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傅書漾哭笑不得,小心翼翼地坐起來,調整了一下坐姿,好讓許玫睡得舒服一點。
許玫喝了酒,睡得很沉,完全沒意識到自己錯過了什麽。
傅書漾低頭看懷裏的女孩,白淨的小臉被酒精染成了緋色,纖長的睫毛乖巧地閉合着,鼻翼随着呼吸輕輕翕動,玫瑰花般豔麗的紅唇微微張開一條縫……
傅書漾匆忙挪開視線,看着她烏黑長發出神。
跟許玫接觸了這麽長時間,傅書漾自認為還是了解她的。
她越努力想表現得自然,其實心裏就越慌亂。
剛才說到書中情節,說起其他人的時候,她都很放松,該讨厭讨厭,該喜歡喜歡,愛憎分明。唯獨說到他的時候,她很努力想要表現得輕松随意,其實完全不敢多說。
許玫明顯撒謊了,至少她隐瞞了一些事情。
隐瞞了什麽呢?
為什麽她要隐瞞?
其實也不難想到,傅書漾知道自己上輩子有多過分,做了多少壞事。
他現在想起來,都不敢相信有些事情是自己做下的。
許玫隐瞞的,想必便是那些不堪的過往。
她在給他留臉。
可做過就是做過,哪怕嘴上不說,他們兩個人也都心知肚明。
那些過往,傅書漾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如果非要選擇,他寧願讓全世界知道,也要瞞住許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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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結果卻是,誰都不知道,唯獨許玫知道。
重生以來,第一次這樣沮喪。
傅書漾擡起手,狠狠掐了下自己的眉心,不知道該怎麽辦。
許玫的表現是在告訴他,她不介意那些過往。
可是,他介意啊。
傅書漾一松開手,許玫身體失去控制,往下滑了一點。
她還是沒有醒,但似乎睡夢中也感覺到自己在往下滑,伸手攀住了傅書漾的脖子。
溫軟的小手搭在裸露的肌膚上,腦子裏“嗡”地一聲,有什麽東西炸開了。
那一塊肌膚下的血液都沸騰起來,叫嚣着要沖破束縛,對懷裏的女孩做點什麽。
傅書漾看着近在咫尺的紅唇,不敢再這麽抱着她了。
他站起身,将許玫抱進卧室,輕柔地放到床上。
這個動作讓許玫的手機從兜裏掉出來,傅書漾怕吵醒她,眼疾手快地将手機抓在手裏。正想放到一邊,許玫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噩夢,忽然伸出手一陣亂舞,像是想抓什麽東西。
傅書漾急忙蹲下身:“玫玫,你怎麽了?”
許玫自然是沒聽到,她胡亂一抓,抓住他的手,安靜了下來。
傅書漾看着兩只交疊在一起的手,腦子裏一片空白,什麽都不想去想。
許玫又徹底睡熟了,傅書漾輕輕拿開她的手,卻發現手裏的手機正亮着——剛才許玫抓住他的手,同時也抓到了手機,剛好解開鎖。
不僅解開鎖,還點出了一個文件夾。
一個命名為[YSJQ]的文件夾。
不知道為什麽,這一瞬間,傅書漾就是看懂了這幾個字母的意思——原書劇情。
傅書漾的動作頓住了,手指在微微顫抖。
他是身在書中的人物,知道很多事情,但也有很多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上帝視覺看到的東西,比他能看到的,要多得多。
更何況,這份文件裏的東西,代表着許玫知道的一切,代表他在她心裏到底是怎樣的形象。
這個誘惑實在太大了,傅書漾也抵抗不住。
他狠狠心,試圖點開那個文件夾。
文件夾設了密碼。
破解這種密碼,對傅書漾來說,沒有任何難度。
只是,真的要看許玫的手機嗎?
許久沒有操作,手機又自動鎖屏了。
傅書漾閉着眼睛想了很久,終于一咬牙,拉過許玫的手指,解開手機鎖。
“傅書漾……”床上的許玫卻在同時發出一聲呢喃。
傅書漾手一抖,手機砸在腳指頭上,他絲毫沒有覺得疼。
他僵在原地,不敢擡頭,不敢看許玫。
腦子裏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念頭——許玫看到如此不堪的他,一定會很失望很嫌棄吧?
“你要好好的。”許玫嘀咕道。
她根本沒醒,只是在說夢話。
傅書漾不敢置信地擡起頭,許玫可能是做了不錯的夢,嘴角微微上翹,表情恬靜。
她做了什麽夢不得而知,但此刻她的夢裏一定有他。
她夢到他,覺得很開心。
傅書漾閉了閉眼,撿起手機,放到床頭櫃上。
然後緩緩站起來,這才發現自己後背全被汗濕透了。
他低下頭,嘴唇在許玫頭頂輕輕碰了下,然後又盯着她的睡顏看了好一陣,才回到自己房間。
傅書漾進了浴室,在水流下長長籲出一口氣。
上輩子的經歷在他腦海裏一幕幕閃過。
金牡盜取了他的成果後,還找借口将他開除。
傅書漾投訴無門,找不到伸冤的辦法,為了生活只好去找工作。
原本他有本事,要想找份工作并不難。
可是金牡盯他盯得非常緊,利用自己的人脈,将他打壓得死死的。
傅書漾連份專業相關的工作都找不到。
他是漾神,是曾經被無數人崇拜的對象,落到那樣的境地,心态已經扭曲了。
其實金牡的手也伸不了那麽長,除去專業相關的工作,還有很多工作可以做,再不濟他還可以換一個城市生活。
但傅書漾沒有,他自暴自棄了。
偶然的機會,他跟一個小混混打架,然後打出感情,跟着小混混去做了打手。
第一次見許琅,就是有人請他們去騷擾她。
只是他們還沒動手,先碰到了韓殊,韓殊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狠狠侮辱了他們一通。
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傅書漾記恨上了韓殊。
後來,因為他打架特別狠,在圈子裏出名了,然後被拉進了一個犯罪組織。
其實走進組織那一刻,傅書漾就知道,自己完了。
他沒有了退路,他走的是一條死路。
可能就是因為心裏太過于清楚了吧,他徹徹底底變了一個人,再也不會被任何帶着人情味的東西所束縛。
犯罪組織裏沒一個好東西,但有很多錢。
傅書漾想了一個完美的計劃,将組織裏所有人全送進了監獄,然後他帶着錢開公司。傅書漾本來就很有天賦,只要給他第一桶金,他就能讓錢生錢,最終成為最有錢的男人。
但其實,那些日子,他過得并不開心。
沒錢的時候想要錢,覺得錢是萬能的。可真正有了錢以後,他才發現自己對其他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趣。掙了那麽多錢,他竟然不知道該怎麽用。
所以,他喜歡燒錢玩,高興燒不高興也燒。
他當然知道那是違法的,可違法的事情,他已經幹了一籮筐,不怕再多一件。
他不斷違法,不斷犯罪,其實也不過是想早點了斷罷了。
那時候他的人生,已然了無生趣。
而他死後身邊衆人的反應,更是證實了他徹徹底底的失敗。
現在平靜地回看上一世,傅書漾得出一個結論:人真的不能走錯路,一步錯步步錯,然後就再也回不了頭。
剛重生回來的時候,他其實并不想活,因為上輩子他已經活夠了。
是許玫,明明可憐又弱小,卻堅持不懈,總想把他從泥潭裏拉出來。
他到現在都還記得,第一次見面那天晚上,許玫說沒人給她說生日快樂。
那一刻,傅書漾有一種強烈的被需求感。
他只要一句話,就能讓另一個人開心。
而且,當時身邊沒有第三個人,他就是唯一能說這句話的人。
那一瞬間,他居然找到了一絲自己存在的價值。
後來,許玫讓他找到了更多存在的價值。
可就在剛剛,他竟然差點偷看了許玫的手機。
或許偷看手機算不上是多嚴重的行為,至少跟他上輩子做的事情比起來,都不算事。
可一步錯步步錯,有些東西一旦開了個口子,就再也守不住了。
這一世,心裏已經有了想要守護的人,傅書漾不允許自己再犯和上輩子同樣的錯誤。
他一定要幹幹淨淨、光明正大地守護許玫。
傅書漾蹲下身,拿了把小刷子一點點刷廁所,哪怕是廁所這種地方,污點刷幹淨了,也能潔白如新。
人生的污點,或許也可以和上輩子一起,沖進記憶的下水道裏。
——
許玫早上醒過來的時候,看到外面豔陽高照,心情大好。
這是一個溫暖的除夕。
她從床上坐起來,慢半拍地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沒換,這才想起昨晚的事情,頓時懊惱地錘頭。
她怎麽能在那麽重要的時刻睡着?
酒這玩意果然害人不淺,她以後真的打死也不喝了!
也不知道傅書漾是什麽反應?
他到底答應了沒?
許玫快被自己蠢死了。
昨晚喝了酒,膽子大,敢直接說出那種類似表白的話。
今天要是再讓她說一遍,她就慫了,肯定說不出口。
許玫把腦袋悶在被子裏吼了幾聲,不想動,太難受了。
手機響起來,是許濯問她什麽時候過去,要不要來接。
許玫挂了電話才打起精神起床洗漱,又拿上給許濯買的禮物。
開門的時候,她還在想要不要去跟傅書漾打個招呼,門一開卻看到傅書漾斜靠在對面牆上,不知道等了多久。
他今天穿了身米色長款風衣,裏面搭咖啡色套頭毛衣,肩寬腰窄,一雙腿筆直修長,溫暖又帥氣。
許玫不自覺吞咽了一下,心裏的小鹿按都按不回去,蹦跶個不停。
“除夕不好打車,我送你去舅舅家。”傅書漾說。
許玫磕磕絆絆地道:“謝,謝謝學長。”
“那走吧。”傅書漾伸手接過她手裏的東西。
他的态度和平常毫無差別,好像昨晚什麽都沒發生過。
許玫好幾次想說點什麽,都找不到切入點。
一直到許濯家樓下,兩人幾乎沒有交談。
許玫有點懊惱,低頭解開安全帶,悶悶地道:“謝謝你送我。”
“不是送你。”傅書漾說。
許玫沒明白,擡頭懵懵地看着他。
傅書漾傾身過來,将她頰邊一縷被風吹亂的發絲別到耳後,說:“我是在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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