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匡策領兵出征這一日,滿朝文武無有不送者。道路兩旁也圍着許多百姓,有安城百姓,也有從遠處躲來安城的流民。

匡策一身铠甲,騎在高頭大馬之上。幾個将領跟随在他左右,都是厚甲在身,可是和他一比就像都矮了一頭似的。

寧書随着和王妃都穿着喪服來送他,不過到底是女眷,離得很遠。寧書此時也只能遠遠瞧着他的背影。匡策入宮領旨,直接領軍出城,竟也是沒空回王府。和王妃和寧書是從王府趕過來的,來的時候寧棋又是上香并不在府上,所以并沒有一道來。

軍隊走了幾步,前頭的匡策忽然停了馬,勒住馬缰轉了個身。

人們詫異地順着匡策的目光去看,就看見遠處幾個穿身喪服的女眷。于是恍然。

大軍不動,唯匡策打馬往回走。到了寧書面前才停下,他俯身,在寧書耳邊說:“我要是戰死了,你就埋個衣冠冢,讓下人在旁邊搭個房子,你就住那給我守着,絕不許改嫁。”

寧書聽着這話心裏莫名難受,面上卻是不顯,她板着一張臉,說:“不許胡說。”

匡策笑,複又坐直身子,對和王妃說:“兒子一定會完完整整的回來。”

·

瞧着匡策的身影逐漸不見,耳邊也聽不到那整齊的馬蹄聲了。寧書才陪着和王妃回王府,然而寧書并沒有回西跨院待多久,就直接去了天牢。

肮髒不堪的天牢裏,處處都是喊叫聲和哭喊聲。

折枝和白霧緊緊護着寧書,又有四個家丁跟在寧書的身後護着。裏裏外外打點了一番,她們才走進了最裏面。越往裏走越安靜,地面也不像前頭那些凹凸不平和髒亂了。

寧家雖然被打入了天牢,可寧家畢竟是寧家。又有匡策和許家的關系在,自然格外照顧,所以他們被關押的地方也是分外整潔。比不上自己家裏舒服,卻也是幹幹淨淨,要床有床,要桌子有桌子。

“快一點。”獄頭将門打開,摸了摸折枝剛剛塞給他的金子,笑嘻嘻地退下去。

“三姐你過來了!”寧畫迎過去,握了寧書的手。

寧書拍了拍她的手背,這才朝裏面的寧老夫人及宋氏等人問好。這一間關押的是女眷,寧家男人們卻是被關在另一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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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母親可還好?伯母身子有沒有不适?”寧書急切地問,她環視這裏瞧着如此簡陋,心裏跟着難受。

“都好。”寧老夫人點點頭,“書丫頭,不用太費心了。也不要總是過來以免牽扯了王府。”

“孫女都曉得的。”寧書都應下。

宋氏卻眼底黯淡,上午的時候寧琴來過了,此時寧書又來各種關照。然而她的女兒寧棋卻始終沒有問候這邊一句。心裏有着埋怨,又忍不住問:“你二姐可還好?”

心裏就存了那麽一絲僥幸,興許她不方便呢?

寧書哪裏不懂她的心思,不想她難受,便說:“二姐腿腳剛好,近來總是去廟裏為寧家祈福。”

聽了這話,宋氏心裏還有了那麽一絲絲的好過。

盧氏的眼睛卻是紅紅的,顯然是哭過的樣子。她望着寧書,哽咽地說:“你大伯父不是那樣的人。”

寧書重重點頭,說:“我相信大伯父,朝中有很多人都是相信大伯父為人的。真相總有大白的一天,伯母不要擔心。伯母可要好好養着身子,等大伯父回來,等真相大白!”

盧氏忍了眼裏的淚,也跟着狠狠點頭。

看望了這邊,寧書又去了祖父和她父親那邊看看,告訴了他們匡策已經領兵出征的一幹事情。

寧書又令折枝将裏裏外外的獄卒又打點了一番,瞧着時差差不多了才依依不舍地離開。臨走前,千叮咛萬囑咐他們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更要放寬心。若缺了什麽一定要她說。

等寧書回到王府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黑了。剛剛下了馬車,寧書就瞧見遠處寧棋的身影。

“她這是又剛從廟裏回來?”寧書便問身旁發折枝。折枝的确是個玲珑人,很多事情寧書不用吩咐,她都可以自己安排很多。等寧書想起什麽的時候,她這邊都給打點好了。

“是,奴婢派人查過,棋夫人是去的香火鼎盛的澤恩寺,撒了好多香錢。”折枝細細回着。

寧書點頭,又是吩咐白霧:“去查查她去澤恩寺都除了拜佛上香可還有做過別的事情,見過別的人。”

“是。”白霧恭敬點頭,她的話一向不多。

寧書回了自己的院子,關關告訴她王妃剛剛着人來過了,讓寧書回來了去她那裏一趟。寧書便讓丫鬟理了理發髻,也沒坐一會兒就去了和王妃那裏。

·

“母妃,”寧書恭敬地彎膝行禮,“兒媳擔心家裏,去打點了一番,回來晚了。”

“去看望也是應該的。”和王妃招招手,寧書便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

“我年輕的時候啊,是個嬌慣的性子。”和王妃輕輕笑了笑。

又說:“我嫁到王府的時候,王府沒有別的妾室和側妃。原本是有兩個通房的,可是我嫁過來之前都被王爺給打發了。不久,我就懷了策兒。王爺待我可真好,整日整日陪着我們母子。更沒有再納過妾。”

寧書靜靜聽着。

和王妃又嘆了口氣,說:“其實策兒還有過一個弟弟的。”

這事兒寧書倒是從來沒聽說過,有些詫異地去看和王妃。

“策兒四歲的時候,我懷上了第二個孩子。也是那個時候,戚國聯姻,送來了郡主,被聖旨送到了王府,成了側妃。”

和王竟還有過一個側妃,寧書居然從來沒有聽說過,而且如今也不在府上,想來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那個時候我已經懷孕七個月了,整日挺着個肚子,還吐得厲害。王爺就更是日日陪伴,從來沒有理過戚國郡主。那一日鯉池邊,我突然腹中疼得厲害,站都站不起來,身邊跟着的幾個丫頭都慌了神。然後我就被戚國郡主推下了池子。那個時候是十一月,整個池子的水寒可徹骨。”

和王妃打了個寒顫,像是又回到了那一日。

寧書便握了她的手。

“是個成型的男胎,”和王妃長長舒了口氣,“也是那次傷了身子,不僅沒有保住他,而且再也不能生産。”

“母妃不要太難過了。”怪不得和王只有匡策一個兒子,寧書嘴裏勸着和王妃,心裏也跟着難受,不能生産的痛楚,她懂啊……

和王妃又笑了,“可我有着疼愛我的丈夫,還有一個好兒子,當是幸福的。戚國郡主不是一般的側妃,更是不能随意處置。那個時候大匡和戚國的關系十分緊張,是我勸了王爺先不要處置戚國郡主。”

“那……後來呢?”寧書忍不住問。

和王妃苦笑搖頭,道:“策兒讓人抓了戚國郡主,将她綁了。然後用刀子捅進了她的胸口。”

寧書驚愕擡頭。

“是的,那個時候的策兒才四歲。”

“他……殺了戚國郡主?”

和王妃搖頭,“沒有,也不知道是他力氣小還是故意避開了要害部位。連捅了七刀,那戚國郡主竟仍然吊着一口氣不停哭喊。”

“然後,策兒冷着臉命人将還沒斷氣的戚國郡主送回了念奴樓。撤走了所有下人,又令人将念奴樓鎖上。一連幾日都能聽見戚國郡主的哭喊聲,到後來那哭聲便沒了。”

怪不得府裏的人說念奴樓鬧鬼。

和王妃收了嘴角的笑,看着寧書:“所以,那一日策兒為了你的事弄出那麽大的陣勢我并不意外,他直接弄死了寧棋也不奇怪。”

“但是,”和王妃抓着寧書的手微微用力,“王爺已經不在了,策兒是王爺唯一的兒子。本宮決不允許他無後!”

寧書咬了咬嘴唇,忍了心口的酸澀,勉強擡頭望着和王妃的眼睛:“母妃的意思,兒媳知道了。”

匡翎和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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