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分嚴厲,多了幾分溫婉。
寧書和寧畫乖順地走過去。
“真不錯!”許夫人将兩個姑娘一邊一個拉到身邊,一邊換着詞兒誇着,一邊将手腕上的兩個翠綠的镯子摘了下來一人一個給套在了手腕上。
寧書和寧畫推辭了兩句就道了謝收下。
“大姑娘和二姑娘過來啦!”蘇媽媽掀起簾子讓寧琴和寧棋進來。
寧琴穿着藕荷色的褶裥裙,月牙色的長衫套在外面,螺髻上插着金步搖,端莊大方。寧棋卻是一身橘色的裙衫,精心梳好的雙髻将這個人臉色襯托得更加姣好。
許夫人拉着寧書和寧畫的手就松開了些。寧書和寧畫就起身,乖乖在一側站好。
庶女和嫡女終究是不一樣的。
“見過許夫人。”寧琴和寧棋規規矩矩地彎了彎膝行了一禮。
許夫人笑了,此時的笑可比見了寧書和寧畫時要真誠多了。一人一份小禮物之後,就算是和宋氏說話的時候,那一雙眼睛就沒有離開過寧琴。想來是對這準兒媳相當的滿意。
“理應大嫂來招待,可是大嫂最近身子骨一直都不好,就委屈許夫人來我這兒了!”宋氏一臉客套。
寧琴悔婚
“這是哪裏的話,二夫人持家有道,這是誰都知道的道理。”許夫人笑着說,那眼睛還在瞟着寧琴。
宋氏說:“也是母親的住處遠了些,讓夫人在這兒歇歇腳,這午膳啊還是要請許夫人過去呢!”宋氏就問蘇媽媽寧老夫人那邊午膳準備得怎麽樣了。
聽宋氏如此說,許夫人臉上的笑容就更真了幾分。
寧畫眨眨眼,一臉天真無邪地問:“怎麽沒瞧着未來的大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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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嗔了她一句“沒規矩。”屋裏其他人卻都笑開了顏。許夫人就又把寧畫拉到了身邊,疼惜地拍了拍寧畫的手背,說道:“他自然來了,被你哥哥拉着四處轉轉了。”
一屋子女眷唠着家常,不多時,下人就來禀告老夫人那頭午膳準備好了。衆人便都起了身往寧老夫人那兒趕去,閨閣中的女兒們各個都是妙齡,少婦們也是端莊靓麗,就連那一幹丫鬟奴仆都是一等一的好,這一行人結伴走着,遠遠望去竟像是一張仕女圖般養眼。
“這許家是來定婚期的?”站在遠處回廊盡頭的匡策問身邊的小厮。
小厮立刻上前一步彎着腰畢恭畢敬地說:“回世子爺,正是!寧許兩家世代交好,許家大房的嫡長子和寧家大房的嫡長女是自小就有了婚約的。”
匡策點了點,說:“這許家這個時候來寧府,也沒枉費了世家的名號。”匡策看着遠處的幾個少女的身影又問,“寧家幾位少爺姑娘的婚事都定了沒?”
那小厮繼續說:“寧家這一輩的長子由于是庶出,又不得喜,之前在祥王府做世子伴讀,已經許久沒有回家了。次子寧璞是二房的嫡子,約暫時沒有說親,不過二夫人倒是暗中打探了安城各個名門閨秀,許是心裏也有了思量。寧珍是大房獨子,他的情況世子您清楚……”
“嗯。”匡策一邊往寧老爺的住處去,一邊繼續聽身邊的小厮說着。
“至于幾位姑娘,大姑娘定下了許家,二姑娘自不必說了,剩下的兩個庶出,聽聞三姑娘先前有一門不太好的親事,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寧家出了事,這婚事就耽擱了下來。四姑娘尚沒有什麽動靜。”那小厮猶豫了一下,又說:“似乎寧二爺房裏的一個丫鬟又懷了身孕……”
那小厮瞧着不過最老實巴交的下人,居然将寧府的情況知道的如此清楚,別的不說,但是最後一條恐怕如今的寧府都沒有幾個人知道。
說起來許家并不算這三個月第一個來做客的人。雖說人人避寧家人不及,但是匡策卻是個例外,當初他親自将寧宗送回來,又是頗讓整個朝中非議地在寧府住了些許時日,等寧家逐漸不再與外人來往的時候,匡策也搬走了,不過隔三差五就會穿着便服悄悄來看寧宗。
知道的人,人人都道匡策知恩圖報。
卻說這頭的娘家女眷和許家的來客剛踏進了寧老夫人的院子,就聽見了屋裏頭少年的爽朗笑聲。是寧璞的,也是許家長子的。
寧琴的腳步就停下了,她猶豫了一下說:“父親母親那裏還需要人照顧,寧琴就先回去了。”
宋氏和許夫人都停下來了腳步,而宋氏看着寧琴的眼光就有些不贊同。安城這裏并沒有婚前不可相見的習俗,兩個人的婚事定了,男方來女方家中商讨具體日子的時候,都是要讓小兩口在婚前見上一面的。
許夫人自然以為寧琴是因為害羞不好意思見自己未來的夫君,更何況,她已經見到了寧琴對她更是一百個滿意。也不介意她進不進去跟自己兒子見面了。
寧琴知道宋氏要說些勸阻的話,索性在宋氏開口之前行了一禮,道了幾次歉,把話說絕,然後就轉身走了。
寧書望着寧琴的背影若有所思。此時的寧琴比起三個月前着實消瘦了不少。想起當初瞧見寧琴給自己繡婚被的幸福樣子,再瞧瞧現在的她倒是對婚事一點期待都沒有的樣子。最近大房的确事兒多,寧琴肩上的單子也是重的很。
寧書望了一圈身邊的人,隐約覺得在外沒落的是寧家,在內沒落的卻是大房。
寧琴的婚事這麽重要的事情,居然大房只有寧琴一個人出來迎客,而此時又是躲了……
寧畫拉了拉寧書的袖子,遞了她一個眼色。寧書就朝前去看。
許家長子許慕白和自己的弟弟寧璞站在一起,他比寧璞高了一個頭,人挺拔而潇灑。寧書看了一眼便低下頭去,果然安城第一風流公子的名號不是假的。
可是這份潇灑,寧書一點都不欣賞。
盧氏一直病着,許夫人在寧老夫人這兒用了午膳以後就過去瞧她了。聽聞許夫人過來了,盧氏自然硬撐着從床上下了地。兩家人就把婚期定在了下個月初十。
兩家人都是一臉喜氣,卻不想盧氏前腳回了自己屋子歇着,許夫人和許家公子還沒有離府,寧琴就跪在院子當中。
她,拒婚。
“大姐你這是鬧什麽別扭,許家家世好,許少爺又是那般出色,大姐你還有哪點不滿意?”寧棋皺着眉埋怨。
“就是呀!”寧畫也勸,“這可是多少人羨慕的好姻緣呀!”
望着寧琴冷靜的面孔,寧書嘆了口氣,就将原本打算勸阻的話咽了下去。寧琴雖說性子直,單從來不是莽撞的人,她今日這般說不準是有別的什麽緣由。
許夫人的臉上已經有些挂不住了,而站在她一旁的許慕白卻是若有所思地望着寧琴。
寧老夫人皺了皺眉有些不悅,說:“琴丫頭,今日怎麽這麽不懂規矩!”
“莫不是有什麽難處?”宋氏在一旁詢問。
可是任由衆人怎麽問,寧琴就是冷着一張臉不說話。
見着場面越來越尴尬,寧老夫人馬上要發火的臉色,寧書立刻上前了兩步,先是行了一禮,才說:“大伯一直沒有醒來,大伯母也是病着,就連幺弟身體也不是很好。大姐一定是不安心家裏呀。”
寧老夫人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
寧書便去拉寧琴的袖子,寬慰着:“大姐不要擔心了,前幾天大伯還又醒了一次呢,要不了多久定會好了。等大伯好了,大伯母的心病去了自然也會好起來。現在你更應當讓大伯母寬心呀。”
“琴姐兒當真是孝心,可是你畢竟是個姑娘家,也未必幫得上什麽忙的。”許夫人走過來握着寧琴的手,“興許你和慕白成了親,這喜事一沖,就把晦氣沖走了呢。”
也不知道沖喜這個說法是從什麽時候來的,可是一直以來後宅裏有大多數都信這個。
寧琴張了張嘴,又把到了嘴邊的話塞了回去。
站在遠處的許慕白,不顧下人們偷偷投過來的目光,笑着問寧琴:“若不是慕白哪裏做得不好惹得你嫌惡?”
原本就是風流倜傥的翩翩公子哥兒,一臉坦然地說出這話,更是讓許多下人暗暗埋怨寧琴不知好歹。
寧琴似終于下定了決心一般,她既不回答許夫人又不回答許慕白,而是大聲說:“父母有恙,寧琴這個時候嫁了就是不孝!請恕寧琴不能嫁!”
許夫人越發覺得寧琴是個極重孝道的好孩子,急忙替她找個臺階,朝着寧老夫人說道:“我瞧着這婚期也有些倉促了,要不然再緩兩個月?”
還不等寧老夫人開口,寧琴直接說:“為了照顧父母,和幼弟,寧琴三年內都不能嫁!”
許夫人握着寧琴的手就有些僵硬,真是繼續握着也不是,松開也不是。
寧琴和許慕白同歲,都是十六了,三年?哪一方可都等不起。這是悔婚的意思啊!
“胡鬧!”原本坐着的寧老夫人一下子坐起來,原本手裏拿着的茶杯也猛地放在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茶杯裏的茶水灑了一桌子。寧家的晚輩都是心下一驚,知道這位祖母是真的動了肝火。
“我白養了你十六年!白教導了你十六年!”寧老夫人指着寧琴的手氣的發抖。
“您消消氣,消消氣!”瑞月和子月急忙一人一邊扶着寧老夫人。宋氏也急忙打圓場,說道:“大姐兒指不定最近幾日忙裏忙外累糊塗了,你們這幾個丫頭還不趕緊扶着自己主子回去休息休息!”
寧書身邊的兩個大丫頭初夏和卯夏急忙過來一邊勸着寧琴,一邊就是要硬攙着她離開。
“祖母快別氣了!”寧璞勸。
“祖母身子要緊啊!”寧棋也勸。
就連寧畫也去了寧老夫人那裏。
寧書望着明明眼中有淚卻硬撐着的寧琴猶豫了一下,然後走去寧琴身邊拉了她一下,一邊說着:“我帶大姐先去歇着了”,一邊和兩個丫頭暗中使勁兒将寧琴拉走了。
心有所屬
一到了聽琴齋,人前硬撐着的寧琴身子一下子軟了下來,趴在自己的香榻上就哭了起來。起先還是把臉藏在被子裏,肩膀一抖一抖的,不過一會兒就哭出了聲,哭聲越來越大。
這還是寧書第一次見到一向要強的寧琴哭成這樣,就算是小時候她犯了錯,被她父親狠狠訓斥都沒有落過淚。
寧書詢問地望了望初夏和卯夏兩個丫頭,兩個丫頭都是低着頭說不出什麽。也不清楚她倆丫頭這是不知道還是不肯說。不過她們兩個畢竟是寧琴的貼身丫頭,寧書也不好多問。她無奈輕嘆了一聲,一下一下拍着寧琴的背,也說不出安慰的話來,只不過一直守着。
寧老夫人和宋氏都派了人來打聽消息,寧書搖了搖頭,幾波打聽消息的丫頭都回去了。
“大姐,你這樣哭下去也不是法子呀,若是傳到伯母那裏,恐怕她要着急的。”寧書知道寧琴故意趁着盧氏不在的時候才拒婚正是極在意自己的母親。此時天色已經黑了,寧琴一直哭下去也不是法子,只好擡出她母親來勸她。
寧琴聽了寧書這話果然慢慢止了哭。
“姑娘一定餓了,奴婢們去給姑娘準備晚膳!”見如此,初夏和卯夏兩個丫頭都是一臉喜色。
寧書自然不放心寧琴沒有離開,勸着她吃了些東西,最後索性在聽琴齋住下。
兩個丫頭感激地望着寧書,若有寧書開導自家姑娘那當真是極好不過的了。這一段日子她們姑娘心裏苦着呢……
望着坐在窗邊一直不肯說話的寧琴,寧書拿了件大氅給她披上,說道:“雖然入夏了,可最近的天到了晚上還是涼的。”見寧琴還是沒有表情也不肯說話。
寧書就說:“你就這個樣子把心事悶在心裏,別人怎麽幫你!”
“你又幫不了我。”卻不想寧琴突然說話了,“誰都幫不了我。”
寧書就試探着詢問:“不僅僅是因為大伯和大伯母對不對?”
“三妹妹,我現在終于懂了你當初寧肯自傷身體自損名聲都不肯嫁的心情了。”寧琴低着頭,小聲說着,“我也不想嫁了……”
寧書就不懂了,她當初不想嫁那是因為在她的觀念裏接受不了秦家那個不成體統的樣子。如今仗着接二連三的變故,這婚事算是拖下來了,可是寧書心裏清楚寧家不會一直這樣,她和秦家的婚事還是一個未知數呢。
那麽,寧琴為什麽不想嫁呢?寧書心裏不明白,也就問了,“大姐,我不懂。”
寧琴突然身子僵了一下,然後猛地抓住寧書的手,說:“你幫我!幫幫我好不好!”
“好好好!我能幫的一定幫你。”寧琴抓得寧書手都疼了,這還是寧書第一次見寧琴求人,望着這一雙根本不像寧琴的祈求的眼睛,寧書根本沒有拒絕的想法。更何況,這個姐姐一直是對自己很好的。
“那你告訴我,我怎麽幫你?”
寧琴怔了一下,心裏猶豫,最終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堅定地望着寧書說:“幫我帶信給一個人!”
寧書心中大駭,她這個姐姐,這個姐姐是……
天啊……
寧書覺得自己有點站不住了!
寧琴像是豁出去了一般,直接說:“我知道我這樣不應該!是寧家的恥辱!可是!我一想到我不能嫁給他,這輩子要侍奉另外一個男人一輩子就覺得活着沒什麽念頭了!”
寧琴的話狠狠撞擊着寧書的心口,使得寧書半張着嘴根本說不出話來!
瞧着寧書的神情,寧琴有些絕望,她喃喃着說:“我知道連你也要瞧不起我了,可是我不敢跟別人說,兩個丫頭不敢幫我,也幫不了我送不了信。我原以為你也懂不想嫁的那份心思……”
寧琴說着,就又落下淚來。
寧書勉強壓下心裏的震驚,握着寧琴的手,斟酌着語句勸道:“之前姐姐也說過咱們世家的女兒,就是棋子,那婚事不過是長輩們與人相處的盤算。門當戶對,家世清白,人也不錯,那就是極好的姻緣了。更何況咱們寧府如今的形勢,這婚事就更推不得了。”
寧書說的這些道理,寧琴已經想過很多遍了,如今再聽一次只覺得麻木。她望着寧書,說:“這些道理不用你教我!我就問你願不願意幫我!”
“大姐別說了!”寧書站起來背過身不去看寧琴那雙絕望的眼睛,“這個忙我不能幫,我不能看着你往火坑裏跳!大姐你還是……忘了那個人吧!”
“你走吧。”寧琴閉着眼,也不看寧書了。
“大姐,你……”寧書轉過來,望着寧琴。
“走!”寧琴又是喊了一聲,這一聲太高了音量,使得初夏和卯夏都在門外問發生了什麽事兒。
寧書無奈,只得一咬牙走了。
寧書一走,寧琴又伏在桌子上嗚嗚哭起來,聽見腳步聲,哭着訓斥:“你們兩個不要再來吵我了!出去!”
“那個人到底是誰?”寧書一出了寧琴的屋子被冷風一吹,腦海中就不斷浮現着寧琴絕望的樣子,那絕望的樣子她太眼熟了。雖然原因不懂,可是她寧書對這一種絕望的感覺感同身受。
寧琴擡頭看着苦着一張笑臉的寧書,就一下子笑了出來。
門重新被掩上,初夏和卯夏兩個丫鬟都是在外間守着。熄了燈,兩姐妹就在一張床上躺下來。
“那個人,你也見過。”寧琴輕嘆了一聲,終于說了出來。
寧書心中驚訝,她見過?
寧琴黑黑的眼睛望着屋頂,繼續說:“父親被送回來的時候,我吓壞了。我好怕就這樣失去父親了,我急着想沖進去看看他。卻不想被人攔着,一怒之下,我打了他一巴掌。”
寧書驚訝地張大了嘴。
“是的。”寧琴苦笑,“那個人啊,不是什麽世家公子哥兒,也不是什麽才子文士。而是一個小小的将士。指不定家裏都是粗鄙的農戶,吃不飽穿不暖呢……”寧琴說着眼淚就順着眼角淌了下來。
寧書的手在身側摸了摸,最後握住了寧琴冰涼的手。她也不知道怎麽安慰她,只好給她點溫暖。
“阿書你知道嗎?他的樣子總是在我腦海裏轉來轉去。那些日子我好多次想要去看看父親,都是被他攔下來。有一次啊,下着大雨,我撐着傘站在門口非要進去。他呢,自然是被雨淋着,他都被雨水澆透了呀!可是就那麽站在門口胳膊一橫不讓我進去……”寧琴慢慢陷入回憶裏,“我都被自己的無理取鬧驚到了,到了後來我也不知道是真的想進去見父親,還是想見見他……”
寧書覺得有點荒唐,脫口而出:“就因為見過幾次就莫名其妙動了真心,妹妹還真是不懂!”
寧琴就笑了,說:“有些人,就算是瞧見了那麽一次,他也是與衆不同的。”
寧書剛想說這太荒唐了,腦海中突然浮現了一個身影,那到了嘴邊兒的話就說不出來了。
“他是大伯的手下?”寧書搖了搖頭,對這個人并沒有什麽印象。
“若是便不用求妹妹幫忙了。”寧琴苦笑,“他是和王長子的部下。”
寧書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寧琴說的是匡策。寧書有些結巴:“他,他不是常來府上嗎?”
“誰?”寧琴說,“後來小世子爺搬出朱律院的時候,他也跟着撤走了。”
寧書咬了咬嘴唇,幸好熄了燈,寧琴又是有心事根本看不出來她的慌張。寧琴明明說的是那個将士,她怎麽就不由自主說到了匡策呢!真是的!
寧書偷偷舒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一下,問寧琴:“他已經不在府上了,你要我怎麽送信?難不成去王府嗎?”
“自然不是。”寧琴反握着寧書的手:“就算是平日裏你都沒有緣由進王府,更何況如今寧家猶如被軟禁了一般。”
“那要怎麽做?”
寧琴抓着寧書的手就更緊了,說:“他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将士,卻是世子爺非常得力的幫手,世子爺也是極看中他的!世子爺近些日子時常來府上……”
寧琴一口一個世子爺,讓寧書的心都跟着亂了。
“我的大姐,你總該不會是想讓我去求世子爺幫忙吧!”寧書打斷寧琴的話。
半天等不來寧琴的解釋,寧書心下暗道一聲“糟了”,她這個大姐該不會是真的想要她去找匡策幫忙吧?這怎麽可以!
寧琴坐起來,抓着寧書的兩只手,說:“這事兒只有兩個丫頭和你知道了!初夏和卯夏雖然對我忠心耿耿可是終究是兩個丫頭根本沒有資格跟世子爺說話!我母親病着,我不能讓她憂心。我原本想着尋寧棋幫忙,這是這段日子以來我和她的走動越來越少,姐妹情分也是越來越淡。我真是怕告訴了她她會直接告訴祖母!寧畫又是個凡事不願粘身的精明鬼!我……”
“你別說了!這個忙我幫不了!”
小将丁縱
一大早寧書從聽琴齋出來,她握着手裏的折扇,心裏沉甸甸的。
“許家人走了沒有?”她問身邊的關關。
關關低聲說:“走了的,昨兒就走了。老夫人說大姑娘是因為父母的事兒一時糊塗,這婚期還是照舊。”
寧書皺着眉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她也不想趟這淌回水。可是無論她是嫡女的時候還是庶女的時候,寧琴都對她不錯。更何況寧琴那個樣子,她看了也真的是不忍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寧琴平日裏待人好,得了善報。匡策兩日後來寧府的時候,身邊的那個常跟着的小厮沒有來,跟着的正是那個奪了寧琴芳心的小将士。
說來也巧,匡策原本次次來都是看望寧宗,而後來逐漸和寧老爺熟悉了,兩人交談甚歡,竟成了忘年之交。上一次匡策來寧府的時候正巧和寧老爺說到這一次邊疆打仗的事兒。寧老爺半生戎馬,如今年歲大了可仍舊有一份上陣殺敵的心,聽匡策說起打仗的事兒。那年邁的雙眼就放出了亮光。天色晚去,兩個人的話卻沒有談完,匡策講得嘴都幹了,所以這次來就想偷個懶。邊關的時候,那小将一直跟着匡策,又是口才極佳。所以匡策就帶着他過來了。
卻說這小将名丁縱,小時候家鄉遭到戰火的洗禮,他一家人都不在了。他流浪了幾年等夠了年紀就參了軍。他在家裏排行老六,自小就被喚着丁六。後來匡策見他不僅骁勇善戰,而且腦子靈活,就收到身邊用了。這丁縱也是匡策後來給他起的名字。
寧府的布局,比較奇怪,寧老爺所住的地方最為偏裏。而匡策畢竟是外男,所以他每次去寧老爺那兒的時候都是要繞着寧家外圍,走那一條比較僻靜的繞宅小路。
這條筆直的青磚路兩旁栽着翠綠的玉蘭,走過的時候衣帶上都不禁要染上玉蘭的香氣。
匡策和丁縱在路的這一頭,寧書帶着關關在路的那一頭就相遇了。跟在寧書身後的關關懷裏抱着一個大大的青色的花瓶,裏面插滿了剛摘的新鮮荷花。
錯身的時候,寧書低眉,雙手相疊,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匡策點頭回了一禮。然後兩個人就此擦肩而過。
“哎呀!小心!”關關忽然驚呼一聲。
瓷器摔碎的清脆聲和嘩啦啦的水聲也一同響了起來。
匡策向一側跨了一步,回頭看去,就見小侍女慌慌張張地道歉。匡策躲得及時并未沾染一滴水,然而丁縱卻被花瓶裏的水澆濕了,長衫的下擺濕了大片。
“怎麽這麽不小心,成什麽樣子。”寧書蹙眉輕斥,關關慌忙跪下,連連喊着:“奴婢知錯,姑娘恕罪,世子爺恕罪。”
“無礙。”匡策看了一眼丁縱,“要不你先回府吧。”
“不用不用!”丁縱随手扯了扯濕皺的長衫衣擺,“這日頭足着呢,等咱們到了說不定都吹幹了。”
匡策點頭。
眼看着這一主一仆當沒事兒一樣要走了。寧書悄悄拉了關關一把,關關急忙又說:“世子爺留步呀!”
匡策果然停下。
關關撓了撓頭,說:“奴婢瞧着不能一會兒就幹呢,不如奴婢帶這位小将士去換身衣服?”
“不用了不用了!太麻煩了!”關關剛說完,丁縱就直接拒絕了,他又轉身對匡策說:“爺,咱們走吧。不礙事。”
匡策抱着胳膊一眼都沒有看關關,而是看着寧書。
寧書強作鎮靜地說:“世子爺是客,如今因為下人使得世子爺手下的人弄濕了衣裳,是我們的不是了。不遠處就是二哥的住處,讓我這蠢婢帶着他去換身衣服吧。世子爺若是着急先過去便是,待他換好了衣服再往前頭去了服侍世子爺。”
匡策神情莫測的笑了一下,道:“那便依三姑娘的意思罷。”擺手阻下丁縱要拒絕的話:“你這樣去見寧大人着實不當,處理好了去尋我便是。”
匡策說完跟先往前頭去了。
丁縱覺得實在是多此一舉,不過畢竟是在寧府上,匡策又下了命令他只好跟關關去換衣服了。不過走了一會兒他越想越不對勁。他一個下人換衣服這種事,一個丫鬟領着就夠了。怎麽寧家的三小姐也親自跟着?他這般想着就停下了腳步。
“我正好要去二哥那兒有些事,順路而已。”寧書随意說着,心裏卻沉甸甸的。匡策不在這兒了,她倒是有空打量起丁縱來。不知道是不是寧書眼拙,她是一點沒看出來丁縱哪裏好。
“你叫什麽?跟在世子爺身邊多久了?”寧書斟酌着語句問。
丁縱摸不透寧書的心思,小心回答:“回三姑娘,在下丁縱,跟在世子爺身邊已經四年多了。”
寧書更想問他心裏究竟有沒有寧琴,然而這話卻問不出口。拐過一片藤牆,左右無人,寧書就停下了腳步。丁縱默契地也停下,問:“三姑娘莫不是有什麽吩咐?”
寧書心下掙紮起來,她這麽做到底是對寧琴好不好?她心裏清清楚楚嫁給許慕白,寧琴以後的日子自當是好的。也許她就應該假意送過了信,騙寧琴丁縱心裏根本沒她。可是寧琴哭紅的眼睛就不由浮現在寧書眼前。
“三姑娘?”丁縱見寧書不答話反而發呆起來,又換了她一聲。“世子爺還在前頭等着,三姑娘若是沒什麽吩咐……”
寧書嘆了口氣,心裏已經有了決定。她正視丁縱,說道:“吩咐倒是沒有,只是一位友人托我帶份禮物給你。”
寧書握折扇的手緊了緊,終于将折扇遞給丁縱。
丁縱疑惑地接過寧書遞來的折扇,還來不及打開,就聽寧書有些急躁地說:“我只是來二哥這裏順路遇見了你而已,我也沒給過你任何東西。”
說罷,自己提裙就快步走了。
“奴婢帶公子去換衣服。”關關笑嘻嘻的,就像什麽事兒都沒發生一樣。
丁縱帶着疑惑跟着關關去換了一身長衫,然後他打開手裏的折扇。明明是一把普通的折扇,究竟是何人贈的?丁縱對着陽光舉起折扇,然後他的眼睛逐漸眯起來。
在這安城他是匡策身邊規規矩矩的手下,然而多年的軍旅生涯,這點小花樣還是逃不過他的眼睛的。
不就是在折扇夾層裏藏了一封信嘛。
丁縱趕到匡策身邊侍奉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很久。匡策當時并沒有過問,甚至還跟寧老爺引薦了丁縱,誇他戰場上骁勇善戰,也善智謀。
果然贏得寧老爺吸引,問了丁縱好些話。
出了寧府,匡策伸出手擋在丁縱面前。
丁縱的表情有那麽一瞬間的慌亂,然後做出一副不解的神态望着匡策。
匡策若有所思地看了丁縱那一身新的長衫,道了句:“這衣裳,你穿着倒是合身。”
姐妹争執
卻說關關領着丁縱去換衣服,寧書便一個人先走了。自然,也沒有去找她二哥。寧書沿着青磚小路走了一會兒,拐過一道月門,就看見寧棋一個人站在那裏盯着她。
那眼睛裏的惡毒竟是一丁點都沒有掩飾。
寧書就愣了一下。她們兩姐妹自打互穿了身子以來,這個寧棋可是處處謹慎小心。原本的她性子乖僻,并不是讨人喜歡的樣子。然而這段日子,她先是處處表現得端莊得體,又是在暗處先模仿了嫡女的筆跡,後又處理掉了兩個貼身丫頭,甚至想要下毒害死真的嫡姐。等到了她和匡策的婚事定下後她大概是覺得已經萬無一失,便躲了起來不再應付寧家人,只等着出嫁,迎接自己美好未來。
若不是寧書真的見識過了,她還不知道自己這個庶妹是個這麽謹慎和有心計的人。也正是因為她的謹慎,使得就算只有兩姐妹在一起的時候,這個假寧棋也保持着謹慎的作風。
所以,今兒個是怎麽了?
“剛剛我都看見了。”寧棋說出這話的時候,頗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寧書輕笑,“關關年紀小,總是毛手毛腳這次的确是莽撞了。等回去了我也要訓訓她才好。”寧書知道剛剛将折扇塞給丁縱的時候地處偏僻,各個角度都是死角。寧棋能看見只能是關關把花瓶打破弄了丁縱一身的場景。
“哼!”寧棋冷哼,“你不要在這裏跟我裝傻!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麽主意!”
寧書就微微偏着頭,側着眼睛瞧寧棋,緩聲問:“哦?三妹妹可并不懂二姐姐的意思。”
寧棋上前兩步,靠近寧書,在她的耳邊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說:“我告訴你!我已經完全取代了你!就算你說出真相也不會有人再信你!所以你就不要再動歪心思想要我的東西!”
寧棋這話,寧書就真的不懂了。
瞧着寧書有些懵懂的樣子,寧棋垂在身側的手握了握,忍下了給寧書一巴掌的沖動。冷笑着說:“別跟我裝糊塗!世子爺已經是我的未婚夫了,你就別動些下·賤的手腳去勾搭人!”
寧書猛地将寧棋向前推開,又向後了兩步。睜大了眼睛瞪着寧棋,憤憤道:“你休要血口噴人!”
因為激動,寧棋差點向後跌去,她一站穩就沖着寧書低吼:“怎麽我冤枉你了?難道你不是打世子爺的主意?原先祥王世子在府上的時候,你就動歪心思!如今和王世子來了你也這樣!真是前一個秦丘榆後一個江遠晨!現在連兩個世子爺都想垂涎!”
寧書胸脯起伏,她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冷眼瞧着寧棋:“不知道是誰當初對着匡元說出傾心久已,願意為妾這樣的話。又是誰自小就跟自己的表哥兩情相悅!這些可都不是我做的。”
“你胡說!”寧棋惱羞成怒,擡起手就朝寧書的臉打下去。
手腕卻被寧書牢牢抓住,寧書看着她,甚至輕笑了一下,道:“因果輪回,莫要以為現在安寧就一世太平,不是不報時辰未到罷了。”
“你放手!”寧棋努力扯了一下自己的手,卻不想寧書抓得緊,并沒有掙脫開。“你這個沒有尊卑長序的賤丫頭!快放手!”
寧書望着寧棋的目光就更多了幾分鄙夷,她放開寧棋的手腕,自己又是向後退了兩步。
“有些事情你知我知,何必拿出現下這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德行?”寧書拽了拽剛剛因為拉扯有些亂的衣角,“你這個樣子,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