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直到那些知青們離開,阮秋還在發懵。
雖說口號一直喊着女人能頂半邊天,男女平等,但在耍流氓這個問題上,還真沒聽過男人對女人發出過這種指控。想着洛芊芊離開時還一副靈魂沒拼接完整的模樣,不由感嘆南長征同志不愧是男主,攻擊力是絕對的毀滅性的,且直擊靈魂的。
話說回來,作為一個被追求者,他這話雖然刻薄的可怕,但效果卻是極其明顯的。只要洛芊芊還有一絲自尊心,也不可能再上趕着來了。
而且洛芊芊現在應該也沒時間再考慮她的愛情了,她最需要面對的是生存問題。南長征這話是大庭廣衆下說的,知青也不是牢牢的抱成一團,所以今天發生的一切,肯定很快就會被流傳開來。
洛芊芊是不是流氓不重要,但以後很長一段時間裏,她的行為都會被人關注着。這種關注無形中就會給她帶來壓力,她的每一個動作都會被放大無數倍。流言蜚語會緊跟着她,有色眼光也時時的投注在她身上。她剛到這裏,正是要融入這個環境的最重要時機,偏她有了這樣的名聲,這會使這個過程變得極其艱難。如果她的抗壓能力以及自我調節能力不夠強,她将會很痛苦。而在這樣的壓力下,為了逃避,她可能會做出一些她本來想也想不到的選擇。
“想什麽呢,吃飯了。”南長征将籃子放到唯一的辦公桌上,将裏面的飯菜端了出來。一大盤的紅燒野兔,一盤拍黃瓜,一盆青菜湯,六個大白饅頭,兩雙筷子。
“你怎麽給我送飯了?我正準備回去。”阮秋在食物香氣的沖擊下,終于将跑遠的思緒拉回來。看這準備,他也沒吃。
“看你一直沒回來,怕你有事耽誤。”南長征拿起一雙筷子遞給她,“湯你先喝,我等會再喝。”
阮秋看着空蕩蕩的籃子,裏面顯然沒有空碗。“沒事,我這裏有搪瓷杯,我倒在杯子裏喝一樣的。”
南長征看了一眼杯子,“那是喝水的杯子,喝了湯會有味。”他直接将湯盆放到她面前,又一把搶過她手裏的杯子:“你先喝,在你不喝之前,我決對不碰它。”
問題是有這個必要嗎?她的杯子挺大,真裝起來一杯子裝的量比碗還多。再說了,就一青菜湯,洗洗就行了,哪來的味。
“快吃吧,再不吃就冷了。兔肉是葷油,冷了吃回頭肚子疼。”
成吧,那就吃。反正都這會兒了,他的心思算是昭然若揭。至于吃口水這種問題?雖然他剛說的時候她腦子裏閃過個念頭,可只是瞬間就被删了。都是一個碗裏撈菜吃,不巧的時候筷子都能碰到筷子,實在沒必要矯情這個。她甚至懷疑,南長征特別說這個,就是為了提醒她注意到這一點。
有些事情不提不亮,明明大家一個碗裏夾菜好幾天了,誰也沒顧忌口水問題。現在他突然一說,憑白就多了幾分暧昧。說他不是故意的,誰信?
阮秋坦然了,吃得更加歡快。兔肉的味道非常不錯,南嬸的手藝更是沒得說。
南長征吃得也挺高興,雖然她看起來不在意,但是兩人一個碗裏吃東西,這意味着他們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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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這裏感覺怎麽樣?還行吧?”
“比下地輕松多了。”阮秋實話實說,“九叔怎麽會突然去縣裏?”她昨晚将劇情又回憶了一遍,發現在劇情中,女配死亡的那一節裏,她被從水裏拖上來,有醫生給她搶救了一番,而搶救的人就是九叔。
這也就意味着,劇情裏九叔一直待在村子裏,沒去縣裏這回事。而偏偏補上來的是自己,她有理由懷疑,是南長征想的法子。九叔去縣裏,就是為了給她騰位置。
“縣醫院正好缺人,我剛巧知道,就推薦了九叔。”南長征一點沒客氣的把功勞領了去。他的目的一向明确,無名功臣固然讓人敬佩,可不符合他的利益。
阮秋點頭,咬了口饅頭,半晌才道:“你喜歡我。”
南長征筷子上的兔肉掉回碗裏,頓了一下,他放下筷子,和另一只手裏的饅頭,看向她:“恩,我喜歡你。想跟你處對象。”他仔細的觀察她的視情,半晌才反問一句:“你呢?”
“我之前沒想這些。”這是實話,她跟他認識時間才多長?沒有一見鐘情,想要日久生情,很顯然時間還不夠久。但客觀的說,南長征是目前為止,她在這個世界見到的條件最優的男人。而他對她的追求,以及他處理爛桃花的态度,都讓她很滿意。但是,她并沒有找到非嫁他不可的理由。
一段婚姻,要麽是愛情,要麽是現實。總有一樣會讓你不得不投入這段婚姻,可現在他們之間的愛情顯然不到這種程度。現實也沒有。
她現在這個身份跟孤兒無異,沒有人會覺得她年紀到了,該嫁人了。沒有長輩逼婚的壓力,至于她自己,她不在乎周圍人怎麽看她。哪怕所有人指着她鼻子說她是老處女,沒人要,她可以爽快利落的甩他們一句“關你們屁事。”她的心理承受能力足夠強,決不會因為自己與衆不同,就覺得需要夾着尾巴做人。
所以,她這話不是針對南長征,而是從來就沒想過。
“那你現在可以認真的想想。”南長征重新拿起他的筷子和饅頭,繼續吃他的飯,看起來跟之前沒有半點不同。
阮秋如他所願的認真的想了,但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沒有結婚的意願。
嫁給他當然不錯,一個有能力的,且愛着她的男人,給她帶來的是物質生活的提升,以及寵愛。但是對方如果是個追求愛情的人,她不能回以相當的愛情的話,就極容易成為怨侶。已知對方作為言情文的男主,不可能不考慮愛情的問題。而結婚的同時,必然要承擔嫁給他的責任。上要孝順父母長輩,中間要團結兄弟妯娌,下要照顧疼愛子侄小輩。當然最重要的是經營他們的小家庭,愛情,事業,生活,柴米油鹽,雞毛蒜皮。
任何一個決定都必須面臨得到和失去,而選擇哪邊只看主觀上更看重哪一邊。
在這段婚姻裏,她得到的那些她并沒有多看重。生活質量能提升固然好,不提升保持原樣她也沒覺得過不下去。且她知道到明年,重新高考,接着就是改革開放,全國人民的生活水平都跟着提高。她完全可以憑借自己的本事達到這一目的。至于寵愛,有個寵着當然好。可她不是沒心沒肺的人,對方又不是她爸爸,可以毫無負擔的接受他給予的一切。他給的越多,她就越心虛,會想要回報。而這無形中也将成為一種負擔。再加上他那個家庭所帶來的種種……她覺得,她寧願短時間內日子難過一點。
說到底,是沒有愛情。要是有情那就飲水飽了,哪還會想這麽多。可偏偏最大的問題就在這裏,沒有愛情。
“不用着急,你可以慢慢想。”南長征臨走的時候,出其不意的摸了摸她的頭,丢下一句話,痛快的離開。一點都沒有死纏爛打。
阮秋其實想的特別明白了,可南長征動作太利落,走的太快,根本沒給她說的機會。她還想着,要不然就晚上回去說。畢竟看他怼女主的那個勁,她覺得他還是喜歡幹脆利落的解決,而不是暧昧不清的被吊着。可她萬萬沒想到,她會那麽快就改了主意。
晚上回到村長家,她沒看到南長征。
據南嬸說,“長征下午去縣裏有事,晚上不回來。”
阮秋以為他是躲着她,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不管多久,他總要從她這裏得到一個答案。然後,當天晚上,她被惡夢驚醒。不是一次,也不是睡到天亮,驚醒了之後一看,哦,天亮了。而是一夜,每十分鐘驚醒一次,非常準時的從惡夢中醒來。
她唯一覺得欣慰的就是,雖然惡夢非常可怕,但她沒有尖叫,也沒有歇斯底裏,沒有給其他人造成任何困擾。
直到天亮,她終于不用強迫自己入睡進入新的惡夢中時,一段模糊不清的記憶突然闖進她的腦子裏。曾經的不知何時何地,她也如今晚這樣睡不好,重複着惡夢醒來惡夢醒來的循環模式,任何藥物都沒有效果,任何心理幹涉也沒有用。直到她碰到一個人,這個人可以讓她安心,将她的惡夢驅逐,給她安然的睡眠。
這段記憶裏有大片被模糊掉的地方,但只有那個人能帶給她安眠這一事實,非常的清晰。
然後她瞬間恍然大悟,她現在是犯了這段記憶裏的自己的毛病,也開始失眠惡夢了?可前兩天沒有啊!除了生病那天,之後她每一天的睡眠都非常好。想到這裏時,她的思緒微微飄了一下。這一下讓她想到,似乎她睡眠非常好的這幾天,南長征都在家裏。而昨夜,他不在。
扯回這胡攀亂扯的思緒,她還是覺得,這可能只是巧合。
可心裏還是決定,要再試試。萬一呢!萬一她真的是離他就天天做惡夢,睡眠質量和數量都得不到保證,那人活着得多痛苦?之前就想得明白,一個人如果要踏進一段婚姻,必然要有一個理由,要麽愛情要麽現實。現在,現實給了她一個可能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