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阮秋醒來的時候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
她猶記得那時候,南長征很多年前就退休了,這些年來他一直陪在她身邊。不管去哪,都會帶着她。悠悠半生,她再未為失眠而心煩過。甚至她早已忘記她還有個失眠的毛病。
可洛芊芊來了,她說,“洛雪死了。”
洛雪也是命硬,在牢裏那麽多年。
當時她還感慨,史上最悲摧理療師,非洛雪莫屬。等洛芊芊走了,她就躺在陽光下的躺椅上,躺着躺着,就睡着了。年紀越來越大,她的精神也就越來越不好。經常動不動就睡着,只是這一次睡着,醒來卻回到了現實。
心裏有些酸,有些痛,更多的是不舍。舍不得孩子們,更舍不得——南長征。
最初嫁他無關愛情,可相伴幾十年的感情,又豈是愛情能比的?他早已是她的半身,是她不可或缺的一部份。如今他突然從她的生命中消失,讓她心裂開般的疼,好疼。
疼着疼着也就習慣了,慢慢的似乎就淡了。
她低頭看向心髒的所在,那撕心裂肺的感覺漸漸淡去,那些記憶也随之消散。
半晌,她擡手撫向自己的臉頰,有點莫名,有點恍惚:“我為什麽要哭?”心中悵然若失。
起身去浴室,好好的泡了個澡,整個人徹底放松下來。
昨夜一場酣睡,今天身體精神都不錯。難得來這風景優美的地方度假,她決定好好玩玩,不辜負這一場度假。吃喝玩樂一天,晚上回酒店休息。才進大堂,就聽到熟悉的聲音叫她:“秋秋。”
阮秋心裏翻滾着仇恨,面上卻能掩飾的滴水不露。她想,她的調節能力還是不錯的,昨天她還怕見到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沒想到今天居然就能直面她了。
“齊玉燕。”她眉頭微皺:“你怎麽在這裏?”
“秋秋,我是來找你的。”齊玉燕迎了上來:“你不會還在生我的氣吧?”
阮秋靜靜的看着她,“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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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玉燕顯然有備而來:“我問你們部長的,他跟我說你到這裏來度假。”
“可是我們部長并不知道我在這裏。”她萬分諷刺的看着她:“我還從來都不知道你有這麽大的本事,居然能手眼通天,直接查出我的個人行蹤。”
齊玉燕臉色微變:“秋秋,我真是從你們部長那裏問出來的,不信你去問他。”她直接打開她自己的通信欄,外現給她看:“你看啊,确實是你們部長跟我說的。”
她外現出來的确實是一通信息交流記錄,與她對話的看起來确實是部長的名字。可這種東西只要技術過硬,造假不難。這只能說明,她确實準備充份,“那你找我到底做什麽?”
“就,就還是之前的事情,我知道我說的你不信,可我真的被人訛上了,我也實在是沒辦法了。秋秋,你幫幫我好不好?”
訛?
阮秋笑了下,許家雖然不如司徒家那麽厲害,可身為許家子弟的許克蒙,又怎麽可能看得上她的這點小錢?她又有什麽值得人家用訛的?“你想我怎麽幫你呢?”
“秋秋,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的。”齊玉燕一臉感動:“你借我點錢好不好?只要兩千萬。”
阮秋垂眸,她對她的家當還真是了如指掌,半點不多,半點不少,恰好是她的所有家當。給了她這筆錢,她就只剩下不到十萬,以後得節衣縮食了。可惜:“我沒錢。”
齊玉燕顯然是不信的:“你怎麽會沒錢?我記得你……”
雖然她及時收了口,可阮秋又如何不懂。
阮秋:“你不好奇我為什麽會在這裏度假嗎?”
“啊?為什麽?”
“因為我的精神力出現了問題,我已經不能再做理療師了。”她看着她,見她不但沒有絲毫擔心,反而透着一股幸災樂禍,心裏便輕嗤一聲。話題一轉,道:“我想着平時回饋社會太少……所以,我把我的存款都捐了。”
“什麽?”齊玉燕急了:“你怎麽能捐了呢?你捐了多少?”
“兩千萬。”
“那不是全捐了?那你以後怎麽辦?不生活了?我怎麽辦?”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我現在這狀态有沒有以後都不好說。”阮秋垂下眼睑:“我就孤孤單單一個人,哪天要是死了,留下這些錢又有什麽用?不如捐了,還能給自己積點德。”
情況有變,她還是得重新考慮:“那什麽,我還有事,要先回去了。回頭再聊系你啊。”
阮秋卻一把拉住她:“玉燕啊,你看我的錢全都捐了,手裏沒什麽錢。你以前借了不少,你看什麽時候還我?”
齊玉燕一把将袖子拉了回去:“秋秋啊,你看我現在正被人訛上,還不知道怎麽辦呢。等我這邊事情處理好了再說行不行?你知道我工資不高,一下子實在拿不出這麽多錢。”不等她再說話,又急道:“我先走了,我還得去別的朋友那裏想辦法,看能不能借到錢。”
阮秋這次沒再留她,只等看不到她了,她才走向電梯,回她的房間。
錢當然是沒捐的,但既然提到了,她也不介意真的捐出去。一為感謝上天給她這一次重生的機會。二便真的是回饋社會了。以前的她沒有這樣的念頭,實在是有些自私。想她阮秋是幼育院養大,受社會之恩才得以成長至今。她有能力了,不思去回報,卻全給了齊玉燕這個白眼狼,何其的傻。至于三麽,說出去的話自然要兌現的。
回到房間,将錢通過正規渠道捐了出去。
簡單泡了個澡,倒了杯紅酒,她又坐到陽臺上的躺椅上。
她琢磨着,她得想辦法弄明白齊玉燕到底是怎麽回事。她是白眼狼這一點無疑,但很多事情确實違和。她要弄明白……她想到了跟蹤,只要跟死了她,總能弄明白到底怎麽回事。但這活她做不了,得找專業的。
她以前是一個再普通尋常不過的普通人,并不認識相關人士。但是……她眯了眯眼,有一個人也許能幫她。
翻找自己的通訊錄,很快找到想要找的人。
“秋秋,你可真是個大忙人啊,這麽長時間了,終于想起我了。”
“阿來。”聽到熟悉又陌生的聲音,阮秋勾起一抹淺笑:“我找你有事。”
“我就知道,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沒有事你可想不起我。行吧,什麽事你說。”
“見面聊。”阮秋報上自己現在所在的地址:“你悄悄的過來。”齊玉燕既然能找到她,誰知道有沒有讓人盯着她呢。“等你過來了,我們再想辦法見面。”
阿來那邊立刻感覺到不對勁,嚴肅起來:“你遇到麻煩了?行,你別說了,等我過來找你。”
“好。”
挂了通訊,阮秋一口将杯中酒飲盡,起身回房睡覺。
這一夜,她的睡眠依舊很糟糕。但她非常樂觀的發現,睡眠時間又變長了。雖然只增加了不到半個小時,但相對于剛回來的那會兒,已經是極大的好轉了。她相信,用不了多久,她一定能完全痊愈。
第二天一早,房門被敲響,“你好,客房服務。”
她沒叫客房服務,但她還是開了門。熟悉的臉印入眼簾。她将門開大,讓人進來。
“阿……”
“噓。”阿來豎起食指抵在唇上:“女士你好,這是您叫的早餐。”阿來松開手上的餐車,拿了個東西在房間裏來回走動。兩分鐘後,他從房裏搜出幾個監視眼出來。與之相對的,是他的臉色非常非常難看。“怎麽回事?”
阮秋臉色也很難看,“我不知道。”她将齊玉燕的事說了:“我覺得她很不對,還有那個許克蒙也有些奇怪。但是他們到底在謀算什麽我根本想不出來……我從來沒得罪過誰……”
“這裏不能待了,你跟我走。”阿來站起來,來回走了兩圈:“你這裏有沒有什麽重要的東西要帶走,如果沒有,就直接離開。其他東西以後再說。”
“沒有。”
“那走吧。”他直接将餐車底層打開,裏面空蕩蕩的,勉強能擠下一個人。“委屈你了。”
阮秋搖頭,直接蜷了進去。
餐車平緩的移動,進了電梯,往上,進入另一個房間。她出來,他拖出一個箱子出來,她又被他裝進箱子裏。被他一路拖着下到酒店的地下車庫,被運上他的車子裏。車子駛出酒店,她才從箱子裏出來。
車子開出去十來分鐘,他才道:“那些監視眼都是軍中最新的設備,一般人弄不到。盯上你的人不簡單,你真的一點原因都想不出來?”
阮秋搖頭:“我都不知道怎麽回事。如果不是齊玉燕,我根本察覺不出來有任何問題。”
“不着急,之前你在明,對方在暗。可現在你在暗,對方雖然也在暗,可齊玉燕這根瓜藤卻被抓住了,只要順着這根藤,早晚都能摸出它的根在哪。”然後連根拔起。
阮秋不急,但有些擔心。
之前的她只以為,一切是齊玉燕帶來的。單純的騙她的錢,最後又為錢将她賣了。這挺能說得通……她甚至想着也許一開始她并沒有那樣的想法,只是後來被誘惑了。
但現在看來,全不對。齊玉燕撞上許克蒙也許就是設計好的……
可她真的想不出來,她到底是怎麽招了別人的眼。沒有懷任何壁,怎麽就招來了罪呢?
而現在她更擔心一點:“會不會連累你?”會信任他、會聯系他、會向他求助,是因為上輩子,歐陽雪曾說過,阿來在找她,而且尋找的力度很強。期間曾有過兩次,他們被阿來逼的緊急轉移。直到最後一次,也是因為他,實驗室裏的能源被切斷,她才有機會自爆,徹底解脫。
之前她光顧着恨,完全沒想到阿來。因為哪怕他做了那麽多,可是她都不曾真正看到過。只有那麽幾次,歐陽雪在她的耳邊說過,咒罵過。不然,她怕是早就忘記這麽個人了。
這次找她,也是因為她真的以為,只是跟蹤調查這些簡單的事情,她的目标是齊玉燕。她沒有絲毫背景,不怕得罪她。可萬萬沒想到,他只來繞了一圈,就扯出這麽大的大魚來。
軍方,那是最不能得罪的存在。
“嗤,開什麽玩笑?還連累我,你也不想想你來哥是什麽人,是怕連累的人嗎?”
“可你說了,那是軍方出來的。”
“軍方出來的東西多了。”阿來一點不在意的樣子,可阮秋在意。她沒想到事情會複雜到如此地步。阿來見她神思不屬的樣子,伸手揉了揉她的頭:“放心吧,你來哥可不是好欺負的。有什麽事你來哥都頂得住,我要是頂不住了,我上面還有老大呢。”
“老大?你老大是哪位?”阮秋依希記得,阿來不只一次說過他老大。但是,她跟阿來的關系論起來就不算特別親近。如果不是後來歐陽雪提起,她從來都不敢想像,這麽一個跟她不太熟的人,會為她做到那種程度。所以,在聯系阿來之前,她就認真的回憶了跟他有關的一切。記得他每一次跟她聊天時,總要提一提他的老大的。
但是,她對那位老大的所有印象就只有他嘴裏的“老大”二字。似乎是個很牛B的人物,但叫什麽,做什麽的,他卻從未說過。
“我老大啊,那可厲害了。”就這麽一句,再多就沒有了。
阮秋見他不說,也就不再追問。
認真說起來,她對阿來也并不是特別熟悉,會找他只是因為,她別無選擇。
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會背叛,陌生人會傷害。她不知道該相信誰,确切的說,她現在誰都不信。阿來她也并不全信的,只是此時的阿來比別人更加可信罷了。人活到她這份上,其實也挺可悲。但既然活着,就得繼續下去。
車子行駛的很平穩,阮秋沒問他到底要去哪裏,既然坐上了這輛車,去哪裏其實也不那麽重要。到了後面,阮秋睡着了。行駛的車子上實在适合睡覺,雖然依舊睡不穩,不一會兒就驚醒,但睡得也容易。
等到她不知第幾次醒來,車子已經停了下來。
“到了?”
“到了。”阿來打開車門:“走吧,歡迎來到柏拉圖。”
所謂柏拉圖一座獨立的海島,有山有林有湖有泊。
“秦伯,我回來了。”一進別墅裏面,阿來就叫了一聲。
一個中年男人從廚房走了出來,腰上圍着白圍裙,手裏拿着鍋鏟。看到他們就笑了起來:“來弟回來了。”然後看向阮秋:“阮小姐,歡迎來到柏拉圖。”
這裏的人知道她。
“您好,打擾了。”
“不打擾,不打擾,早就聽說了阮小姐,一直沒機會見。您能來真是太好了。”秦伯笑得十分開心:“來弟,你帶阮小姐去安置,三樓最大的那個房間。”然後又對阮秋道:“阮,說起來叫阮小姐實在是有些生疏,您不介意我叫你阿秋吧?”
“不介意。”
“阿秋啊,你先去你房間看看,要是有哪裏不喜歡的就說,咱們島上有施工隊,修改特別容易。您先休息,飯馬上就好,您記得下來吃飯。”
阮秋有點慌,這麽熱情,怎麽就覺得怪怪的。
木木的跟着阿來到了樓上,三樓最大的房間,有兩個很大的陽臺,一個朝陽,一個背陰。房間的色調以淺紫為主,一張公主床,超大SIZE。衣帽間裏滿滿的衣物,從衣服鞋帽,到配飾包包,應有盡有。最主要的是,全都是她的尺碼。
阮秋看向阿來。
阿來趴過去一看,笑了:“秦伯動作挺快的,我才說你要來,這東西就全都準備好了。你要體諒秦伯,島上沒有妹子,你是一枝獨秀,秦伯可能有點激動。理解理解,哈!”
阮秋有點發囧。
阿來把她帶到地方就走了,阮秋梳洗一番,就又下來。
秦伯那邊飯正好端上桌,而吃飯的人卻只有她跟阿來兩個人。
阿來解釋道:“秦伯要跟老大一起吃。”頓了一下,又道:“老大現在忙,不出來吃飯,秦伯會給他送過去。等以後有機會,介紹老大給你認識。”
雖然心還飄着,可阮秋暫時還是在這裏安定了下來。
…………
某軍區精神護理中心。
司徒夫人問道:“阿晉怎麽樣了?歐陽雪呢?她出來了嗎?”
“夫人,歐陽小姐的精神力受到了創傷,她的精神力有面臨崩潰的跡象。直接轉入治療室……她不能再繼續進入理療世界了。“
司徒夫人眉緊皺,還以為她真的能治好阿晉,沒想到也是個沒用的:“那阿晉呢?”
“将軍的情況有些奇怪。”
司徒夫人急了:“怎麽個奇怪法?”
“将軍的精神力沒有暴動,已經平穩的過渡到了另一個世界。目前看來,還算穩定。”沒有明顯的好轉,但也沒惡化,就目前而言,這已經是最好的狀态了。
“那你所謂的奇怪是什麽意思?”
“……将軍的精神力在減弱。”猶豫了許久,醫生還是說了出來。
“什麽?怎麽可能?”司徒夫人徹底急了,“不是說精神理療絕對不會……”精神力減弱,意味着實力的實力下降。司徒晉是年輕一代實力最強者,如果失去了最強這個光環,對他無疑是一件極度糟糕的事情。
“也許只是錯覺,我們會繼續觀測的。”醫生頓了一下,又道:“而且,我們不知道歐陽小姐在理療世界到底做了什麽。按系統反饋,兩次的任務都是失敗的。而且系統對歐陽小姐的評價是極差,惡劣。建議永久禁止歐陽小姐成為理療師……所以,我懷疑,将軍的情況很可能跟她有關。”
司徒夫人眼底閃過一絲戾色,“我知道了。阿晉還要麻煩你們多辛苦些。”歐陽雪那裏,她會知道她到底都做了些什麽的。阿晉的事情最好跟她沒關系,不然她會讓她知道,什麽叫後悔來到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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