杆挺直站着,特別是臉上一絲笑都不帶,不說話站在那兒的時候都會讓府上來回話的人心顫上一顫,生怕自個兒哪兒做錯了。

陳伯府家中主子都随和,偏三太太一人作妖,還從未受過這種話兒,便頓時臉上有些燒,卻又覺得一個奴才都能來踩她的臉兒,又覺得惱怒。

卻見陳青瓷依舊坐在那兒話都不說一句,她從前輕視陳青瓷,這會兒被心中的惱怒一激,想都沒想就說,“我是她嬸娘,難不成還要給她跪下磕頭?”

外頭有巡邏的侍衛,聽見此話,竟走了進來,弓腰抱拳,朝着上座的陳青瓷回話,“娘娘,卑職聽聞屋中有人沖撞娘娘,可需卑職将人帶下去?”說話的是劉統領,曾帶兵上過戰場,真正從死人堆裏頭活着回來的人,身上總是帶着一股子煞氣,如今由他領着虎贲軍三百精兵護衛整個慎王府。

二太太勾着嘴笑了笑,等的就是此刻。她原想這秦氏不過是口上随意些,誰知道比她想的可不知所謂多了。

“我說三弟妹,這兒是什麽地方你莫不是不知?”她站起來慢慢走到三太太面前。三太太跟前有侍衛将刀半出鞘,那聲音清脆又帶着利器特有的劃破空氣的聲音。

“這兒是慎王府,那兒坐着的不再是陳伯府的大姑娘,而是聖人親封的,聖人第七子,慎王殿下的正妻,慎王妃。便是我這個做母親的,見着了都要行禮,這是皇家的規矩。難不成三弟妹連聖人不放在眼裏了?”

二太太說的輕聲,卻讓陳青月覺着這話帶着寒氣似的。她心一緊,便拉了拉母親的衣袖,忙替她分辨幾分,“我娘這是見着大姐姐,不是,是見着王妃娘娘,心情一時激動,這才一心想要親近,失了分寸,還請二伯母息怒。”

陳青月又趕忙站起身來,她在家胡鬧慣了,卻不想在這裏受到了冷遇,還有穿着銀甲的侍衛帶着刀站在她眼前,齊刷刷地看向她和她娘。她方才覺得,這個地方并不是同她外祖父家那般,是可以當成親戚随意走動的地方。這裏是同皇宮最近的地方,是受聖人庇護之地。

吳嬷嬷看向因為虎贲軍進來而吓傻了的那對母女,便低頭輕輕附在陳青瓷耳邊說道:“娘娘,您要如何處置?”便是這輕聲也能讓底下倆人聽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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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青瓷嘆口氣,她這位三嬸從前在家中便十分看不慣她們二房,就因為還沒有分家,三嬸便認為她的病花的是公中的銀子,便是陳老夫人肯定也拿了許多私房補貼二房。就因為這樣,二房和三房矛盾就有了許多。

她自然要給她母親撐下這一回的場面,卻也不會太為難三嬸她們二人,畢竟日後二太太總還要回陳伯府住着。

她靜靜坐了一炷香的時間,這前廳很大,稍微有點兒聲響便會被放大,此刻卻靜的任何聲音都沒有。

“罷了,劉統領,你退下吧。”她開了口,雖還是軟綿的嗓音,卻帶着讓三太太膽顫兒的魄力,銀甲侍衛們便整齊朝後退去,那半拔的閃着寒光的刀晃過三太太的眼,她也不敢尖叫,只是腳還打着顫。

三太太臉兒也吓白了,此刻結結巴巴地說着話,“謝過王妃娘娘。”

來了這麽一出,三太太這種自來只在家中橫的人,哪兒見過真正刀口上舔過血的虎贲軍,終于肯老老實實做在那兒,不再一臉輕蔑的笑意,也不再敢拉着家常。

“陳伯府三太太是吧。”吳嬷嬷開口了。

“皇家最重規矩,便是在宮中行走,也從沒有哪位主子的‘親戚’敢這般在主子面前毫無規矩。”親戚二字咬的極重,好叫三太太知曉,她這親戚哪兒來的臉狂妄自大。

三太太臉色通紅,強撐着坐着,陳青月卻立馬跪了下來,地上雖鋪着地毯,卻跪出了個聲響。

“請娘娘息怒,娘娘知道,我們陳伯府多年未進京,這宮中禮儀自不知曉,這才在娘娘面前失了體統,還請娘娘息怒。”她比三太太機靈些,知道今晚這事兒由頭還是在她娘身上,說話也太不看場合了些。卻也有陳青瓷如今身份不同了,不止是不同,而是與她們有着天壤之別,有着無法跨越的鴻溝。

“三妹妹即求了情,這一次我就輕輕揭過,骨肉親情自然要顧念,只是這不以規矩,不成方圓。天子腳下,事事都需三思而後行,還望三嬸牢記此言。”她說這話也不是裝腔,便是在宮裏頭,那些個靠着聖意站在高處的妃子們,便是再得聖人盛寵,私底下嚣張跋扈,不也要面兒上守着宮規,半點兒都不會讓人抓住話柄。這是她在宮裏頭,住了好幾個月,得出來的一個心得。

陳青瓷說完這段話,端起茶盞,輕輕吹着面上的浮沫。

三太太哪裏不懂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了,她這會子腦袋裏頭也是空空的,便立馬帶着陳青月退下了,被奴仆送到慎王府偏門時,她才驚覺身後的衣裳已經全濕了。

她出了慎王府的門,門在她背後嘎吱一聲關上,她才腿軟的靠在婢女身上,“快些扶我回去。”

陳青月咬着牙,快要上馬車時,又回頭看了一眼刷着朱漆裹着金粉的慎王府門匾,眼神之中帶着羨慕和妒恨。

“娘,咱們不能就這麽放棄了。”陳青月坐上了馬車,靠在三太太身旁,恨恨地說道。

“自然是,你瞧見沒,她如今是王妃了,這脾氣也就漲了,連你這血親妹妹都不放在眼裏。你長得可不比她差,又比她聰慧,定能比她嫁得更好。娘是不會讓你在燕京随便配個小官家的小子,咱們得留在京城,好好謀劃你的婚事。”

三太太咬着牙說道,她全然忘了當初陳青瓷是為何能嫁入宮中,成了如今坐在那兒接受她行禮的慎王妃。

這對母女不懷好意的謀劃着,那頭陳青瓷也在同二太太談着今晚之事。

“娘,三嬸為何脾氣一點兒都不見改。”陳青瓷松了頭上的發髻,她今日梳了個極好看的發髻,只是繃得極緊,這會子松了,才輕快些。

二太太親自拿着牛骨梳給她鬓着頭發,嘆口氣,“她以為處處都是陳伯府,誰人都能因為你三叔容忍她幾分,還以為咱們如今,能像從前那般可以忍着她。”

陳青瓷點點頭,又聽她娘說:“你到底心軟了些,我雖算着她會毫無規矩,但這般狂妄,你便是将她直接打出去又如何。”這樣即可立威,也能打消秦氏短期再上門的想法。她同秦氏雖然是妯娌,都是挂着陳伯府的招牌在外頭行走。可是她全然不在乎這一點,拿秦氏給女兒練練手又如何?

“娘日後回了陳伯府還要與三嬸相處,總不好做得太過。”陳青瓷有自己的想法,況且,若真要她罰三嬸兩母女什麽,她卻也做不出來,她自來就沒罰過人。

“你這孩子。”二太太聽聞此言,心又軟了。

“如今你也是王妃了,管着這麽大的慎王府,光是和善對人是不夠的。娘知道你從小就心善,如今也不指望你立時就硬起心腸來對人,如今雖有吳嬷嬷同我幫襯着你,可我總不能一輩子住在慎王府,這吳嬷嬷又是放了身契的,日後也會回家。那到時候你可怎麽辦?”

“你不知這世界上多的是欺軟怕硬的奴才,若是他們欺負到你頭上來的時候,你又該如何。”

二太太見女兒臉上帶上了些許的難過,又忙解釋道:“不過什麽事兒都得慢慢來,娘不逼你。這幾年你先養好身子才是最要緊的。”她總是盼着女兒好的,便是這幾年女兒還是這副天真純善的模樣,也都沒事。

“娘。”陳青瓷一頭黑絲垂在腰間,看着是烏黑發亮,養的十分用心。襯着她的小臉越發顯小。

罷了,女兒還小,她日後便是厚着臉皮多多上門來看顧幾分也是使得的。二太太輕輕摸着她的頭,心中想着。

姑爺是王爺這重身份就是這點不好,她這岳母想要上門來,也得先看姑爺的臉色才行,二太太又想。

“主子前頭就是碼頭了,船上需要補給,您要不要也上逛逛?”斯羽推開了虛掩的船艙,裏頭飄着苦澀的藥味,他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

“吩咐下去,買好了東西即刻繼續前進。”謝景瑜搖了搖頭,冷着一張臉吩咐道。他如何有心情去岸上閑逛,何時能到資陽才是他最關心的。

“奴才剛接到消息,往資陽送信的人,被咱們的人攔住了。主子您可真是料事如神,如今信的內容已經換上您吩咐的那封。”斯羽感慨道,他家主子可真是神了。他們按兵不動這麽久,一直沒有人敢從京城送信到資陽,主子卻早就布下天羅地網,果然他們出發後,就有人會派出人手送信,結果還是被他們給攔下了。

謝景瑜擡手捂住了咳嗽,“還有五日便到資陽,留下那一個送信人牽制住兩方,能拖上二十日就足夠了。”京中當然還藏着最隐秘的幕後之人,如今證據不夠,揪不出他的狐貍尾巴罷了。他的耳朵忽然有些發熱,謝景瑜伸手摸了摸,也不知是不是小姑娘在念叨他。

作者有話要說: 資陽王案也是很重要的一個劇情點,因為會和後頭奪皇位有關。

這一世,自然是要坐在了最高的位置,才能完全護住心愛之人了。

當然年年自己也會努力,會按着她自己的方式,讓那些看輕她的人改觀。

兩個人都在用着自己的方式向前進。

大家也要加油鴨!~疲憊了就來看看年年有瑜。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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