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林固是個将近四十的儒雅男子,身量偏瘦卻高,留有美須,發間現白。

在得了家裏下人的通知之後,他本是想立時就回家的。那個義妹自有她嫂子照應。但聽說,還有一位救助于她的恩人,是個大男人,這卻必須他這個當家男人親自出面才行。

但就在他将要從衙門回來時,卻被人攔了下來。

他是知府,一般人不敢攔,也攔不下他。可那人拿出了一枚金牌,金牌上雕着四爪龍紋,上面一個肅字。那枚金牌成功的将他攔了下來,只來得及對仆人說一句:“将人留下,務必好好招呼,其他待我回去再說。”便轉身迎了出去。

四爪龍紋是只有親王之爵才能用的圖紋,而當朝皇上第四子,恰恰就是肅親王。

“下官拜見……”

“林大人不必多禮。”司徒晉雖然腿受了傷,但此時卻站得筆直。只歐陽雪依舊一臉擔心的站在他身邊,兩只手一直半伸狀态,似随時都等着他倒下好扶住他。

雖然這麽說,林固還是将禮行了個全乎。“王爺,裏面請。”

一行走司徒晉的腿傷就顯了出來,林固一看大驚失色,連忙就要叫人來。司徒晉擡手阻止了他:“無仿。”他已半靠在歐陽雪身上,任她扶着他,“林大人,請帶路。”

林固看了一眼歐陽雪,并未多問,只在前面帶路。

到了內堂,林固又連忙派人去請大夫,這一次司徒晉沒阻止。“林大人,麻煩你給我們準備兩間客房。”

“是,下官這就去辦。”

吩咐人去了,司徒晉又讓他叫人先帶歐陽雪去梳洗休息。

“雪兒,你辛苦照顧我這麽久,如今咱們業已安全,你正好先休息休息。以後,怕還是要勞你多費心。”

歐陽雪轉了下眼珠,便跟着林固叫來的丫環去了。只是特別提道:“我要住你邊上,不看着你我不放心。”

司徒晉一笑:“自然。”莫說她不放心,他也是不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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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林固自然是沒有任何異議。

“王爺,下官這就讓人送上香湯……”

“先不急。”司徒晉擡手,從懷裏摸出一個用油紙包着的紙包出來:“林大人,本王來江南所謂何事,你應該是知道的。”

林固能說不知道嗎?司徒晉在江南辦了多少事,可謂驚天動地,只要不是聾子,就沒有不知道的。也因此,他現在在民間聲望可以說是相當的高。

“按本王的打算,這會兒應該直接回京,向父皇複命。但這一路上,本王帶的所有侍衛全都為了保護本王而死……若非歐陽姑娘相救,此時本王只剩下一具腐臭的屍體了。”

林固大驚失色:“竟有這等事?”

司徒晉一笑:“林大人,這些人正是為着此物而來。”

林固疑惑的看向那紙包,心中早已千轉百回。明知這必是個燙手山芋,可卻不得不接:“不知此物是何物?”

“江南科舉舞弊,貪腐案的證據。”

林固就嘶了一聲,卻不敢接話。肅王來江南處理就是此案。之前傳出消息來,罪證,罪犯全都已經押解上京。按理說,這案子到此已是了結,剩下的只等到這些證據和犯人到了京裏,直接禦審定罪就可。現在肅王卻又随身帶着證據……可以猜想得到,這必定不是那些明面上的那些。

可但凡是明面上不能拿出來的東西,都必是緊要的東西。之前那些已經引得整個江南動蕩一番,如今這些拿回京中,只怕連京城都震蕩一番了。

林固從小就跟着還是皇子的皇上在宮裏進出,後來更是跟着皇上一起奪嫡,并最終獲得勝利,在宦海裏沉沉浮浮幾十年,這些道理如何不懂?這些事情如果沒捅到面前,他必然是要考慮一下是不是去碰。畢竟他不是一個人,身後有妻兒老小。可現在……在他将肅王光明正大的從大門進來的那一刻,他便逃不開了。

“臣會安排人手,秘密護送王爺進京。”

司徒晉卻搖頭,大義凜然道:“本王腿上受傷,不良于行,若是跟這些東西一起上京,只怕反而要成為累贅。到不如林大人單派人将這些東西送出去,而本王則留在明面上,吸引那些人目光。以确保這些證據,不會再出事。”

這确實也是一個辦法,可以将那些人的目光引到肅王身上,那麽這單獨送出去的證據,和他這邊的壓力就會相對較小。不過既然要吸引注意力,那還是要裝得像一點。想了一下,才道:“臣會安排大量人手,盡快秘密送王爺回京。不過,怕是要王爺委屈一些,喬裝改扮一番。”越是慎重,越顯得真,越真才會越能讓人重視。越是急,才越會讓人覺得這些證據在他的身上。而他身為人臣,為了皇子的安危,如此安排,也找不出半點錯處來。

司徒晉如何不知道這裏面的彎彎繞繞,立刻便道:“如此,麻煩林大人了。”

“這是臣應該做的。”

…………

林固回家時已經過了饷午,一回來簡單梳洗,便先到了後院。見了許氏之後,一起往阮秋這裏來。

在見季行之前,他必是要先見一見這個義妹的。把事情弄明白,更要把弄清楚她的心思打算,這才好去見他。知道端着什麽樣的态度,說什麽樣的話。

阮秋對自己的行蹤,前因後果毫無隐瞞,到是許氏吃了一驚:“回來的人說是你自己離開……”說離開還是好聽的,實則是說她跟人私奔。只是她并不相信,因為她知道,這個妹妹一心只想當她夫君的良妾。

這個阮秋也記得,把她丢下的人是許氏身邊的嬷嬷。這嬷嬷對許氏忠心耿耿,只是愛自作主張。對她這個上趕着要當林固做妾,跟她主子搶丈夫的女人看不過去。可許氏卻是個厚道人,雖然心裏不得勁,也只想着早早的給她找戶人家嫁出去,能嫁的遠遠的最好。所以這個嬷嬷便自作主張,趁着她去上香的時候,設了這麽一個局。

上車之前給她灌了一堆的水,半道上要小解,便只能下車,尋了個密林讓她解決。本來應該有人看着的,結果等她解決完了,人也沒了,車也沒了。

這些她也沒有隐瞞,至于後續如何處理,就看許氏了。

“妹妹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查個水落石出,給你一個交待。”許氏忙道。

“交待不交待我到不在乎。只是這等陽奉陰違的下人,今日敢害我,焉知明日不會害了旁人?今日是我,好歹年紀大些,便是壞了名聲,好歹人還周全。若是……”家裏還有兩個小的,若是這些下人對他們兩個出手,還能不能囫囵個的回來,就不好說了。哪怕她是為主,是好心也不行。

許氏當即臉色泛白,一陣後怕,“多謝妹妹提醒,不管是誰,我定饒不了他……”害主就是害主,這是原則問題。

阮秋覺得,她大概是真不知道這件事。

林固心裏也恨惡奴欺主,但這些內院的事都是許氏作主,他便不再多問。目前他要解決的是季行的事,人他還沒見過,但人有親疏,他得先知道阮秋的意思。因此只問一句:“那位救你的義士,你欲如何?”

“煩請兄長替我好生謝他。”救命之恩以身相許什麽的,一個弄不好就是恩将仇報。她又不恨嫁,對這人也沒情思,她個人能拿出來的謝,不過一聲口頭的感謝,心裏念這個恩。真正拿出有價值的謝禮,還得靠林固。頓了一下,到底還是多提了一句:“他名叫季行,自稱是山裏的獵戶,家中情況如何我并未多問。只我看他雖然面相兇狠,但行事忠正寬厚,又不泛勇猛之氣。兄長見過之後若覺得還行,不如許他一個前程。”不必風光盛大,只要能安身立命就好,總比在山裏打獵,靠天吃飯來得強。

林固得了這話,心中有了數,這才去見季行。

許氏到是又跟阮秋說了會子話,便也離開了。阮秋說的這件事,她勢必是要查問清楚的。她看不慣這個妹子是一回事,可卻容不得下人欺騙,更容不得他們做出背主的事來。不管目的為何,有些底線是絕不能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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